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餐厅里,一旁是一堆吃剩下的残羹剩饭,另一旁是一摞高的都晃悠的文件,穆恒坐在其中,美滋滋的一遍又一遍的读着沈兆墨早晨发过来的信息,脸上的表情又一次控制不住,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恒哥,看什么呢,乐成这样?”
秦壬捧着那台平板电脑坐到了穆恒对面。他先从口袋里拿出包纸巾,一张接着一张反复擦拭桌面,直到用完了大半包,他才舍得将电脑放在桌子上。
“没事儿,就是觉得春天来了,我心里高兴。”穆恒乐呵呵的说。
“春天?”秦壬歪了歪脑袋,显然没听明白,“玊老的报告出来了,那腿果然还是被拽下来的。什么样的人才有真么大劲啊,拿着人腿喀嚓一下就给拧下来了,”
“老墨让咱们找到东西呗。”穆恒将手机一收,回答道。
“哥,”秦壬挪了挪身子,脸向前靠近了些,像是要说悄悄话,“你真相信澹台看到的?没准看错了呢?我们找了一大圈,连老鼠洞都翻了,一根怪物毛都没找着。她说那东西大晚上出来溜达,打哪儿溜达出来的?再说了,昨晚守在那儿的兄弟们啥也没瞧见啊!”
“可是证据不会有假吧,那大手掌印子,玊老都把拓下来的石膏模子当藏品了,可着劲儿的在那儿天天擦。这次不是也找到相同的了吗?”
“是,在切下的腿上找到了汗液,是一致的……”秦壬说着,把头又缩了回去。
“这证明东西是真有,我们不知道它藏在哪儿罢了,你去把杜家的不动资产重新过一遍,查查可能藏它的地方。实在不行再去挖地,上次不就是找到地下通道吗,这次说不定也能找到。”
“哪有这么地道啊,咱这儿过去又不是打地道战。”
“你最好能找到点儿线索,否则,一会儿老墨回来……”穆恒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秦壬马上咽了口吐沫。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只要一到警局,沈兆墨非要换上他那件一板一眼,任何人来看都绝对会说不适合他的灰色夹克,才能进重案组办公室。澹台梵音仅仅来过这里几次,而在这短短的几次之中,她每次都不自觉的对着那件衣服摇头感叹,好好的一张脸,硬生生的让一件衣服给毁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衣服有什么魔力,要他这么爱不释手!
保持着对衣服的嫌弃,澹台梵音跟在沈兆墨身后走到重案组办公室,刚进屋就被一股呛人的烟味愣给熏了出来。她马上一边捂住嘴,一边挥手驱赶逐渐靠近自己的烟雾。
沈兆墨挡在她身前,咳嗽了两声,吸了吸鼻子,刚想开口,便听身后有人夸张的打起了喷嚏。
“好家伙,什么情况!这浓烟滚滚的!”
沈兆墨转身,就见穆恒不急不慢的走进屋,先是咧着嘴端详了几秒自己的侧脸,接着,冲着里面吞云吐雾的人群嚷嚷道:“这屋快赶上毒气室了啊,我这平常不怕烟味的都呛得受不了,差不多得了。正好外边天儿暖和,开窗透透气!”
沈兆墨默默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众人见了,也都不得已放下手上的香烟,纷纷效仿,不大的办公室瞬间刮起了狂风。
等烟雾散尽,澹台梵音才又踏入屋内。
杜家杀人案的调查会议,她感觉如果给自己来个四舍五入,应该属于警方相关人员,于是便厚着脸皮跟来,听听案件的进展。
沈兆墨先让她坐在通风处,又走到休息室,从冰箱里取出一瓶咖啡,递给她。
“墨哥,”秦壬拿着玊老给的刚出炉的报告,讲道:“首先,死者杜炳博被截断的小腿,伤口成撕裂状,玊老在上面发现了人类的汗液,经检测,与杜炳威、杜炳渊现场所留相吻合。其次,现场地面还发现一根头发,鉴定为女性,却不符合杜家任何一个女性。”
“第二个人,一男一女。”沈兆墨思忖着,轻声低语。
澹台梵音一语不发,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倾听着。
“凶手会大意到留下?”周延问道
“现阶段不排除故意为之。”
“汗液的……又是那个超过3米的巨人?”
“澹台,”秦壬转向澹台梵音,“这样问你可能会不高兴,可你确定你没看错?我是说……3米多啊!什么样的人能长到3米多!”
