黄生看着那道突然出现的真气,心中一沉。而濒死的陈山河则始终看着自己的妻子月华,只是哀伤。
“黄盟主,您要拿御剑阁开刀是不是该先跟我商量商量?”来人优雅走入正厅。黄生此时的状态绝对无法再同一位顶尖高手过招,在看清来人样貌之后他便心生退意。
“月宫主,老夫这是帮你除掉眼中钉,免得你自己动手,留下一个坏名声。”黄生道。月英扯了扯嘴角,看着黄生,眼神中透出无限的寒意。
“我的姐姐姐夫,只有我可以杀,别人,动不得!”月英道。
一记紫霞神掌突然轰出,将已是强弩之末的黄生击飞数丈之外,口吐毒血。
“放我离开,将来中原江山有你一份。”黄生几乎是睚眦欲裂地喊道。
继陈山河之后,月英再度用怜悯的眼神看着黄生,道:“真是疯子,你杀我姐姐姐夫,我便要杀你,同下江山有什么关系?”
月英没有再同黄生废话,身形一瞬即至其人身前,十成功力的紫霞神掌重创黄生心脉。
收招,回头,高之上霞光散尽。
即使强为大宗师,接连遭受三位顶尖高手重创,其中两位更是以命相搏,黄生绝无生路。
数十年修炼道门绝学而得以维持的童颜开始迅速衰老,一头黄白长发亦是开始失去光泽,皮肤起皱,脸上生斑。
黄生,这个在人看来做了一辈子孩童的人此时此刻便俨然成了一副沧桑模样,甚至比寻常这个年纪的老者还要更显老态。
“黄盟主,以一人之力扼杀两位即将进阶大宗师的超一品高手,你也该瞑目了。”着,月英右掌聚气,便要再给黄生一击,将这位人间硕果仅存的大宗师彻底结果。
“欺人太甚,老夫今日便跟你同归于尽!”黄生一瞬之间将丹田真气倾泻而出,铺盖地的玄罡气令得方圆百里的气压都出现异常。
受到波及的人若是没有及时运功抵挡,不多时便要受到内伤。
而与黄生近在咫尺的月英自然最不好过,周身真气仿佛被一把大锁死死锁住,仿佛五岳瞬间压身,呼吸甚至都陷入困难。
月英还是大意了,她们这些老一辈的家伙当年确实见识过不少大宗师,也清楚自己如今境界与大宗师之间究竟差距几何。但是她自己终究不是大宗师,大宗师究竟有多少手段实在难以通晓。
就好比眼下,黄生作为以道家功法证道的大宗师,其长处便是气机淳厚磅礴,经由道家心法吐纳锤炼数十载,其中微巨阴阳之变,实非常人能察。
月英可不想被一个濒死的大宗师给强行拉去陪葬,果断自损经脉,瞬间爆发出惊饶力量,挣脱了黄生的气机压制。
月英心有余悸,接连闪身,一息之间远遁至远处。
“呵呵,月宫主,后会有期。”话音未至,黄生便遁空而去。
月英这才意识到方才黄生乃是真真正正到了强弩之末,使的金蝉脱壳之计罢了。若是自己少两分对于大宗师的忌惮,赌着命再补上一掌,整个中原武林的格局便是翻覆地。
而她自己更是自然而然地成为下第一。
“罢了,日后再。”月英有些微怒地看着黄生逃走的方向,叹了口气。
接连几场巅峰之战后,御剑阁正厅已经被各种气机摧残得只剩下断壁残垣。
最先也最能感知到此间情况发生变化的,便是距离战场最近的大长老丰应求和二长老沈均。
但他们二人只是看着正厅之中的三人,准确地是一个活人,一个死人,一个濒死的人。
在御剑阁执教数十年的两人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若非要形容,也许只能用突然的黯淡来明。
你看不出表情的变化,但是却似乎能直接感受到更深处的悲哀。
两人在正厅前那最后一级石阶上站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都有几名年长的弟子前来探查情况。
然后,两位长老转身,互相搀扶着,走向御剑阁后山。
那里聚集着御剑阁上下数千名弟子,少阁主陈戈的家室亦在那里。
旧的总会去的,也许会符合所有饶预期,慢慢地将所有的东西传递给新的,但亦有可能突然之间便去了,什么都来不及,甚至连知会都来不及。
但仍在坚持的人,不管是距离去日远些,还是距离去日近些,都要继续做各自该做的事。
在后山宣布阁主夫妇死讯的时候,陈戈和老剑魂已经进入徐州城,奔赴钟华山。
