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使是自己的主治医生,既使是最敬重哥哥生前的挚友,即便他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苦苦的劝说,于巽仍旧闭口不言,就连抬眼看他一眼都没有,态度如同一座万年冰雕,冷漠无比。
考虑到于巽的身体状况,沈兆墨把他送进了警官医院,送进了满是金属栅栏和二十四小时严密监控的病房内。按照仲怡夫人所述,于巽极为厌弃到处散发着刺鼻消毒水的医院或病房,甚至到了疯狂大叫的地步。可是这次,他仅仅是安静的跟着,无任何话语,住也好,不住也好,他都漠然且无动于衷……
希望越高,失望越大,原以为从于巽口中会得到解开案件的重要线索,从而抽丝剥茧,发现这起深不可测案件中的真相,但是展现在眼前的只有他铁了心的沉默。就好像明知面前放着一个装满宝物的箱子,却无论用何种办法也无法打开,只能干着急,刑警们闹心的程度可想而知。
回到家,澹台梵音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盘腿蜷缩在棕色安乐椅上,手中捧着那卷厚厚的羊皮纸。身旁的猫脚桌上,刚刚煮好的咖啡飘来淡淡的香气,她需要依靠它保持整夜的清醒。
之前,从词语的运用上来推测,这位菲因奈斯帝不像澹台梵音起初设想的那样是一名儒雅的绅士。从开头第一行就出现了五个极为粗鲁的词语上来看,他显然是个脾气急躁之人。可是,那些穿插在文章中的古体字迹以及鲜为人知的古典词语又证明此人博学多才,或许是一直钻研着学问,很少触碰外面的世界。
虽然读过一遍,但那些诘屈聱牙的段落和龙飞凤舞的字体还是让澹台梵音头疼不已。
她不得不一面皱着眉头一段一段的重新整理,一面在电脑上打出整理后的段落,一份英文,一份,作为备份,就这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当窗外的金黄色转变成奶油一般的奶白色,澹台梵音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头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双眼因疲劳而酸疼的要命。
她摇晃了一下脑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马上又坐回椅子上。
澹台梵音打开邮箱,将的那份发给沈兆墨,再将两份一起发给袁青教授。随后,她在网上订了张最快飞往布里斯班的机票,在做完这一切后,掉头往卧室跑去……
下午,警局办公室里,沈兆墨瞪着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脑屏幕,嘴巴始终保持半张状态。
他拨通电话,手机里传出“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的语音提示,证明了这个号码的主人正徜徉在几千米外的高空中。
他又打电话给袁青教授,老教授虽然也对自己爱徒的一意孤行恼怒不已,但也着实无可奈何,毕竟她的行为并没有违反任何规定。何况,袁教授十分清楚,现在的澹台梵音就像是追逐猎物的猎人,狂躁的内心早已冲破屏障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
不得不承认,袁教授心中还是有些许窃喜的,因为她跟年轻时候的自己有几分相似,包括为了满足好奇心不管不顾的性子。
听到老教授也无计可施,沈兆墨只得无可奈何的深深叹气。看来这又是她“乱来”中的一环。他由衷的佩服那个姑娘的行动力,也为她再次的我行我素而感到苦恼。
邮件中的第一句话简明扼要:因要调查此事,已返回澳洲。再往下则是满屏长长的、密密麻麻的、看上一眼便能患精神分裂的文字。
那是一篇奇怪的文章,读上去像是一篇单纯的幻想,讲述了一篇荒诞古怪的故事,阅读过程中可以感觉出澹台梵音竭尽所能的用易懂的语句进行讲述:
1900年8月3日,晚上19点。
我后来思考过,人类最为悲惨之处,就是自以为是的认为可以凌驾在一切自然法则之上,傲慢的掌控所有。却从未意识到自身已然到达崩溃的边缘,站立于万丈悬崖旁。
当脚底的石子滑落,跌入到永久的黑暗中时,或许那时才会开始反思自己的愚妄。我们栖身在一个心惊胆战的世界,运用上帝赐予的智慧创造出了足以挑战神权、推翻神谕的先进发明,然而神的领域是人类永远都无法涉足的,当人类狂妄的以为自己掌握了上帝的力量,足以凌驾于上帝之上时,现实世界则会全然崩溃并且变的恐怖之极,人类的也会付出背叛上帝的代价。
