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看到的？就那么看到的啊...”

听到幼巫女的话，白陌愣了一下。

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是啊，他是怎么看到的啊？

妖狐与巫女的战斗速度早已超出凡人的想象，哪怕是用摄像头拍下来后也需要慢放数倍才能看清，他一个近视好几百度，三五米之外六亲不认的家伙，究竟是怎么才能捕捉到那种在一般人眼中堪称零时移动的鬼魅速度，更何况居然还能在战斗中捕捉到妖狐的小动作与弱点。

白陌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扶一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却蓦然发现自己那块赖以生存的伙伴早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脱离它本该存在的地方。而现在，在他的眼中，幼巫女的脸庞却如此清晰，就连那双清濛濛大眼睛上的每根睫毛都一清二楚。

其实他们两人早就应该注意到才对，一个正常人从峡谷的最高处一跃而下怎么可能毫发无损？更别提白陌甚至在半空中持刀斩断妖狐的两根尾巴，不说别的，光是刀刃与巨尾接触瞬间所产生的相互作用力便足以瞬间令男人持刀的手骨粉碎性骨折。还有那所谓的【借着妖狐煽动尾巴的冲击力，居然毫发无损的滚落在地】，别逗了，那怎么办可能！这要是多好的运气才能碰上这种万中无一的几率？你以为你是传说中幸运EX的位面之子？挥手之间陨石天降洪水滔天消灭敌人？

本应在之前就能够意识到这点的幼巫女，却因为【这样程度的动作自己也能做出来】，这种简单的原因，从而将这个问题彻底忽视。

而这时，一缕夕阳透过巨木的间隙照射到白陌的身上，也让对面的女孩彻底看清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幼巫女紧咬银牙，稚嫩的脸上带着本不应属于这个年龄的自责，如樱花般烂漫的长发裹挟着暗淡的光线倾斜在肩头，透露出一股浓烈的悲伤。

见到面前的小家伙忽然露出这种表情，白陌不由得想要伸出手安慰一下小丫头，但在他伸手的瞬间，暗淡夕阳照射在手臂上，倒映出的不健康光泽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白

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苍白。

【“有说话的力气还不如省省口水，再坚持坚持吧，按照地图来看的话只要过了这段路，就有一处纯天然的泉眼了。而且你自己不是也有说过吗？河水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行的，毕竟这里的上游也是妖狐的饮水地，更何况这边距离妖狐的所在位置已经很接近了，并没有其他汇聚在一起的河流的稀释作用下，虽然肉眼看不清，但肯定有着一定程度的妖气污染，笨蛋白陌难道真的想变成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

中午时幼巫女劝解自己的话语在脑海中划过，白陌看向止不住悲伤表情的女孩，开口询问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妖化？”

“——”

“小八你别露出那种表情嘛，白陌先生看到可是会心痛的哦！”

“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

一如既往想要插科打诨的白陌被幼巫女吼了，他被幼巫女吼也不是一次两次，如果是平常的话，笑笑也就就过去了。可这次明显不同，面前那位明明之前即将迎接死亡都没有落泪的女孩第一次滴落宝贵的珍珠，混杂着灰尘的泪水砸落在地，这反倒是让白陌彻底慌了神。

“是是是我不明白是笨蛋，所以小八你别哭啊！”

男人焦急的上前一步，伸出手擦干女孩的眼泪，然而她的眼泪就像是流淌的小溪，根本停不下来。

“小八你先别急！你看啊，白陌先生虽然妖化了，但也没什么太大区别不是吗？倒不如说正因为这样，比起曾经那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丢人模样，现在反而变强好多！这完全是利大于弊好吧，这一波明显不亏啊！”

一边安慰着女孩，白陌伸出胳膊握拳露出肱二头肌做出一个大力士的动作，表示自己现在超强的。

“妖化是不可逆的——”

沾染灰尘的小手抹了抹仍然在流着眼泪的双眼，幼巫女摇摇头：

“如果只有好处的话，那为什么会被称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妖化在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会大幅度增加你的身体素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的意识也会慢慢的被妖气所吞噬，最终成为一个失去自我，只知道杀戮与破坏的怪物。而且，为什么？”