与此同时,月英,这位月神宫宫主,这位年轻时不知让多少武林豪杰魂牵梦萦的女子,这位在姐姐大婚当日暗自发誓终生不嫁的女子,这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正不顾优雅风度地坐在陈山河身边。
陈山河此时已是气息微弱,他并不理会月英,只是一直凝视着与自己一道气墙之隔的妻子。
月英的双眸之中亦是淌出泪来。
她看着陈山河留给她的侧脸,平静地道:“你还是这样,从来都只把侧脸留给我。姐姐她可以得到你全部的关注和爱意,我就什么都没樱”
“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为什么突然不练剑了,哦,你肯定不知道。我记得你当时还你觉得我的确更适合练紫霞神掌。当年我一点也不比姐姐差,只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你年纪轻轻就成了一代剑神,我知道若是练剑,这辈子都无法超越你。练剑又怎样呢?姐姐练剑练到下第二,你爱她宠她,可若是我练到下第二你还是会只爱她宠她。到底,你已经有姐姐了,我若是再练剑,一辈子都要在姐姐的阴影底下。”
“你还记不记得,我紫霞神掌大成那……
二十年前,当时已经放弃月影剑法,改修紫霞神掌的月英足足熬过了十载寒暑,才借着月神宫心法的底子,将紫霞神掌融会贯通。
当时还是姑娘性子的月英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告诉姐夫这个喜讯。
“姐夫,我练成了!”月英开心极了。
“是嘛!恭喜你啊英子。走,跟我回家,让你姐亲自下厨,呃,罢了,叫上你姐,咱们一家去鸿雁楼吃一顿!”陈山河招呼道。
“啊?我不想去,我才不要这样的庆祝!”月英一听就没了兴致,嘟起了嘴。
“那你,你想怎么庆祝,姐夫就给你怎么庆祝。”陈山河笑着道。
“我要你陪我打一场,我要打赢你!”月英看着陈山河的眼睛里充满了炙热。
“打什么打,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英子破关这大好事确实该好生庆祝一番,陈山河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我亲自下厨怎么了?去什么鸿雁楼,今就在家吃,我亲手做!”月华没好气地道。
“娘子误会我了,娘子做的菜那是下第一好吃,我这不是怕累着娘子嘛!”陈山河一见自家娘子发飙,当即上前百般示好。
“这还差不多!”月华娇嗔道。
夫妻俩没有注意,一旁月英的脸色愈发难看。
“你们吃吧,月神宫还有事,我先走了。”月英丢下一句话,转身而去。
“啊,这,这是突然怎么了?”陈山河一头雾水。
“别管她,都多大的人了还像个疯丫头似的。还有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我做菜不好吃吗?”月华揪着陈山河的耳朵,两人便在斥责和求饶声中进了屋。
……
“你还记不记得你和姐姐成婚当日……
二十一年前,当时已经在江湖享有剑道双壁之称的陈山河和月华终于举行大婚,以御剑阁和月神宫辖下两州的财力筹备,场面盛大至极。
虽然当时的剑神和剑仙都只是初入一流境界,但在那个年纪便达到这样的高度,已经让许多成名已久的老前辈都不得不侧目。
所以,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皆出席了两饶婚礼。
陈山河在正厅招待前来贺喜的宾客,月华和月英则待在后院。
按照规矩,月英要为即将出嫁的姐姐整理红妆,既是娘家对新娘子的祝福,反之待字闺中的妹妹也能沾沾喜气,早日寻到一位如意郎君。
就在当时,月英一边给姐姐梳妆打扮,一边满心欢喜地着姑娘家的心事。
“姐姐,你希望姐夫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女子做呢?”月英突然问道。
月华闻言一愣,随即乐道:“傻妹妹,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娶妾室呢?”
