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兆墨等人的收获寥寥无几,即使调出施威路附近的摄像头,却因为离事发地太远而根本无法参照。询问曾经负责鬼屋设计的工作人员,更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工程暂停,所有人都被召回了总公司进行下一步计划的商议,根本没有人留下。就算有人看管,也由于那里常年阴气沉沉的而尽量不去接近。
不光对汪祯的调查毫无进展,就连于坤也是同样的状况。沈兆墨从心底感到郁闷,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大活人出门,到头来却怎么也弄不清楚他们最后究竟去了哪里。
几个人坐在会议室里,一遍接着一遍的审视着现有的资料,空气沉闷且带有一股浓浓的火药味。
沈兆墨思考着,为什么于坤要跑去水帘山?并非观光胜地,却是一座连山下的居民们都不愿靠近的荒山,他去干什么?是凶手骗他的吗?那凶手是用怎样的一个借口欺骗他的?
还有汪祯,被害之前他告诉助手说要去做专访,做谁的专访?显然并不是卢睿。是凶手的吗?然后凶手用他的花言巧语将他骗到施威路?
说到底凶手选择被害人的依据是什么?
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信息表明汪祯是一个喜欢利用他人弱点进行敲诈的卑鄙之徒。如果他没死,那他早晚会成为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许是一个杀人犯,他绝对具有一个罪犯的自私、无情、奸诈等特质。如若死者只有他一人,案件应该会简单许多,可现实是跟他有着天差之别的于坤死于同一人之手,或是至少看上去死于同一人之手。这两名死者,除了都是男性,年龄又都在四十岁左右以外在身体特征上没有其他的共同之处,工作和生活上也没有交集。难不成凶手仅仅执着于这两点,所以攻击他们?
沈兆墨感觉这种解释不太可信,他相信凶手不是随机选择被害者,他们两个一定有着凶手必需杀害他们的理由。
所有的疑点宛如交织在一起的一面巨大的蜘蛛网,杂乱无章的盖在他们的头顶。
几个人收拾起桌上的文件,同时也感觉到有点饿了,他们起了个大早,忙碌了整整一上午,现在是时候把精力从两起凶杀案上收回来,好好考虑一下午饭的问题。
舜市警局的警察们都在三楼的餐厅里吃饭,在那种一成不变的吵吵闹闹的愉快环境中进餐成了他们的惯例。
为了照顾到大量运动后所需要的热量,顾及不同民族对于食物的忌讳,还得控制在预算范围之内,又要变着花样的保证营养,因此,警局的厨师们所花费的脑细胞绝不亚于忙于破案的刑警们。要是有新人刑警第一次从案发现场回来,内脏系的菜系就要考虑尽量避免上桌,问题是法医部的各位似乎十分中意内脏系的菜品,这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沈兆墨自己取了土豆和豆腐放在托盘里,又在面食窗口领了一碗面,来到桌边,这两张桌子一直是他们还有其他重案组成员们吃饭的地方。
他大致的向四周看了一眼,在最里面靠近一扇拉着半截窗帘的是宣传部的漂亮警花们,她们穿着合身的制服,有几名脸上还略带有稚气,在那里兴高采烈的边交谈边吃着。紧挨着她们的是令食堂厨师们闻风丧胆的法医部的法医们,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成天跟尸体打交道,这些法医们对肉情有独钟,肉类餐品摆满了一桌子,正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
仔细看去,玊言正用他那没剩下多少脂肪的手指将肉块撕成一条条的送进口里,这画面让沈兆墨立刻想起了行尸走肉这部恐怖电视剧。
再远一点的桌子上坐着穿着宽大警服的三个人,他们正低头快速的吃着,好像一心想尽快吃完回到工作岗位上。几人之间没有交流,对吵闹的环境毫无兴趣,从三人陌生的面容以及制服上的“交警”来看,应该是来这里处理前两天汽车追尾造成一死一伤案件的交通支队的同志们。
沈兆墨几人选择的桌子在餐厅的另一头,相对安静。
空气里满是食物的气味,如果在通常,这样浓烈的气味并不会让沈兆墨胃口全无,不过今天却感觉胃里满满的,饱得很。
坐在左边的秦壬戳着盘里的炖鸡肉,他把不规则的卷心菜叶用筷子捣成一片片小片。他在生闷气,似乎打算将怨气都发泄在食物上,最终把炖鸡硬生生的戳成了英式鸡肉浓汤。
吃饭期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姜迁与沈兆墨他们见面定在午后两点半,只给了他们二十分钟的谈话时间。
纵使沈兆墨再三解释此调查关系着两个人的死亡,他却仍然不为所动,只有二十分钟。用他本人的话来说,作为一个跟信息打交道的人,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姜迁狡诈的性格让沈兆墨暗暗担心,先不说他会不会协助警方,要是在交谈过程中自己一个不留神给他留下能够写成报道的只字片语,那是要惹大麻烦的。
