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大帐中，后来季北辰有问合德，为什么她没有被蜃制造的幻境迷惑住。

合德义正言辞的回答：“因为属下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凶兽蜃并没有人亲眼见过，而所谓的幻境，依属下之见恐怕是被什么位置原因投射到空中的实际场景。”

季北辰当时只是一笑，就让合德离开了。

直到后来到了西陵城，合德才发现，特么那日在空中见到的楼台阁宇，明明就是西陵城一隅的风光啊！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就说合德他们这一行五千人，在遇到海市蜃楼的翌日，继续行军于漫漫黄沙之上。

合德从今日起直接跟在了季北辰近前。

丁已前来向季北辰禀报，昨日一组护送水车的兵在幻境迷惑下发了狂，把水车打翻了。等到那组倒霉蛋恢复神智，就发现整整一车八大桶的水，全都已经渗进了干涸的沙地，少数洒在车上的水，也已经被烈日炙烤蒸发，连一丝水汽儿都没剩下。

季北辰皱眉：“剩下的水够军中所有人支撑多久？”

丁已看上去也是忧心忡忡：“原本的存量是刚好够我们走出这片沙漠的，现如今……应当能够三天，就算我们能省的都省了，最多四天。”

一行五千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当时为了节约人力，选的是两辆最大号的水车，每辆车上都装了满满的水桶。这下子少了一车，水的存量就是骤然减少了一半。

要走出这片沙漠少说还要六七天的时间，也就意味着继续走的话，最后就会面临全军两三天时间没有一滴水供应的情况。

季北辰没有丝毫犹豫：“传令下去，原路折回。”

剩下的水，不够走出这片沙漠，但足够支撑五千人回到临进沙漠的那最后一个可以补充水源的城池了。

“将军！”丁已急道，“这一来一回，恐会误了将军前往西陵面圣的期限！”

抗旨不遵，可是大不敬之罪。

季北辰丝毫不为所动，一双逼人的刀子样的眼睛盯着丁已：“传令下去。”

丁已对季北辰的每一句话都是奉若神明旨意的，刚出于对季北辰的担忧才有了那番话，如今见季北辰主意已定，正要无奈前去传令，就听旁边一个弱弱地声音：“将军。”

季北辰和丁已都朝着一开始被两人忽略的合德看去。

丁已心中一动，这个慕楠近来很合将军的胃口，但愿他能够让将军改变主意——丁已自己也知道希望渺茫，毕竟将军为人一言九鼎，说出来的命令还从没有收回的先例。

在两个平均身高高过自己两个头的男人面前，少年看起来有一丝丝不自在，但还算镇定的说道：“属下有办法，在沙漠里收集能喝的水。”

丁已眼睛蓦地睁大，不可置信又带着惊喜的看着合德，两步走到他跟前伸手抓住他的肩膀：“此言当真？！”

季北辰的视线在丁已抓住少年肩膀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才看向少年漂亮的不像个男孩子的脸上：“你可知欺瞒的下场？”

合德站的笔直，单薄瘦小的身姿竟然也透出凛然的味道：“属下绝不敢拿五千人的性命玩笑！”

在这沙漠之中，水绝对是救命的灵丹妙药。取水之事非同凡响，季北辰要指给合德一些人做帮手。

合德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属下同村的有几个兄弟，和属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要说给属下帮忙，他们最为合适。”

丁已这会儿也发现了，这个少年看着一副弱的不行的样子，在季北辰面前居然敢提条件？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季北辰并不以为忤，直接应了下来。

林小虎等人接到命令时都傻掉了，沙漠取水？慕楠这小子闹什么呢？

沙漠之中，不管是空气里的水蒸气，还是周围的植物都少之又少。因此即使知道野外取水方法，单是一种方法取水也是杯水车薪。

合德梳理了一下思路，最终定下了三个方法。

白天行军途中，合德一直和林小虎他们呆在一起，向他们讲解，以及一路收集可用的工具。

待到黄昏时分，太阳西斜，大军停止行进原地驻扎，合德这才带着林小虎等人着手行动起来。

将数十柄长剑，剑尖向下置于提前搭好的架子上，下方放置着用来盛水的容器。这法子操作起来算是比较简单的，只需要提前把长剑擦净，让夜间凝结在剑身表面的露水尽量干净即可。

第二个法子就要稍微麻烦一点，在队伍范围内，每隔百余米，在沙地上挖一直径三尺左右的浅坑，其上铺一帆布，再用白天行军途中收集的适当大小的石块，在上面排成高约三尺的V字型，露水就会沿着石头向下积聚于帆布内，待到第二天清晨，除去石块即可得到清水。

这算是最费事，但会收集到最多水的法子。

另外，合德这一路上发现沙漠虽然不像山林里处处树木青草，但是也隔三差五就可以看到一些诸如仙人掌，矮胖的荆棘灌木之类。

合德让同村一个家中祖传木匠手艺，手上功夫比较灵巧的少年，想办法在这些仙人掌，或灌木树身上挖孔，向下方倾斜着插入细细的竹筒，竹筒末端再以容器盛接着。

大帐之中，刚从外面进来的丁已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明了季北辰，末了不无欣喜地说道：“属下看慕楠这法子像模像样，说不得当真能够在这沙漠之中收集到清水呢！”

季北辰没有说话，看着丁已的眼神让他心里打了个突。

丁已默默回想了将军交代下来的各项事务，自己应该没犯什么错误吧？

季北辰收回视线，关于集水这事，他是相信那个小不点的。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小不点，他好像天然就带着一种信任感。

可是眼下……想到丁已那激动之下抓住小不点肩膀的动作，再想想他这一整天说话好几次提到小不点的事，季北辰浓眉微皱。

所有物被别人沾染的不爽。

丁已战战兢兢的走了，季北辰依旧皱着眉，陷入深深的沉思。

合德可不知道自己还没发力，季北辰这边的态度就已经发生了悄然的变化。她带着杏花村一行人终于把所有集水装置都搞定之后，已经是累的脚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叮嘱了林小虎夜间留意着这些布置不要被人不小心碰到了，合德回到了自己的帐子——说起来也是意外之喜，提升为近身侍卫之后，合德拥有了独居一室的权利。

不过行军途中一切从简，说是单独的帐子，比之后世那种露营的小帐篷大不了多少，在里面只够坐着或者躺卧。

好歹是个个人私密空间，能自在不少。

合德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号军帐，躺在铺好的被褥上一点都不像动弹，没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