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蓦地睁开了双眼。
“咚咚咚!”
敲门声断断续续。
敲门的声音似乎穿透了房门、大厅、卧室门,环绕在已经略有些颤抖的路易斯耳边。
“冷静…冷静…”
路易斯长吁了一口气,但并没有离开卧室。
“这个时间点,谁会敲门呢?”
路易斯思索着。
“教会与治安人员不会在半夜光临一位平民的家,哪怕这个居民的平日的表现有些特殊,但作为执法机构与神眷机构,傲慢与懒惰都会阻止他们这么做。”
“不涉及超凡力量的罪犯同样不可能有礼貌的敲门,破门而入已经是相对温柔的做法。”
“社区委员会吗?太荒谬了……”
“那么只可能是…诡怪。”
诡怪是失控的、危险的超凡生命以及超凡事物集合体的统称,它们使思维突破思维,使逻辑不为逻辑,突破常人所能够想象到的极限,带来灾祸与毁灭。
不久前,那具机械人偶就属于“诡怪”。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易斯脑海中有关于身体原主人的记忆也越来越完整,除了关于仪式与背景的内容外,大抵上已经了解了这个世界。
“我现在只是一名普通人,只有“幽魂之眼”涉及超凡力量…但“幽魂之眼”也已经丧失了攻击性……”
路易斯皱着眉头,汗水从后背流了下来。
“只能试试石牌和镜片了。”
打定主意,路易斯从卧室中拿出洁白的石牌与银色的镜片,小心翼翼的屏住呼吸走到了大厅。
“咚咚咚。”
随着路易斯的靠近,敲门声愈发的清晰了。
咔嗒,咔嗒。
时钟缓缓的将时针指向了午夜一点。
路易斯紧紧的抓住石牌与镜片,肌肉与神经通通紧绷着,尽可能不让自己发出除了平缓呼吸声外的任何多余的声音。
透过棕灰色木门与地面上的缝隙,路易斯敏锐的观察到了一双青筋暴起、毛发旺盛的利爪压在前门地毯上,不断的有白色的热气升腾在这无边的黑夜之中,彰显着主人的凶戾。
物质层面的“诡怪”吗?
路易斯缓缓的,小心翼翼的将石牌与镜片放在左手上,右手握住了脖子上幽绿色的“幽魂之眼”,随时可以将身躯幽灵化,无视对方的攻击。
但不到万不得已,路易斯并不想与对方交战。
咔嗒,咔嗒。
时钟转动的每一下似乎都敲击在路易斯的心上,他隐隐的能猜测出门外的诡怪是因为某种限制而无法破门而入,只能利用不断的敲门声来令迷糊的户主“不小心”打开房门,迎接死亡。
超凡生物们在成为“诡怪”后,获得的不仅是更加强大的力量、模糊近疯狂的头脑,还有一些只针对具体存在个体的奇怪限制。
“咚咚咚。”
力度减弱了。
路易斯靠在墙边,流出的汗已经将睡衣打湿了。
他不敢因此而放松警戒,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就连额头上的汗水都是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咚咚咚!”
似乎是报复性的敲击,这声音干脆又暴烈,险些让神经紧绷的路易斯惊喊出声,所幸他克制住了。
“嗒…嗒…”
敲门声停了下来,脚步声渐行渐远。
路易斯仍然没有放松警惕,他靠在墙上,轻轻的将镜片放到房门与墙尾的夹角处,利用余光看到了镜片中折射出的景象。
门外空空荡荡,似乎刚才那双利爪并不存在。
“呼…”
确定没有危险之后,路易斯终于长舒一口气,毫不顾忌形象的瘫坐在地上,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这谁顶得住哇…”
路易斯苦笑着,声音依旧很小声。
“咚咚咚。”
声音自远方传来,吓的路易斯险些原地跳起!
“谁啊?”
懒散迷糊的声音紧接着从隔壁响起。
路易斯方才放下心来,明白是那位“诡怪”已经放弃了自己,将目标转向了这栋房子隔壁的家庭。
不过片刻,路易斯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他有些想告诉隔壁邻居千万不能出声,但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吼!”
一声似人非人的压抑怒吼瞬间传入路易斯的耳朵,他急忙站起身走到窗旁,利用镜片的折射一窥外面的情况。
漆黑的深夜下,就连路灯都已经变得黑暗。
这是一头,近乎两米五的“诡怪”。
狼形的头颅被浓密的灰白色毛发覆盖,凶戾残暴的红光自瞳孔中射出,突出的惨白獠牙上还挂着半透明的涎水,不断滴落。
一道道灰黑色的诡异雾气,缠绕着它。
在路易斯隔壁那户人家应声开始,这头“诡怪”仿佛就解除了某种限制,庞大有力的身躯瞬间扑向了路易斯那可怜的邻居。
鲜血与惨叫与死亡像是被某种不可言说的力量压制在某处,难以通过空气传播出来。
就连相隔不远的路易斯,都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黑夜下的猩红色鲜血,伴随着镜片折射,散发出诡异的、暗红色的、像是有冤魂哀嚎的光辉。
路易斯沉默着。
惨叫声早已停了下来,但新一轮的惨叫即将开始。
那户家庭的女主人穿着丝质睡袍慵懒的走了出来,原本不清醒的意识在眼前地狱般的惨烈景象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平日中偶尔斗嘴但仍旧甜蜜的伴侣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破碎的内脏与黑红相见的毛发是他最后的遗物。
她颤抖着双腿,看见了“诡怪”眼中残忍的光。
“乖孩子…不要看……”
她轻轻的啜泣着,用颤抖的身躯把身旁一同走出来的金发可爱小女孩抱住,“勇敢”的把后背暴露在那头“诡怪”的视线中。
很快,惨叫与死亡就再次眷顾了这座房屋。
撕裂声与咀嚼声淡淡的传入路易斯耳中,那是一个原本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最后留在这个世界的证明,但很快它们就消失不见了。
“诡怪”略有些不满的离开了那座房屋,挪动着沾满鲜血的庞大身躯,敲响了另一座房屋的门。
“咚咚咚。”
声音更淡了。
“谁啊?”
这声音近乎蚊声。
路易斯瘫坐在墙边,持着镜片的左手无力的垂下,任由窗外的月光洒下,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
“咚咚咚,咚咚咚。”
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