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杰追出来的时候没来得及换鞋，还穿着拖鞋，但是心里着急，也没耽误他踩油门。

他后悔了，他想赶紧到车站，拦住林寒，也拦住林暖，林寒说的对，让暖暖一个人去一个陌生的国家，他怎么能同意。

当初是他懦弱，留下韩白露一个人，那变成他一生的遗憾，他现在又要把她的女儿送走，白露一定会和他生气的。

他越想越急，车速太快了，从胡同穿出去，马上就驶到主路，一辆微型货车从左边闯红灯过来，货车司机发现自己右边有车，急踩刹车，太近了，速度根本降不下来。

一瞬间林文杰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自然反应向左边急打方向盘，货车直直的撞上来，硬是划出七八米。

金娜受到撞击，觉得无数个声音在自己脑袋里嘶吼，她费力的转头看向林文杰，林文杰满脸鲜血，金娜觉得世界塌了，这是她昏迷前最后一个想法。

车站里，司南和林暖在候车区，“暖暖，要不要去买点东西，等会车上吃？”

林暖放下手里的书，抿着嘴唇冲他摇头。

这时司南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走远两步接起电话：“你说什么？你确定？在哪？”

司南走过来，尽量让声音平稳，：“小暖，我们今天先不回去了。”

林暖抬起头，看见司南表情严肃，黑色的瞳孔有些摇摆不定，犹豫不决的样子，还是把这句话说出口。

“林叔叔和金阿姨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情况很不好……”

书从手里滑落。

林暖不知道去医院的一路她能做些什么，她的呼吸始终颤抖，那种好像有东西噎在喉咙处的感觉，她在无数个夜里体会到过，她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安慰自己，他们一定只是受了轻微的伤，没事的，可是越临近医院，她越惶惶不安。

到了医院，林暖疯了一样往里冲，司南在后边追她：“急诊，小暖，外科急诊室。”

她一路奔跑到急诊室门口，看见远远的一个医生在向另一个医生无奈的摇头，瞬间就跑不动，直接摔在地上。

“小暖！”司南从后面托住她。

她还挣扎着往前，医生看见忙跑过来：“是刚刚国道车祸的家属？”

林暖艰难的抬起头，一句话说出口，已经泣不成声：“是…我…爸…妈…”

医生犯难：“还有别的家属么？这一个孩子……”询问身后的司南。

司南：“我已经联系了，很快会过来！”

“小寒！小寒！”林暖想起林寒，用尽全身的力量挣扎起来，惊恐的叫他的名字。

司南抱着她，赶紧在她耳边说“林寒不在车上，他没有在。”

“马大夫，男病人心率在下降，血氧也在掉！”

“在给我约8个单位的悬浮红细胞，氧流量调到最大！”

和护士交待完医嘱，大夫又转过头来：“等不及别的家属了，我先和你说一下，小姑娘！”

司南不想让林暖听，但是这时候他能说什么……

“女病人是个脑震荡，现在在观察室，还没有醒过来，但是CT看没有出血，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各项维持生命体征的治疗我们在用，需要你签字，成年了吗？”

万幸……林暖费力的点点头

医生犹豫了一下：“男病人现在是失血性休克，连着八个单位的血输进去了，现在各项生命体征还在掉，家里做好准备，等会找这个医生签一下病危通知！尽快联系别的家属。”

说完听见抢救室报警声，一大步奔回去，继续抢救。

林暖听见里面喊：“心率没了，继续按……”

还有好多人的声音，她突然什么都听不见，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好像这样眼泪就就不下了，可是没有用，眼泪漱漱的往下掉。

她脑子里涌现出同样乱糟糟的情形，那次妈妈消失了，林暖坐在抢救室墙边，蜷缩成一个小人，拒绝和周围有交流。

司南接了很多个电话，她听不清他说什么，只是看见他的嘴在动。

后来来了好多大人，爷爷来了，小叔叔也来了，然后是林寒，她看见林寒在人群的最后面，像傻了一样，双眼无神，木木的跟着人群往里走。

她挣着跑过去，跑过去死死的抱住林寒，她捂住他的眼睛。

林寒双手垂着身侧，站的笔直，被她抱住的时候，眼泪向外涌，好像没有感情一样。

她连林寒的眼泪都制止不了，怎么阻止一个生命的离去呢，这种窒息感，好像要掐断她的脖子。

医生走出来，口罩下的神情让林暖恐惧，周围的大人哭喊声一片……

“需要直系家属来签一下，是否要求做尸检。女儿签？”