可以想象,那时便是人类毁灭之时。
遗憾的是,这个道理,我懂得的太晚了,早在接近那群人时我就应该察觉到,那座隐藏在地下的神秘建筑,也恰恰隐藏住了那股古老邪恶的力量。
此刻,我感到自己快要被逼的神经错乱了,害怕也会像那位不知名的先生一样,死状凄惨。
现在的我孤身生活在祖辈们留下的庄园里,每时每刻无不在担心自己的精神完全崩溃。
噩梦的开始源于寄给我的一封邀请信,来信的内容并不长,但是足以勾起了我浓厚的兴趣。
我出生在英国一个十分古老的家族,是中世纪从苏格兰王国分裂出来的一支旁系王族的后裔。如此身份在英国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贵族,可家族的长辈包括我的父母全部都深居简出,行为做事极为低调,贵族们因闲来无事所组织的各类社交活动也是极少出席。
我的童年早就被各种各样的繁文缛节紧紧约束,生活的单调乏味即便在成人后也并未得到解脱。于是,我疯狂的渴望着激情与冒险,正是这种近乎病态的心理欲望,让我接受了那位寄信人的邀约,最终把我带进那地狱一般的景象之中。
言归正传,两年前,正当我快被大量的无聊书籍压得喘不过气来时,那封信被管家送到了我的面前。
信封的颜色是好看的淡紫色,表面画有紫色的藤蔓,乍眼看上去好似某位小姐寄给心爱之人的情书。拆开后,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字迹清晰而笔画刚硬有力,显然写这封信的人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绝对的自信,或许性格还略有些固执。
尊敬的菲因奈斯帝先生:
我怀着敬佩的心情阅读了泰晤士报上刊登关于您对安第斯高原上的印加时期的蒂亚瓦纳科文化和太阳门的简短分析报告。在这篇报告中您肯定了奥地利考古学家阿瑟波斯南斯基的假设,认为太阳门原为石头日历,由古代的科拉族和阿拉瓦族建造,后来由于天灾毁灭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包括了它的文明。太阳门属于宗教建筑,很大的可能属于一种古老的祭坛,被安第斯山区的科拉人当作接近圣灵的圣域。
您丰富的学识让我落笔写下这封信,不单单是表达我对您的钦佩,同时也诚挚的希望您能加入我个人的研究工作。
相信您一定听过塞维鲁皇帝的神秘教义。公元199年,塞维鲁皇帝在访问埃及的时候,从法老的密室中取走了某些记录着神秘教义的书籍,而相传那些神秘的教义正是失传已久的巫术以及魔法奥义。
去年,我通过某个渠道得到了疑似塞维鲁皇帝的教义的手本,一直试图运用各种方法破译和研究它。然而,那些迂腐的学者们却单单把它当作一个神话,连探究它的真实性都懒得去做,每一个人都嗤之以鼻的拒绝了我的邀请,这让我在一段时间内很是沮丧。
正在我走投无路之时恰好读到了您刊登的文章,您在人文历史和宗教传说上的充足知识让我印象深刻,或许能为我提供重要的信息以弥补之前研究中可能存在的遗漏。凭借着我们的合作,一定会为彼此带来最大化的利益,也会为我们的生活带来更大的改变。当然,这也是个危险的研究,我无法保证在破解的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因为这可是一本记录着远古黑暗祭祀的恐怖的书籍。
如果您同意合作,我会派人送您去到澳洲的库米亚,那里有我的宅邸以及另外一些共同工作的同伴。
在研究过程中,您的起居饮食全权交由我负责,如有什么特殊需要也可以任意提出,我将尽可能满足您的要求。
请您不要对我的身份产生怀疑,虽然我不是什么学者或是科学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但在向往探秘和冒险这点与您志同道合。
希望我的这封信没有打扰到您,也希望在看完这封信后您能给与我所期待的答复。
您真诚的朋友
科克威马斯
我很难描述自己读完这封来信后内心的狂喜,先不说我自己是否相信塞维鲁皇帝偷走了神秘教义这个传说的真实性,单凭受邀参与一本古怪书籍的解密这点就足以使我感到亢奋。
那是我一直在追求的疯狂和刺激,是对于枯燥乏味的生活的最好的消遣,让人欲罢不能。
我很快便写好了回信,并以加急形式寄了过去,根本不在乎这个威马斯先生到底是何人,有着怎样的背景。
其实,凭借我的人脉是完全可以查清楚,这并不难,但我却放弃了这最后一个自救的机会,开始了恐怖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