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万物枯黄,打开大门能够看到的是对面一片枯黄毛草包围的柏树林。柏树林像是一个心脏,活在了大地枯黄的世界里面。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拥有许多奇怪的东西存在,虽然你不曾发现,但她却是一直存在;爱情,亲情,友情皆是如此,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
来富传来了一阵狂吠,好像是来了什么贵人,让它在狗窝里如此的开心。等正发跟正发嫂出门来看的时候,胡来就跟着儿子背着猪脚来拜年了。一大早上就来拜年,可见正发在胡来的心里地位是多么重要了。在那个时候,一条猪脚可以说是重中之重的礼物了,在我的意识里,我们家除了自己杀猪,就没有人送过猪脚。正发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吓到了,他赶紧从胡来手中把猪脚接过来,放在厨房里。正发嫂也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做饭了。胡虎跑到狗窝旁,看见了自己好久不见的小胖狗,变成了一只大狗,疯狂的往胡虎身上扑。这让胡虎高兴的不得了,他就在狗窝旁边跟着小狗玩着。
胡来跟着正发进屋,看见地上干净的地,好奇的就问了一句。
胡来:“亲家,你这地扫过了?”、
正发:“没有哦,快来坐好。”
胡来:“嗯嗯,晓得了。”
正发:“你先做好,我去忙个事情。”
在我们当地,在大年初一的那天,是不允许扫地的。从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大年初一扫地的话,会把一年的好运给扫出去。“一年之计在于春”,我想这个春不只是说的春天,或许也在说了这个春节。春节是怎么样的,大家都深信来年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因此大鱼大肉固然是必不可少的。愿望总是美好的,所以在我小时候,最喜欢过年。过年不仅能跟很多小朋友无忧无虑的玩儿,还能吃到许许多多的肉,有肉即是幸福感爆棚的事儿。
正发嫂今天准备把杀猪的时候留下来的猪肝炒来款待这个新的干儿子。胡虎是越来越胖距离上一次见到干爹可能是三个月前了,三个月不见胖了一圈。这让正发嫂更是喜欢这个干儿子,看到他就像看到小松小时候,胖胖的很可爱。正发嫂五年不见了自己的孩子,看见小孩儿自然是十分的喜欢,何况还是自己的干儿子呢?
干儿子跑到灶门前来烧火,胡来则走着去看看他们新修的房子。正发却不见了踪影,等到胡来看完房子刚到堂屋里坐好,正发就从大门口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瓶二曲酒,脸上露出的是疲劳的笑。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小老虎,帮火烧小点。”“幺儿,帮火烧大点。”……正发嫂似乎把自己能用上的对孩子的爱称都用在了胡虎身上。
小老虎满脸疑惑,“这个干妈是不是脑子有病?一会儿叫我小老虎,一会儿叫我幺儿,一会叫我乖乖……该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说着胡虎被吓到了,他下意识的烧好自己的火,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了。“吃完饭就带上老爸赶紧回家,顺便把来富一起接回家。”
正发嫂的脸上挂着开心的笑脸,他切好的干辣椒圈,拍好的蒜,在沸腾的油中被铲子翻来转去的翻滚着。被这样沸腾的油翻滚着,味道也在下锅的一瞬间飘了起来,正发嫂跟小老虎都被这味道呛到了。但是正发嫂可谓是厨房老油条了,这点味道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倒是心疼了小老虎,他眼泪都被呛出来了,他拿着火钳跑出了厨房,站在正发家的老房子的台阶上擦着眼泪。弄得大家哈哈大笑,正发赶紧上来问他。
正发:“你搞哪样了?”
胡来:“妈哟,被干妈炒菜呛到了。”
正发:“那没得事,来我给你买了糖果。”
说着正发从裤子的口袋了拿出了几颗糖果给胡虎,胡虎也没客气,直接接过来糖果就打开了包装纸塞到了嘴里。甜味似乎能够化解辣椒的辣,小老虎嘴里含着糖就回到了灶门前,继续干自己的事儿。
这会儿,猪肝已经下到了锅里。虽然过了几天,但是冬天的寄生虫是很难在低温下还能那么猖狂的生长。猪肝挂在墙上也和刚开始出猪肚子那时候一个样,猪油炒猪肝,似乎是菜谱上的绝配,加上干辣椒圈更是绝上加绝。蒜似乎起到了一个入味的作用,这样让猪油都有了自己独特的味道。
正发嫂又从自己的前几天炖好的猪排骨盛了几大勺子,当勺子插到白皑皑的油上时,露在白皑皑油外面的萝卜跟排骨被正发嫂小心翼翼的铲到了勺子里,放在锅里,锅都是热得发烫,白皑皑的油一遇高温就融化成了油油的汤。当融化完了之后,在锅里会出现少许的油块,像果冻那样的,中间夹杂着一些肉渣,这个果冻可以直接吃,因为很美味,只要温度上来,它也会成为汤的一部分。所以如果你想吃到,就必须果断的在温度没上来之前就把它吃掉。正发嫂拿着筷子就叫“小老虎,赶紧来吃这个,这个好吃。”
小老虎一脸嫌弃的说:“这个是什么啊?能吃吗?”“能吃啊,可好吃了!你先把你嘴里的糖拿出来。”说完,小老虎张开了嘴,把嘴里的糖拿了出来,正发赶紧把这个像果冻一样的东西送到了他嘴里。小老虎一张嘴,一吞气,嘴里啥都没有了,仅留下的是美美的回味。
小老虎:“干妈,这个是什么东西啊?那么好吃。”
正发嫂:“这个是熬排骨冷了之后,肉里面的肉跟肉渣在冷却之后形成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叫哪样,但是很好吃。”
小老虎:“干妈,还有吗?我拿去给来富。”
正发嫂:“这个要少吃,还是冷的,吃多了要肚子疼。”
小老虎:“哦!”