说到底还只不过是十二岁的女孩，说到一半又忍不住抽泣起来，声音也开始变得呜咽：

“不应该这么快才对的啊？为什么笨蛋白陌你妖化的速度那么快？村子中护卫队的大家被妖气感染也没有这么快的！”

“就算你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最起码现在我还没出什么大事，而且刚刚更是因为这个才捡回一条命，所以安心啦，而且你不也是说了，八重村的护卫队也有感染这玩意过吗？应该也是有解决办法的吧？”

讪讪的笑了笑，白陌想要伸出手再摸一摸眼前小女孩一点一点的小脑袋，但在眼角余光瞟到自己那毫无人色的手时，又不留痕迹的将之缩回去。

“所以笨蛋白陌为什么这么快啊！这样的话哪怕现在赶回村子，大婆婆也来不及驱逐你体内的妖气了啊！”

一听他的话，幼巫女反而哭的更大声了，明明村子中的人们就算是被妖兽直接伤害到，感染速度都足够支撑他们回到村落中找凄原大婆婆驱逐妖气，而白陌只是被大狐狸参杂着稀薄崩坏能的威压笼罩了一阵子而已，这感染程度却简直堪比中国基建速度，一会一个样。

她本来想的就是让白陌在战斗时边缘ob一阵子就好，无论自己胜利失败最起码有个人能够捎个口信回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那个，小八，你说我感染速度这么快的原因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我的身体素质……？”

白陌大抵也是要脸的，【太差了】这三个字，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还在抽泣的幼巫女听见这句话直接呆愣在原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荒缪绝伦的感觉，心中的悲伤被这无厘头的话语直接冲散大半，只剩下无语。

【你怎么这么丢人的？】

女孩泛红的双眼中，向白陌传达出这个意思。

【我也不想啊！】

白陌怒视回去。

其实白陌的猜测也没有太大的错误，只是要把【身体素质低下】换成【崩坏能抗性极差】，这样才比较正确。

崩坏，这是一种随着文明发展而变化强度的奇怪能量。当然，它到底是不是能量，其实还没有确切的定论。

白陌之所以如此之快的被崩坏能侵蚀，主要原因有以下两点：

其一，【崩坏能抗性极差】，崩坏世界众所周知，上到未来的第一律者，下到平民百姓，甚至包含某个天命大主教在内，对男性就从来没有友好过。

这个世界中男性的崩坏能适应性本来就比女性要劣等无数倍，更别提白陌这个非本地世界的穿越者，如果说这个世界的其他男性人类因为上个纪元的原因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对崩坏能抗性，那身为穿越者的白陌对崩坏能的抗性就是彻彻底底的零！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是沾染一点点的崩坏能，都会导致这家伙直接其被入侵体内生根发芽。

举个例子，在隔壁某【兵主】中，拥有万花筒写轮眼，甚至开启须佐能乎的某个男人，就因为直接来到发生第三次崩坏的世界，一瞬之间连同须佐能乎在内尽数被崩坏吞噬化作美丽的透明巨大人形浮雕。

其二，是崩坏能度的不同，崩坏能是伴随文明强度而变化的，现在在这个不能说是未开化，但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现代化的年代，崩坏能的强度其实并不能说是有多强，这从村子中的男性护卫队居然能够在被崩坏能侵蚀后，居然还支撑着可以去寻找拥有特殊手段的人将之净化就能够说明，要知道在这个世界的五百年后，二十一世纪的长空市，第三律者引发的第三次崩坏中，整个市的男性就在一瞬间全部化作灰灰，甚至连成为人形妖怪，也就是【死士】的资格都没有。

而在这个年代，男性哪怕是被彻底感染，也可以变成弱小一些的死士而不是直接化作灰灰。

只是这个世界总会有一些奇葩，这条四尾妖狐身上缠绕着的崩坏能明显因为不知名原因远远超出这个年代崩坏兽所该有的平均水准，哪怕只是无意间的泄露，都足以瞬间感染白陌这个崩坏能抗性为零的菜鸡并将之推进到一定程度。

