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上拖鞋,红着脸问了中泰:“你们这里的厕所在哪啊?”
“怎么了二叔?你过来我带你去。”
正发的脚臭并随着他的身影跟了过去,如影随形的散发到了半个屋子。这么热的天,穿着不透气的解放鞋,脚底的汗没被吸收,自然会在鞋里和脚的外片上散发着属于脚本来的臭味。他跟着中泰来到厕所,稀里哗啦的打开了水龙头,把自己的脚冲洗了一遍。想着自己一天没有上厕所了,正发看见了便池,想着这个就应该是厕所了。他怀着害怕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解了个小手,尿完便走了出去。由于农村的厕所都是在牛栏,猪圈和野地里,正发自然还没有城里人冲厕所的习惯。他穿着湿漉漉的拖鞋走了出去,看见中泰坐在沙发上,他也过去坐在了沙发上,模仿着中泰的翘着二郎腿,背靠在沙发上,双手抱在后脑勺的地方。一切都显得滑稽可笑,此时的正发离吃中午饭过去了大概七个小时了,肚子发来了求救的信号,中泰似乎也被这信号所惊扰到。
“二叔,你还没有吃饭啊?”
“哪里有饭吃嘛,今天搬货就忙了一天。刚刚上来算账,一直在废品站那又没得出来。出来又怕迷路了怎么办?”
中泰笑了起来。
“那我们出去吃饭嘛!”
“你媳妇呢?喊她随便帮我煮点就好了,出去又要用钱。”
“她在朋友家打麻将去了。你想吃点那样啊?”
正发心想“农村的牛肉和包谷面饭都那么好吃,那城里的会不会比农村的更好吃呢?”想着想着口水就在嘴里乱窜了。
“这里有没有牛肉啊?我想去吃个牛肉加碗包谷饭就好了。”
“这么晚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啊,我们去餐馆吃个菜算了。”
正发和中泰两叔侄便开车出去吃夜宵去了。
来到夜市的正发看到满条街的烧烤摊,心里暗自发笑,原来城里人很喜欢过家家。把做饭的东西搬到街上来,还把肉、茄子和韭菜用火烤,“这东西能吃吗?”韭菜和茄子不会糊掉吗?
中泰来到自己经常吃的一家烧烤摊。烧烤老板赶紧迎上去欢迎,“泰哥今天是老位置吗?”中泰点头示意,老板便带路,正发一路跟在中泰的后面,来到了包房。
正发从来没在包间里吃过饭,便问道:“我们来这里面干嘛啊?”
“吃东西啊,二叔你要喝那样酒啊?”
“我是随便的,只要有酒就行了。”
说着中泰起身出门去了,他停车的地方,打开了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了一瓶茅台。往包间里走去。
呆在包间里的正发满身的不自在,他起来这里往往,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个白白的长条条的箱子是啥,一会看了看这个灯为什么会这么亮。他一心想着自己的侄儿不会带着自己来找鸡婆了吧?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走了。看到了房间里的桌子又不想啊,难道鸡婆不是在床上做爱?是在这样的桌子上?
中泰一推门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你去哪了?”
“我去给你拿酒了,看茅台。”
“这个酒好多钱一瓶啊?”
“不贵啊,五百块一瓶。”
正发吓了一跳。
“这个酒要五百块钱一瓶?那么贵不喝了哦,舍不得喝。”
“这个酒本来是拿去送给城建局的,好包个工地来做。既然二叔今天来了,那肯定要给二叔喝啦!”
“我还没有喝过这么贵的酒。”
说完,中泰打开了茅台,酒香四溢。正发闻到这个香味就醉了,这个味道太好闻了。他接过酒瓶狠狠的在瓶口吸了两口气。
“哇,太香了,这恐怕比贵阳二曲香的不止百倍了。”
“怕这一瓶要买一百瓶贵阳二曲了,哈哈……”
说完这两叔侄就笑起来了,而正发被这酒迷倒了,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舍得喝这酒,还是在外面不好意思喝醉。这茅台居然没有让正发醉倒,或者说他没有放开喝吧。茅台酒香固然很飘逸,但是不在家里始终有点不自在。
第二天一早,正发就离开了中泰家准备回去了。来到街上,他看了所有路过人的脚,没有一双解放鞋。他开始心慌了,“是不是所有的人现在都不再穿解放鞋了?”他心里这样想着。看到一家高级的鞋店,他走进去,摸了摸,看了看,但是被下面的标价吓了一跳。“二百九十九元”“这是个哪样鞋咹?还要三百块钱,是不是穿了就不烂了?”
他离开了鞋店,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六千五百三十二块钱,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要牢牢抓住才行,万一被别人偷走了怎么办?他用手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包,这样钱的轮廓一下就显露在了别人眼下。他来到大市坝(一个小型的商场),看到满坝的东西,他在里面逛了逛。逛着逛着看到了一些新的运动鞋,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是叫“波鞋”。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了的解放鞋,就去问老板了。
正发:“老板,你这鞋怎么卖啊?”
老板看了看正发脚下的鞋,老板又注意到了他握着的口袋,里面好像装的全是钱,他上下打量着这个乡下来的农民。
老板:“五十块钱一双。”
正发:“那么贵啊,还有五十块钱一双。”
老板:“那你说多少钱吗?”
正发指了指那双黑白条纹相间的波鞋,说:“这双鞋多少钱?”
