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德沉吟半晌，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毒经在我手里，如今你自身也受制于我，那就听话一点，”说到这里，小姑娘脸上虽然还是笑着，但是眼神却是严肃，“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

少女雪白面孔上，那双一向星辰般璀璨清凌的眸子，一瞬间冷邃如深海。

方二娘惊骇于一个少女竟然有这样的气势，可是对上那双眼睛，只觉得后颈一片皮肤汗毛竖起，待反应过来后竟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方二娘暗叹一声后生可畏，道：“我如今性命都捏在你手上，而且如你所说，重要的事情你已然知道，这些枝节我又何苦瞒你？”

果然是个识趣的。

合德很满意。

方二娘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们宗门，虽然如今已经不负先祖时期的实力，但是门派之中彼此关系亲近如家人一般，倒是远胜庞的门派争权夺利。我在宗门之中有一好友，姓应，名梨儿，我们俩……一向比别的姐妹走的更近些。一年之前，梨儿受命去探查我宗门上一任宗主遗失的毒经，当时我并不知具体情况，也是后来，后来……梨儿出了事，我才知道，她原是混进了张家。”

合德略一皱眉：“为什么是张家？”

方二娘似乎对这一点也不甚清楚，道：“隐约听宗中老人说过，张家祖上是世代和我们蟒月宗有仇的。后来张家人渐渐弃武从文，到了张老大人这里他又仕途青云直上，两边的恩怨这才渐渐不在明面上。梨儿一直负责找回毒经这件事，因此她最先得到线索，说是上一任宗主失踪之前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京都张家，所以才改换身份混进张府，暗中打探。”

合德想到玄易五行毒经开头的叙事，略有所思。

方二娘此时说道那位言下之意已经香消玉殒的好友，情绪渐渐哀伤：“梨儿最开始是混在张家的丫鬟当中，后来为了探听，使劲浑身解数接近张家人。最后终于得了些许线索，但她却在这过程中，对张家一位公子生了情愫，我知她很是纠结了一段时间，宗门之中决定派我接替梨儿手中之事……我理解宗门的决定，毕竟一个有了感情的细作，等同于把命门摆在别人眼前……但我也心疼梨儿，她自小父母双亡，跟着远亲长大不知受了多少坎坷，遇到了相爱之人，又是这样的光景。我来环水城接替探查毒经下落的任务，但梨儿舍不得离开张家公子，几番求我……就在这个档口，张家被灭门了。”

合德愕然：“那你这位好友？”

方二娘幽幽叹了口气：“梨儿没能逃过，也命丧其中。梨儿虽然不怎么会武功，但是为人十分机警，又知道我就在这环水城中，必然会尽力留下线索。”

“所以你留下来查张家的案子，也想给应梨儿报仇？”合德想到得到毒经时看到的那些布置，心下了然——按照方二娘所述的应梨儿为人，当是有能力在巨变之下做出那番布置。

方二娘点点头：“我自然是要给梨儿报仇的，”她迟疑一下，继续道，“我去张府当中几次探查不得其法，后来就想着守株待兔看幕后之人会不会自己出现，结果就等来了你。”

原是她一直守着张府，合德连着两次进出张府，自然难逃她眼。

合德突然说道：“你们宗门上一任宗主遗失了毒经是怎么回事？”

方二娘盯着桌子上的茶杯：“我要喝水。”

合德：“……”行，心态不错姐姐。

方二娘自己动手灌了两杯茶水才继续说道：“就是宗主外出之后再有没有回来，毒经是只有宗主才可以传承之物，宗主是意外失踪没来得及传下去。”

这解释倒直白，合德问道：“有多久了？”

方二娘默了默，道：“很久，在我加入宗门之前的事了，粗略算起来，二十多年了吧！”

合德嘴角微微翘起，显得有些俏皮：“得到毒经的人，就可以当你们宗主？”

方二娘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那是自然！得到毒经，就是天选之徒，是祖师奶奶显灵给我们后辈指明谁能带领我们宗门复兴！”

话说完，倏地发觉不对味，睁大眼睛看着合德。

合德“嘿嘿”一笑，指着自己：“那你怎地不来参见宗主大人？”三分调笑在内，但是合德也不否认确实动了点心思。

方二娘沉默了班半晌，才道：“其实说来，你除了不是我宗门中人，倒却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合德所在的马春花这具身体不过十四岁，就已经练就一身一流的外家功夫，更是机缘加身得到了玄易五行毒经这么稀罕的传承，说一句前途不可限量也不为过。

合德支着下巴看着方二娘，她要完成马春花的心愿，不受渣男影响痛快过一生。可是她既继承了马春花一生悲剧的记忆，她的一切经历对自己来说都是鲜活清晰，那就要按照她合德的性子来，她要……报仇。

起码不能让那个害了马春花一生的福康安过得太自在。

方二娘抬起头来，这次表情严肃慎重了许多：“我需得和派中长老商量一番。上一任宗主失踪之后，因为毒经丢失，我们一直没有推举新的宗主，是几位长老共同主事。”

合德歪歪头，道：“我怎知你是回去商量，而不是去搬救兵来杀我夺回毒经？”

方二娘苦笑一声，道：“不怕你笑话，外人不知，我们虽然是使毒的门派，但是历代有门规，不得滥杀无辜，这条门规定在首位。”蟒月宗并无必要不顾一切的要她性命，就算是把毒经抢过来，作为一个日暮西山的落魄门派，宗中并没有惊才绝艳之辈足以接替宗主之位。这样看来，合德玩笑般的提议竟然还是不错的选择？！

合德放了方二娘，转头就去找了徐铮。

徐铮昨晚跟着合德去过一趟张府，回来就已经很晚，因此白天起的比平时更晚一些，大早上一起床就被合德叫了过来。

“师兄，我今日有事出去一趟，你帮我和大家说一声，今日稍作休整，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家。”

徐铮一脸奇怪：“不是说要留些日子吗？”

合德急着离开，匆匆道：“计划有变，待我回来再和师兄细说。”她略顿了顿，继续道，“事情紧急，恐怕攸关我们一行人的性命，你们今日留在这里诸事小心，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