这下轮到月英怔住了,她有些着急地眨了眨眼,道:“可是姐夫是江湖百年来最年轻的剑神啊,若是有机缘,将来晋升大宗师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优秀的男子,姐姐怎能一人独占?”
“哈哈哈哈,真是我的傻妹妹,你瞧你的这是什么话,你姐姐我不够优秀吗?不值得你姐夫这一生就好好待我一人吗?傻姑娘,皇朝亡了,男子一妻多妾的制度早该丢弃了。
再了,这下,这江湖,不知有多少女子仰慕你姐夫,投怀送抱,甚至自荐枕席的多了去了,可是你姐夫都敬而远之。”
“为什么?姐夫这样的人尖儿,难道不该享受这世间第一等的风流日子吗?”月英急得眉头微皱。
月华闻言摇了摇头,将红纸放在梳妆台上,随后转身看向妹妹。
“月英,姐姐希望你明白,的确有很多人在拥有了实力和地位之后会追求享受,声色犬马。但锦衣玉食也好,美妾成群也罢,都只是一种选择而已。
不是有钱就要挥霍,有人上饶地位便要占用比人更多的资源。
况且,当初你姐夫可是向我承诺过,今生只娶我一人。”
月英听到这里,原本拿在手上的梳子落在霖上,直愣愣地盯着姐姐,怅然若失。
“我不信,我要姐夫亲口告诉我!”月英的情绪突然激动,叫着出了后院,径直奔向前厅。
一身红妆的月华看着妹妹疾奔的背影,一时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又旋即摇了摇头。
月英找到陈山河时,这位新郎此时此刻正在与一众好友推杯换盏,冷不防地被月英拽了拽衣角。
“月英,可是有什么事?”陈山河问道。
“姐夫,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你这辈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只娶我姐一人?”月英急得快要落下泪来。
这突然的问题,还是出自月英之口,搞得陈山河有些疑惑,不过旋即想到这是姨子才考验自己对她姐的忠心。
“对啊,当初我便立过誓,这一生只娶月华一人,如有违背,人共戮。”
陈山河得斩钉截铁,可他并不知道自己所的话深深地伤害了一个迷恋自己的姑娘。
月英就这样站在满堂宾客面前哭成了泪人,陈山河和旁人再如何劝也无用,最后独自一人黯然离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月英去了哪里,只是第二,陈山河和月华再见到她时,月英的双眼肿胀得让人夸张,这一夜只怕是没少落泪。
没过多久,月英便宣布闭关突破紫霞神掌,这一闭关就是足足一年时间。
“我和姐姐一起下山游历,同时认识你。你钟意姐姐,没关系,我当时觉得只要我倾慕你就够了,你总会纳妾,我不介意和姐姐一起分享你。可为什么姐姐和你都不愿意,明明从到大,什么好东西都是我和姐姐一人一半,凭什么你不可以?”月英道。
陈山河听到这里,微弱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神情偏执的月英,道:“月英,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明白,什么都可以分享,唯独爱不可以。”
“为什么!明明那么多人娶妻之后都纳妾,凭什么你不能像他们那样?凭什么,接受我很难吗?”月英抓起陈山河的衣领,湿着眼眶质问道。
“因为我的心只有一颗,没有分成很多瓣,因为饶一生很短暂,只够全心全意爱一人。”
“……”月英闻言怔住,松开了陈山河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