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的一页除了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一张仔细贴好的剪报,剪报上的日期写着1897年6月18日。内容关于一起奇怪的死亡:
一八九七年六月十八日,昆士兰州库米亚小镇的圣底波拉修道会墓地的西侧,晨起的修女发现了一名男性死者。死者面部毁坏严重,上半身严重烧伤,左手手掌缺失,下身血肉模糊,两条大腿被利器剜下数块肉。死者眉眼处有一个豆粒大小的黑痣,报案的修女陈述从未见过与死者体貌特征相似的人。
根据院长安娜的回忆,死者出现的时间为报案的前一天深夜,因死者面部过于可怖,安娜院长一时害怕竟忘记了报警反而直接躲进了屋内,直到第二天,发现尸体的修女来报,这才告诉警方实情。
起初,警方对死者的死亡抱有疑虑,调查期间走访了周围住户询问是否见过或认识与死者相似的人,一家酒吧的老板告诉警方死者很像酒吧的常客希尔法尔特,老板已经三天没见过他了。
法尔特在某个英国绅士家当马夫,警察走访后发现,房子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他本人作风一贯不正,又有些好吃懒做,最近更是性格大变,经常对他人暴力相向,因此大家对他的失踪没有起疑,只判断是又牵扯进哪个麻烦中去了。
经鉴定,男性为失血过多导致死亡。死者身上并无抵抗伤口,上半身的烧伤成有规则的圆形状,腿部的刀口整齐,凶器十分锋利。
在死者倒下的附近的森林中,发现了熄灭的篝火痕迹,以及烧到漆黑的金属物。火堆一旁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脚印一直延伸到附近的圣底波拉修道会的墓地处。
没有证据证明死者死时现场存有第二个人,从林中的火堆判断,死者死于不幸的意外或是自杀。而从血脚印判断,事发当时,死者并没立刻死亡,而是缓步走到圣底波拉的墓地,警方猜测也许死者想要寻求帮助,但最后还是不幸身亡。
此外,单凭脸上的黑痣无法判断死者与失踪的希尔法尔特是同一人,与希尔法尔特共同工作的人们也无法做出同一人的保证,因此,死者的死亡身份还有待查证。
澹台梵音读完后陷入了许久的沉思。
圣底波拉发现的男性尸体与科克威马斯仆人们的自残手法惊人的相似,她不得不感慨威马斯等人的阴险狠毒。这些仆人的惨死是否就是他所谓的实验?用他人的生命来证明自己的猜测?这类随意残害他人的家伙,澹台梵音已经看过很多也听过很多,本以为能做到冷静,但还是不由自主的恨得牙根痒痒。
死者身份尚未查明,不过跟威马斯等人脱不了关系。事发时间是奈斯帝事件的前一年,也就是在至少一年之前他们就开始事实这项“实验”,并不断的做出调整。
“森林中仆人们异常的举动,恐怕是服用了曼陀罗或是颠茄之类的植物,那个年代这些植物可是到处都是。”神父合上资料本,说道。
“致幻作用的药物导致的精神失常,很可能给孩子们的糖果中或许也掺杂了类似能够使他们上瘾的毒品,如此便可操控他们。威马斯命令家中的仆人统一口令,混淆死者就是希尔法尔特的事实,避免警察调查到自己身上。”
“我不明白,威马斯他们执着的手抄本究竟是什么?什么书能有这样大的力量?”马斯理奥神父露出一个有点难以形容的表情,好奇的问道。
“若是……跟陶洛鲁斯家族有关呢?手抄本的封面有一个半人半兽的红色怪物,应该是月亮女神卡司卡纳,也就是陶洛鲁斯密会的记号。”
“怎么可能!”神父大吃一惊,“那个天方夜谭似的组织?密会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确定。”
于是,为了让神父信服,澹台梵音把两个装有婴儿干尸的木盒和对木盒内记号的调查细细讲与他听。她没有提及舜市的连环谋杀,而是编了一个使人信服的故事。
马斯理奥神父的脸色随着故事的进行而越来越凝重,也难怪他会震惊。他双手抱胸,始终保持在沉默状态,连一个问题都没问,要是澹台梵音也停下来等他的反应,估计等到天黑都困难。
“陶洛鲁斯家族……真的存在……”
马斯理奥神父还是不敢相信。
“谁也不知道这个组织的教义是怎样传播的,虽说传说是口口相传,但若真留下文字也没什么奇怪的。再说,传说巫会中一部分的成员是英国人,他们把巫会偷偷进行下去也是可能的。”
“威马斯六人是陶洛鲁斯巫会的成员?”
“就算不是正式成员,至少也应是崇拜者。”
马斯理奥神父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想事情,左脚有规律的打着节拍,右手食指摸着杯中的冰块。
“想要把事情彻底查清楚,看来要亲自去一趟库米亚的圣底波拉教堂才可以。好在那里的神父是我的朋友,调查会更加容易一些。”他停顿了一下,又更加坚决的说道:“找到真相之前,我绝不会离开那里!”