下午两点半,他们准时到达了杂志社,被一位头上光溜溜一根毛也没有的秘书带进了社长办公室。
房间内的布置足以解释这个高傲的社长冷酷无情的本性,杂志社创始人的照片也就是他自己的照片被高高的挂在正前方的一个堆满了各种奖杯的柜子后面的墙壁上。其余三面墙上挂着一个又一个不知是真还是假的动物头颅,好似外国电影中的猎人的房间。
即使硕大的窗户外阳光明媚,沈兆墨却依然感觉自己仿佛走进了墓地一般阴冷可怖。办公桌上分别摆放着羚羊角与象牙制品,甚至是连笔架都被设计成眼镜蛇的样式。凶残与野蛮充斥着不大的空间,把主人对于力量渴望彰显的淋漓尽致。
姜迁身材矮小,一脸的营养不良模样,一双眼睛虽大却浑浊不堪,两边的太阳穴各有一个灰色的犹如疤痕一般的胎记。鼻子像刀子划分着那张发暗满是斑点的面庞,那张嘴,薄且表面干裂像是正在换皮的蛇。
他身穿一套剪裁精细的黑色西装,领间却寄了条不怎么样的亮色领带,像是故意搭配的不协调。不知是否受这房间里的摆设的影响,沈兆墨感觉他似乎活不了多久了。
“我希望你们带来了案件告破的好消息,汪祯的死对我们杂志社的影响可不小。”姜迁嘲讽的说道,眼神就像是看着掌心中的老鼠在做无意义挣扎而得意洋洋的猫。
“并没有。因为时间有限,那我就单刀直入,姜社长,汪祯是否曾经威胁过您?”
姜迁眨了眨眼,随后放声的大笑,那声音如同被踩了脖子的公鸡,“哦,请您原谅,威胁?没有的事,您看我像是会被轻易威胁的角色吗?不知沈队长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我们找到了……”
“好了,沈队长,”姜迁粗鲁的打断了他,“我们不必再绕圈子,您来的目的我很清楚。在工作上,我确实对汪祯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跟着我打拼,是公司的元老,因此我不想把关系搞的太僵。我给过他几次钱,但不是被他威胁。汪祯沉迷于赌博,至今为止都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在他因赌债而走投无路时,我帮他渡过难关,仅此而已。不过,他却毫无半点悔过,也不懂得感恩,是个任性妄为的家伙,后来我便不再过问他的事。至于您说的什么资料,我毫不知情。”
倾述事实、讲明道理姜迁果然是一把好手,这点沈兆墨算是彻底理解了。他的话语有条有理,不掺加任何情感,清楚地、就只是清楚地讲述出来。他很聪明,明白如何把自己撇干净。
“也就是说你不承认有把柄落在汪祯的手里?”
“我?我会有什么把柄?还是说沈队长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有把柄在汪祯手上?”
“姜总,您应该清楚,跟警察说谎捞不到一点好处。”沈兆墨望着他,目光冷俊,“一旦我们找到对您不利的东西,那么你所说的一切都不会再有任何意义。还是,您现在考虑清楚,要不要跟我说实话?”
姜迁眼睛一瞪,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你是在指责我说谎?我当然知道你们警察能做什么,太清楚不过了。我还是那句话,有本事就把证据拿出来,我保证认。”
“汪祯的月收入如何?”沈兆墨毫不理睬他的挑衅,快速换了个话题。
“他是公司的顶梁柱,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他,至于他有没有其他额外收入……我这么跟您说吧,汪祯在沉迷赌博的同时还沉浸在另一种事物上地下拍卖会。有时我们不得不承认,很多犯罪不是不存在,只是还没被人察觉而已。那地方卖的都是些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偷来的,抢来的,过不了名目的,玲琅满目种类倒是不少。汪祯经常出入那种场所,听说是购买新奇的玩意儿再用更高的价钱卖掉,一买一卖,赚得的差价可不是你我能够想象的到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
“您不要小瞧杂志社的消息网。”
“地下拍卖会在哪儿举行?”
“我不知道,他们神出鬼没,拍卖的地点也是小心再小心,没有会员领进去旁人更是无法入内。”
“他的钱是从地下拍卖会上得来的?”
“也许是,也许不是。”姜迁卖故意卖着关子。
“他拍卖过什么?”
“你们去他家搜搜不就了解了,凡是看上去有价值的东西估计一律都是从地下拍卖会中得到的,说不定还能找到证据一举端了这个违法组织。好了,如果您不介意,我要去开会了,祝您好运!”
说完后,姜迁迅速起身,转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