不一会儿,饭菜就热气腾腾的来到了桌子上。正发跟胡来自然是顾不上吃饭的,他俩感觉就像是看见酒就想吃光的这种。正发嫂也坐在了桌子旁边来吃饭,有外人在,正发嫂也就显得比较腼腆。爆炒猪肝很明显的成为了这顿饭的名牌菜,正发和胡来夹了一片猪肝放在了嘴里,脸上露出的是幸福的表情。嘴里传来吱吱的声音,应该算是很美味的东西了。用猪肝下酒,是相当的棒了。
小老虎夹了很多肉去喂来富,小老虎还把自己包里的糖给来富一颗。看着来富只吃肉不吃糖,小老虎就把糖的包装纸给拆开了,放在了一旁。原以为拆开了包装纸之后狗就会吃糖,没想到狗吃完了肉之后直直的看着自己,旁边的糖它闻都不闻。他生气的抓起了旁边的糖,吹了吹就放进嘴里去了。
“糖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狗不吃呢?肉比糖好吃吗?”小老虎跑回屋里,亲爹和干爹还在喝酒,碗里的饭也是动都没动。小老虎好奇的问:“爹,你觉得是糖好吃还是肉好吃啊?”
两个爹哈哈大笑。
正发:“你觉得是哪个好吃呢?”
小老虎:“我觉得糖好吃。”
胡来:“为什么这样说呢?肉就比糖好吃了?”
小老虎:“对啊,因为肉是天天吃啊,但是糖就偶尔吃一次。难道爹不是这么认为的吗?”
正发:“我觉得是肉好吃。”
小老虎:“为什么呢?”
正发:“以前并不是每家人都能吃到饭,更别说肉,在我小时候,天下大饥荒,饿死了很多人,大家都跑去山上挖树根,吃树枝,那个时候的愿望就是不再挨饿,但是长大了以后,吃的饭也是粗粮,所以那个时候就没有肉吃,哪家要是能够吃上肉都是觉得这肯定是天大的幸福。”
胡来:“这也导致了我们这一代人喜欢吃肉而不是喜欢吃糖,糖有什么吃的,又不能填报肚子。”
小老虎:“这就是狗只吃肉不吃糖的原因吗?”
正发:“你把肉拿去喂狗了?”
小老虎:“嗯,全给它了,都吃完了,把糖放在地上给他糖还不吃,气死我了,我就自己拿起来吃了。”
正发嫂赶紧就说:“赶紧吐出来,地上的东西不干净。”
胡来:“别管他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正发嫂:“乱说,不干净的东西吃了怎么可能没事。”
正发:“话话多,不管他们,亲家,来,喝!”
胡来:“来,喝!”
小老虎又夹满了肉出门了,又往狗窝里那边跑去了。正发嫂吃完了饭,把碗筷拿在手里往厨房里去了。他把锅里剩余的饭菜都盛到了碗里盆里之后,就到灶门前去坐着了。一个人安静独处的时候,往往最容易想起心中思念的人。你想的人也在想你的话,会有一个征兆,就是你想他的时候,如果你的手不是合拢紧握的,那么他也在想你;假如你想一个人的时候,你五指是合拢的,那么就他就没有想你。
她站到了厨房的门前,看着在狗窝旁边的小老虎的背影,自己心痛不已。小老虎看着狗把肉很快的吃完了,自己也抓紧时间吃着碗里的饭。猪肝在碗里停留之后留下来的油,成为了他唯一下饭的东西,碗里的饭很快的就被这只小老虎给搞定了。
正发跟胡来把这顿饭吃出了两个小时的天时,正发嫂则一直在屋里等着。看到他们终于把酒喝完,放下筷子,她就把碗筷给收拾了,把桌子也擦的干干净净。正发跟胡来都把自己的脸给喝红了,醉不曾醉,只是走路自带着飘逸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