这个卖鞋老板自然是想清楚了该怎样对付这个乡下来的农民。
老板:“那个要八十块钱。”
正发被吓到了。
正发:“老板,你把你那个五十块钱一双的波鞋拿给我看哈按。”
老板:“你穿多少码的啊?”
正发:“穿四十二码。”
老板往鞋柜走了过去,拿了一双黄色的波鞋递给正发。正发一看到这个黄色的鞋,眼睛就发亮了。他似乎在家里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颜色鲜艳的物体,在他的世界里一切事物都只是黑白的,他被这个色彩吸引住了。他跟老板再度讨价还价最后确定用四十块钱买到了这双吸引住自己眼球的波鞋。
走出商场,正发脱下了自己的解放鞋,换上了这双发光的波鞋。他穿着这个鞋在街上走、跳、跑,最后他感到这个鞋确实是要比自己的解放舒服一百倍。但是想到这个鞋是用四十块钱买的,他又开始恨自己不该买。等他走走停停看看摸摸的来到车站的时候,一股牛肉的味道吸引到了他。他心想四十块钱的鞋都买了,牛肉不吃会不甘心,就走到了牛肉馆里了。原来,城里的牛肉不见得会比乡下的好吃;就像城里的人,不见得比乡下人真实。
正发嫂早上很早便来到了小卖部等着自己的男人回家,她也不清楚这次的废品是不是赚钱了。奶奶和她一直在聊天,马路上的小巴车一辆走了,另一辆又来了。可是也不见在这里停车的,终于有一辆在这里停了,但下来的是中熬,中熬在帮他弟弟们搬家。正发嫂望着外面的马路有一丝丝的担心,正发十几年没去县城了,会不会习惯哦?他这样想着想着,一辆小巴车在小卖部门口停了,正发嫂的眼睛被刹车的声音一下吸引过去了。他看着正发,穿着一双黄色的波鞋,脸上的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正发嫂站起来靠在了小卖部的门前,正发朝着小卖部走来,脸上露出久违的笑脸。
正发:“你在这里干嘛?家里的猪喂了?”
正发嫂:“我在看有些人是不是拿着钱跟别人跑了。”
正发:“乱说话,昨天去算账太麻烦了,就在中泰家住了一晚上。”
正发嫂:“那你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说哈?害我担心了一个晚上。”
正发:“现在回来就是了,你猜猜我们这次赚了多少钱啊?”
正发嫂:“我不知道,你还买新鞋了?”
正发:“是啊,这个烂鞋就要了我四十块钱,我们这次赚了一千五百多!”
正发嫂被自己男人的话惊到了。
正发嫂:“你吹牛哦?五千块的废品还赚这么多?还有那么多的废纸都没卖。”
正发:“是啊,就赚了这么多。”
奶奶看见正发来了,就出门问。
奶奶:“你昨天怎么没回来哎?”
正发:“昨天我在中泰们那里,你给我打盅酒喝。”
奶奶:“看来这次是赚大钱了哈。”
正发:“那里有大钱哦,小钱小钱。”
正发嫂:“我也要喝杯。”
很显然,正发嫂是被这个消息所开心到了。他还说请奶奶喝杯酒,让弟弟妹妹们多去捡点废品来卖给他照顾他的生意。不一会儿两个人便开心的回家了,奶奶看着他们不吵架,心里也暗自的替他们两个开心,要是一直是这样该多好?
正发现在比以前更加刻苦了,家里的活他现在从不沾手。他每天早上七八点的时候就拉着自己的拖车到处逛,而且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必须喝一杯包谷酒再走,奶奶劝他少喝酒,他却说没有酒就没有力气,;每天晚上回家之前也会来喝一杯酒,他说晚上喝了睡得着。正发从现在开始便很少出门了,他每天都在家看着自己的这些来钱的宝贝。他每天都看着废品暗自发笑,心里想着这次肯定会赚更多钱。正发嫂则还是那样,每天晚上来小卖部玩一会儿便回家了。
就这样,过了两三个月,正发的生意也跟前面一样赚了很多钱。现在正发的存款有差不多一万多元,虽然刚冒过万字数,他心里也想着修新房的念头了。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他一直暗自藏在心里。正发嫂看着自己家的钱越来越多,心里也暗自开心。看着周围的小楼房在一层一层的从小瓦房里变出来,正发嫂开始慌了,要是将来孩子回来了,我们没有新的楼房给他们,会不会被他们看不起啊?正发嫂心里也产生修新房子的念头,但是她却不敢说。“或许等时间再长点,钱赚多点,正发就会自己修了。”
秋天到了,田里的庄稼要开始收成了。正发嫂家却异常的悠闲,别人家来叫帮忙打谷子,正发却从来都是拒绝,因为手里的活比打谷子要挣得多得多。然而,正发一家却不再去田里忙着种点啥了,也不会忙着去收庄稼了,因为被大雨淹了的田什么也没能活下来。他们现在一天的活就是拉着拖车出去,背着背篼出去,晚上拉着满车的货,背着满背的废品回家。
有钱的正发慢慢的开始改变了自己的服饰,解放鞋和那些老式中山装已经不能满足自己了,他开始追随着自己的乡土潮流。四十块钱的波鞋根本不能满足他每天工作都穿了。终于,黄色波鞋从一线退了下来,他的黄皮开始退掉了,露出了白色的棉。到了赶集的时候,他跑到街上去一次性买了两双,显然街上的鞋比城里的要便宜,六十块钱买了两双波鞋。正发提着两双鞋高兴的跑到了牛肉馆里去吃牛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