白陌与幼巫女并不清楚这些弯弯绕绕，但【因为身子素质巨差而感染速度极快】这个理论大抵还是可以成立的，在感叹学习到新知识的同时，两人心中还浮现出了淡淡的【蛋疼】感。

这理由也太尼玛坑爹了吧！

“总之现在先返回村子找大婆婆，大婆婆既然能驱逐妖气，对于你现在的情况想必也会有一些办法，哪怕只是缓解一下！实在没有的话我就去找！这个世界那么大，肯定会有将你完全恢复的手段，所以在这之前笨蛋白陌你一定要坚持住，千万别被妖气侵蚀神智化作只懂得杀戮的妖魔！”

摸了摸眼泪，幼巫女一脸认真的盯着眼前的男人说道，青色的双眸中闪烁着坚定的色彩。

没错，现在放弃的话还也太早了！但若是村子里的人将笨蛋白陌看做妖怪的话……

幼巫女下定了决心。

“早说有救嘛，之前还吓我一跳！”

一屁股坐在地上，白陌非常夸张地吐出一口浊气，毕竟突然被说要不做人了，而且还莫得自我意识，这换做谁还不都得懵逼一下。

就算是屌爷不做人也是准备良久才下定决心的，虽说主要原因是大JO的逼迫。

真是屑JOJO（雾）。

就在此时，坐在地上的白陌刷地一下抬起头盯着幼巫女的小脸，看的她浑身不自在，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凉，虽说古代十二岁就能结婚了，但依然还是个小丫头无误。

“笨蛋白陌……你，你看什么？！”

“小八啊——”

低沉的嗓音从白陌的喉咙中传出，一脸阴沉的男人指着幼巫女的小脸，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小八你的脸怎么跟个小花猫似的？感觉像是刚从煤堆里刚摸出来的煤球一样？笑死我了哈哈哈！”

愣了一下，女孩抬起手，下意识在脸上摸了一把，之前战斗时脸上沾染的灰尘还没来得及抹掉，而刚刚泪流满面后又使劲抹了抹，现在自己的脸上肯定极其精彩。

额头上蹦出一大堆“井”字的她笑眯眯的看着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的白陌，温柔地询问道：

“笑完了吗？”

打滚中的某人听到这充满爱意的话语，仿佛被西伯利亚的寒风吹过，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做了一个大死的白陌僵在原地，脖子像是机械一般一帧帧地转过头，看向表情忽然变得温柔无比的可爱巫女，脑海中如弹幕刷屏般极速划过四个大字：

“哦吼，完蛋！”

“看来是笑完了呢，那么，是不是该轮到樱了？”

“八…八哥不要啊！”

带着大大的微笑，幼巫女手持樱吹雪迈着小步子缓缓走来。

然后——

她低下头，微笑着看向眼前被自己用力推开，因为眼前光景太过虚幻而彻底僵住的男人，女孩嘴角勾勒起一丝不似真实的笑意，断断续续地说道：

“跑，笨蛋…白陌……”

白陌的瞳孔不自然放大，愣愣地盯着眼前失去支撑缓缓倒地的幼小巫女，对方胸口处巨大的空洞正向外喷涌巨量的鲜血，唇边仍然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然而嘴角的那一抹鲜红却是如此令人瞩目，沾染灰尘的樱色长发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缓缓覆盖在那与其纤细玉背明显违和的巨大空洞上，染上暗红的色彩。

于是，白陌转过头，看向本不应该出现在此地的异物——

透过已经被贯穿的空洞，才将巨爪从幼巫女体内抽离的妖狐正端坐在巢穴的旁边，它吐出巨大的舌头舔舐着指甲上沾染的鲜血，似是注意到白陌的目光，轿车大小的巨大头颅缓缓看过来，在那竖起的兽瞳中，戏谑之色一闪而过。

逃也好不逃也好都是没有用的，打从一开始，这个畜牲就根本没有离开过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