那个医生他不知道后来这些家属都是什么关系，就把病例递给林暖。

林暖被塞了笔，还没有反应过来手里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要写什么，她听见有人嘶吼。

“她不是我女儿的孩子，她不是，她就是替她妈妈来讨债的！”

林暖手里握着笔，一动不动。

司南夺下病例，还给医生，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不该出声，他只想先带小暖离开，把林暖抱在怀里，和医生解释一下，“这里所有人都是直系亲属，不好意思。”

然后揽着她往抢救室外走，林暖顺从的跟着往出走，她可能真的不该在这。

经过林寒身边，她突然停下来，像回过神一样挣扎，司南放开她，她跪下一把抱住跌坐在地上的林寒：“小寒，别怕，别怕，我在这啊！”

林寒看向她，又看向四周，他努力的想搞清楚状况。

“啊……”抱头痛苦的哭出来。

林暖抱着他，不敢撒手，生怕手松了，连小寒都会失去。

急诊大厅人来人往，很多人驻足，看着这一大家子哭喊，有心肠软的，会抹抹眼角，更多的人看一会，可能知道是一个生命的逝去，停留几秒便离开了。

这世界的悲伤，本就无处不在，谁也不能替谁体会……

林寒被叫进林文杰的抢救室，她就一直坐在急诊大厅的地上，再不肯和司南离开，小寒还在这，她不走。

谁和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她安安静静的坐着，好像很多很多年前，她就这样和姥姥到医院来，和一个警察阿姨坐在一起。

“金娜家属，金娜家属？”有护士从观察室出来喊。

林暖马上挣扎着起来，坐太久，突然起身有些大脑缺氧，直直的向着护士的方向冲过去。

护士抱住她，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还这么小。

“是家属吧，金娜醒了。”

她还没有进去，被身后的人推开，金娜的家人冲过去。

林暖就站在门口，努力的往里看，听见护士说话。

“你们现在不要和病人说这个，她刚刚醒……”

她听见金娜哭的声音，没一会，护士把家属清出来，林寒姥姥从她身边走过，用力的把她推开，却没有看她一眼，在老人看来，女儿的不幸，都是眼前这个女孩带来的。

“你妈让你进去，你少和她说点话，她刚醒需要休息。”刚刚那个护士没一会儿又出来找她。

她走向金娜床头，步步艰难。

“坐下，小暖”

金娜声音沙哑，说每句话，都费劲力气。

好像不是在和林暖说话，自顾自的说起来。

“其实我知道，车门被打开的时候，他用力的捏了一下我的手，我知道，他在和我告别。”

金娜目光向上，好像什么也没有看。

“你今天是要从北京转英国的，不知道是晚上还是明天的飞机。”

林暖惊愕的抬起头。

“司家争家产，你名下有10%的股份，他们要把你先藏在国外，说事情平息了再接回来。”

“你爸一边生气司立新混蛋，平白把你扯进这种争斗，一边担心你真的受到什么伤害，就同意了。”

金娜说多了，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却不停下来：“小寒知道了，他不答应，去找你，我们是去追他的路上。”

金娜说到这停住了，看向林暖的脸，本来毫无生气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长大了，和你妈妈长得越来越像，司家出现之前，我真的以为，你是他的女儿。”

林暖也一度这样以为过，听到金娜提起妈妈，她噙满泪水的眼睛轻轻闭上，眼泪流下来。

“你妈妈人很好，善良，漂亮，温柔。”金娜陷入回忆。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已经怀着你了，一个女人，支撑一个店面，守着街坊四邻的目光，可是我看见她的时候，她那么真诚的对我笑。每次见到你妈妈，他都会特别紧张，那时候我们刚刚结婚。”

她看着林暖，好像回想到那时候的林文杰，觉得很幸福。

“你想知道，你妈妈和你亲生父亲的事么……他们俩和小寒的爸爸，三个人是同学，毕业了一起创业，那时候，你妈妈和文杰正相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