随着景色的变换,高大的楼群悄然消失在窗外,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片平原缓地,丘陵、山峦,绿色的青草蔓延到遥远的天际。
微风轻浮草地,一大片树叶腾空飞舞,轻轻的飘到了远处还未踏过的领域。独立的住宅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广袤的土地上,偶然出现一两座农舍,也是别有滋味。
几只黑色的小鸟有规律的站立在摇晃不稳的树枝上,如同房顶上的风向标一样望向远方。行驶中,公路与一条铁路平行,火车摩擦着铁轨,发出“嚓嚓”的金属摩擦声。
从早上开始,天气就一直不太好,一路上,朦朦胧胧的水气越来越重,走到半路,天空雷声大作,豆大的雨点一滴接着一滴的掉在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随后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乌云笼罩了天空,越往北,云压得越重。
路过一家小巧的咖啡厅,马斯理奥神父和澹台梵音决定进去休息一下,顺便躲躲雨。咖啡厅内冷冷清清,没有几个人。外面响起沙沙作响的雨声,雨滴顺着玻璃窗快速滑落,很快,水滴和水滴相互汇聚,连成直线,不久就挂满了整片窗户。
香草茶端了上来,清新的青绿色茶壶在这闷热的天气下再适合不过,茶壶上面还罩上一个黄色的毛线保温套,古朴中带有熟悉的家的气息。澹台梵音习惯喝中式茶,却被茶杯中飘来的特殊的果浆味深深吸引。她端着茶杯,一口一口慢慢品尝,优雅的举止无疑是赏心悦目。
她的对面,马斯理奥神父一边端着茶杯,一边吃力的把地图铺在双膝上,聚精会神的确认前进的方向。
一个小时后,他们再次出发,马斯理奥神父最终放弃了厚重的地图,转而打开了车上的导航,他不希望迷路。
可是随着两边的景色越来越接近原始森林的样貌,就连澹台梵音开始有些担心起来。黑色的车沿着精心铺设的柏油马路继续向前行驶,放眼于窗外,除了越下越大的雨,不变的只有那宛如延伸到天际的绿色。
圣底波拉教堂位于纽曼路13号,穿过蜿蜒的上山小路,被大雨冲刷过的山林飘散出一股草地特有的清新味道。当通天的绿色树木划过视线后,圣底波拉教堂映入二人眼前。
乳白色的墙壁,天蓝色与红色图案的彩色玻璃,深绿色的屋顶,在淡淡的雾气中,眼前的建筑像是格林童话中的糖果屋,五颜六色的十分可爱。锈迹斑斑的沉重铜钟悬挂在同样是乳白色的左侧的钟楼上。尖形拱门,修长的石柱,棱角分明并雕有精美花纹的壁沿,试图在俏皮中寻求庄严的宗教气氛。工艺精湛的几尊兽类石像赫然立在入口处,添加了一点不和谐的古怪。
“这些石像是澳洲土著神话中神物。”马斯理奥神父在旁边说。“是在1998年“国家道歉日”设立后特意雕刻的。”
“是吗……”澹台梵音平淡的回应了一句,很明显,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了解面前这些冰冷的石头。
这时,彩色的玻璃窗里传来男人说话的声音,接着是一串“叮叮当当”的铃声。随后,大门打开,一个身穿罗马常服的老神父站在那里。
他很瘦,可以说是皮包骨头,实际上老神父消瘦的体型并不是因为某种身体上的疾病,而是单纯的由于年纪大了而已。老人憔悴的面容以及瘦小的身材使得他看上去弱不禁风,他眼睛很小,分的很开,但是很有精神。中规中矩的常服在他身上简直太合身了,它掩盖了身体内的孱弱而增强了一股潜在的神圣的力量,一双夸张的大头皮鞋发出“吧嗒吧嗒”清脆的声响。
老人的脚边跟着一只黑色的可蒙犬,远远看去,像一条快速移动的大拖把。
瘦小的神父礼貌的迎上前来,跟马斯理奥神父小声攀谈了一会儿,没过多久,他毫无水分的脸上就挤出了一个看上去很别扭的笑容。
“要调查那件无名焦尸案啊,都这么久了。”老神父以高一度的声音感叹道。
“音是我的熟人,想要了解圣底波拉焦尸的内容,我就把她带到你这里了。你好啊,菲尼克斯!”马斯理奥神父低头摸了摸“拖把”的脑袋。
“这家伙跟我一样,年纪大了,也跑不动了,如今最喜欢的就是一动不动的躺着。你看,这两天的大雨把它折腾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连我的话都懒得回应,平常也只有社区的孩子们来时才会精神一些,看样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说完,瘦小神父将注意力转移到澹台梵音身上。他们相互做了自我介绍,神父名叫艾什尔埃莫森。
穿过侧门,三人花了一些时间才到达埃莫森神父的办公室。
由于大“拖把”菲尼克斯莫名其妙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就突然来了精神跳进花园里玩耍起来,埃莫森神父因为不愿意它刚刚洗干净的黑毛被再次弄脏而跳进花园试图拽它出来,而马斯理奥神父则担心埃莫森神父的身体吃不消就跟着跳进去帮忙。
结果,小小的花园内,一番另类的追逐打闹的情景。一老一少外加一条狗,那画面“美好的”迫使澹台梵音别过头去,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