“没有。”澹台梵音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你只看了个影子,兴许光线的原因,把普通人身影拉长,变成你看到的巨人。手掌肯定是义肢,再抹上人的汗液。”
不得不说,秦壬讲的还有点道理,周围有几个人听了他的发言,均点头表示赞同。澹台梵音也赞同,纵使这赞同在脑中停留了连一秒都不到,但毕竟还是停过的,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查到什么?”沈兆墨随手拿起只笔,在手指上转了两圈,也不看着秦壬,垂目问道。
“我问过了,杜家上下晚上8点到10点之间全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能算得上有不在场证明的只有杜文,出事时她和丈夫缪霖源在一起。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的表明没听见任何声音。”周延说道。
“与上起相同,现场房门上锁,锁孔发现少量金属碎屑,推测凶手是用新配的钥匙打开和锁上的房门。不过,杜家兄弟姐妹几个的房门均是刚刚换的新锁,而且都是单独找人来更换,新的钥匙也很少离开视线。凶手要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钥匙再配把新的,除了家里人,也就是公司里的人有这种机会。那栋房子没有什么安保措施,想偷偷进去又不被人发现也并非什么难事,因此不排除外人作案的可能。”
正在此时,走廊处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沈兆墨转过椅子面向门口向外看,但是没说话,也没有站起身,其他人也坐着不动,然后仿佛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磁力,几乎在同时调转椅子面对门口。
大门被粗暴的打开,进来的人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是一声声急速的喘息,接着变成轻声的傻笑,折腾了好半天,等到屋里的人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神经了的时候,才开口边笑边说:“头儿,那个模特刁艳玲,她又来了!这次说是生命受到了威胁,这可是她原话啊,我可没添加什么!”
刁艳玲?澹台梵音记得,是汪祯的情人
顿时,屋里鸦雀无声,可仔细听,却能听见,不,光看也能看明白,大家都别过头,肩膀微微抖动,忍得相当辛苦……
“怎么笑成这样?他们俩是发生了什么吗?”她不好意思问沈兆墨本人,只得歪头去问忍笑忍得最痛苦的穆恒。
“没大事儿,”穆恒把一声笑咽回肚里,“不过就是人家大模特看上我们墨哥了,于是变着法儿的到这儿求助,就是为了见他。你看他脸黑的,都快被烦死了。”
“不见不就完了。”
“上次就是不见她,那姑奶奶直接跑去投诉了,害的老墨被候局训了一顿,说别让他把私人问题带到工作里。唉,没天理喽!”
穆恒仰天一声长叹,却还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等沈兆墨黑着脸走后,澹台梵音一是觉得好奇,再来也觉得有趣,便决定蹑手蹑脚跟上去看个究竟。
接待室的玻璃门大敞,澹台梵音探头向里张望,立刻大吃一惊。
刁艳玲打扮艳丽的就像一个在舞台上表演的舞姬,一件短短的火红色毛织上衣,下身一条绷得很紧的皮制长裤,上衣的领口开得很低,眼睫毛受到水分的湿润而有些掉色使眼眶染成了淡淡的灰黑色。她那涂成玫红色的嘴大张着,嘴角向下悬挂并不时的发抖,尽力表现出委屈和可怜。在碰触到沈兆墨衣服的一霎那,长长的手指立刻抓的紧紧的,把衣服揉成了一团攥在手里。
澹台梵音眨巴眨巴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眼前的女人哪像受到生命威胁,简直是来卖弄风骚的。难怪穆恒他们一听刁艳玲的名字就想笑,完全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而且是挺大的一只,太明显了!
交谈之中,刁艳玲眼神飘忽不定,右手不停缠弄着头发。她把头发从后绕道前,手指在发间穿梭,从上到下捋了一遍又一遍。
而沈兆墨,就一个表情神游在外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脑子里正在想什么,但绝不是在刁艳玲身上,恐怕他觉得连听她说话都是在浪费时间,因此干脆抽出思绪,思考问题。
“沈队长,你知道……人家有多害怕吗?”一句话夹着哭腔。
“沈队长!”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她不满的撅了撅嘴。
澹台梵音瞬间爬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晃了晃脑袋,迅速转头,打道回府。
太恶心了
十五分钟后,沈兆墨终于从扭捏作态的女人撒娇中解脱出来,回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他就停住了。
澹台梵音坐在刚才那张椅子上,喝着没喝完的咖啡,吹着窗外徐徐微风身边却多了一个男人,面带羞涩笑容,从肢体上来看,还有些紧张。不过,交谈倒是甚欢,营造了一种第三人无法插足的微妙气氛。
沈兆墨面无波澜的立着,双手揣在裤兜里,看了一会儿。
“沈队,这是现场的调查报告,还有杜炳博同事们的证词。”这时,秦壬走到他旁边说道。
“好。”沈兆墨接过资料。
秦壬正要开讲,发现沈兆墨忽然动了起来,抬腿就往里走,见状,他赶紧跟上。原本以为他是要回自己的办公室,没成想他走了一段路,绕了三张桌子,最后停在了澹台梵音坐着的那张桌子旁,转身一靠,直接靠在桌边,紧挨在她身旁。
“来,说吧。”
沈兆墨一脸坦然,把资料举在面前,等待着秦壬的报告。
“啊?”秦壬看了旁边两人一眼,“哦,杜炳博是内科大夫,据他科的护士讲……”
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你问我答的案件讨论。澹台梵音没太大反应,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认认真真的听着秦壬叙述调查结果,沈兆墨斜斜身,她就伸头读起他手中的文件。可是,她身边的那位,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表情越来越尴尬,眼睛更是不知道放哪里似的左右摆动。没多久,就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他的消失,澹台梵音并未察觉,仍旧专心致志的聆听,沈兆墨倒察觉了,却仅仅瞥了一眼。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顺便记在心里的穆恒,由衷的可怜方才那位铩羽而归,看不清形势的哥们。
这兄弟可真是……怎么看你这家伙都没有胜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