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水小城，向来安稳，就连谁家养的狗叼了邻居家的鸡都能算是一桩新鲜事，要是和人命挂上钩不能不说那是天塌下来般的震动了，更遑论还是几十口人命的官司。

这原本也和合德他们没什么问题，可惨遭灭门的是他们这趟镖的雇主，这就有问题了。

徐铮急得直挠头：“师妹咱这可怎么办？要不回去请师父定夺？”

合德好笑的倒了杯茶水，给徐铮递过去：“遇到事情就向爹求助岂不是违背了历练的初衷？”徐铮被这事搞得慌了手脚，面对合德都忘记了害羞，接过茶水心不在焉的一口闷了，合德见状抿嘴一笑，继续说道，“更何况我们这一路南下，人力物力全都费了，如今没个结果就打道回府算什么事？”

徐铮听合德说的在情在理，脑子更是成了一团乱麻，蓦地瞥到合德气定神闲，一下子难得机灵一回：“师妹，你一点都不慌，这是……有主意了？”

合德淡淡一笑说道：“张大人一生清廉，且为官并不死板，朝堂之中也是人缘颇好，起码不会树敌。可你瞧着这动辄要人家一家子性命的做派，若不是寻仇，那像是什么？”张大人就是他们这趟镖的雇主，也是惨遭灭门的那家告老还乡的老大人。

徐铮看着师妹那么镇定，也已经慢慢稳定心绪，顺着她的思路去想。他虽然年纪只有十六，性格也很老实，但已经随着马行空走过几年的江湖，见识过不少爱恨情仇，没多久就是一拍大腿：“不是寻仇，那就是有所图谋了！可是……听说张大人为官一辈子，一直是两袖清风，若图的不是财，却又是什么？”说到最后，复又疑惑沉吟起来。

合德早已收起了脸上那点浅淡的笑，到这时连眉眼都毫不掩饰的冷肃起来：“这就是我们要去查探得了。”

徐铮一惊：“师妹，查案，那是官府的事情啊！”

合德斜眼扫了徐铮一眼，带些轻慢，但是由她做来却很好看，徐铮看呆了，没听出她语气里面的循循善诱：“师兄，我们这一路风雨兼程，本来可以安安生生向张大人交了差就回去的。可是你看，这凶手害得我们不知道要耽搁多久，还不能完成这趟镖了，是不是很可恶？”

徐铮原本是懵懵懂懂的，顺着合德说的一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啊！遂很用力地点点头。

合德继续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生无常才是常事，但是咱们也不能傻乎乎南下，一见官司又巴巴地转头回去，那咱们可真是只出了一把子力气，过得是个稀里糊涂了！起码，我们搞清楚这其中缘由。就算等查明白之后，发现力有不及帮不了张大人他们家报仇，可也起码没有叫那几十条人命枉死，自有有能力的人去替死者申冤。”

当初谈这笔生意的时候，也是马行空带着徐铮去上门和张老大人说的。徐铮想起来那慈眉善目，定金也给的痛快的张老大人，胸腔里涌上热血：“对！师妹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

他这一下子嗓门颇大，倒是把合德吓了一跳。

一行人于是在这家客栈暂住下来，合德有个宠她如命的老爹，手头一向宽裕，直接在掌柜的那里交了十天的住宿费，告诉手下的镖师们要在环水城盘桓一段时日，让他们自己可以随意在城中逛逛，只注意不要惹事，其他的一切随意。

合德带着徐铮，白天去张家大宅院外面逛了一圈，还在不远处的小摊吃了碗混沌，回到客栈之后，徐铮看合德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套夜行服，只能说一句服气。

合德这几年紧跟马行空步伐，可以说把一身外家功夫练到极致了。虽然不会传说中的轻功内功，但是身手足够敏捷翻个墙还是不在话下的。

两人寻着白天考察好的路线，翻墙进了早已被封住的张家大院儿。

案子是差不多半个月前犯下的，但是一进府还是可以闻到空气中残余的血腥味儿，足以见得当日之惨烈。

合德轻叹了一口气，徐铮忙问道：“怎么了师妹？”

合德环视四周，有点感慨地说道：“咱们和张大人非亲非故，他人生死原和我们无关，但是当真到了这里，你看看这地上还有没擦净的血迹。这宅子里头原是生活着几世同堂其乐融融的张大人一家，听说他们家对下人很宽厚，想来他们也过得不错。不知道那么多人死前的绝望汇集一起，当时得是多惨烈的人间地狱。”

合德不是恶人，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圣人好人，她或许会保留事到临头的善良，但绝对不会随意挥洒自己的怜悯。愿意留下来把事情搞明白，一方面本来他们给张家护镖，就是已经卷入了张家的事情，相比于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搞明白是非黑白更保险。另一方面，能让背后之人不惜还那么多条人命也要得到的东西，必定是极其重要的，对这件东西，合德不可否认自己生了兴趣。

但是不管出发点是什么，合德此刻是真的对这背后之人产生了恶感。

徐铮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了，他憨厚直接，有一颗赤子之心，此刻更是被深深激发了嫉恶如仇的一面，只觉得凶手可恨至极，若让他知道是谁，定要尽自己所能为张大人一家报仇。

两人逛了一圈下来，合德隐隐觉得不对，思索半天，突然问道：“师兄，你有没有闻到一股甜甜的味道？”

徐铮有些莫名，想到这一路看来的南方景色，迟疑道：“是花香吗？他们南方就是花花草草的新鲜玩意儿多。”

合德不答话，复又去院子里，把所有开了花的植物都闻了一遍，确确实实没有她闻到的那种味道。

那味道极为轻微，混在血腥气里头，又经过了那么多天，几乎是一不留神就会错过。

在上一个任务世界，周若作为一个很爱美的女孩子，香水几乎是必需品。因此合德可以分辨植物香气和合成后的气味。

混在血腥当中的那丝甜，像极了来自血液的蛊惑，虽然很淡，但透着邪恶神秘，引人沉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