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画一个寺庙,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寺庙,比岛上的大威德明王的寺庙大许多,正殿供奉千手观音,金碧辉煌,万人朝拜,动听的禅音在空中飘荡。”戴面具的人说完,锐利骇人的目光透过面具上的孔洞直射在地上之人的身上。
“然后啊,一天,有一个旅人经过寺庙,外面下着大雨,他没法回家,就住在了这间寺庙中,你明白吗?我想画一个故事,就像漫画那样,你觉得怎么样?”面具人好像讲的很高兴,停下来询问地上的人意见,对方却沉默不语。
“不想讲讲你的想法吗?算了,那你专心听我讲吧。寺院的僧人们心怀慈悲,不愿看旅人冒着大雨在危险的山涧行走,便收留了他。寺庙地处偏僻,鲜少有人,庙外有高墙守护,因此外界都传言庙中藏有宝贝……你别趴那不动,给点反应行不行?切,真是无趣,你啊,跟那些人一样,一点意思都没有。我说到哪儿了?哦对,旅人当然也听过类似的传闻,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结果,在场僧人的脸色顿时变了样,似乎是被问了一个极为可怕的问题。旅人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刚想再次开口,住持立刻厉声告诫他不要再问下去了。”
这时,身旁的一个空桶倒了下去,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地上的人一哆嗦。
面具人眼神一凛,突然又放声大笑,随后,一边笑,一边继续说道:“这么害怕吗?别怕,还没到最精彩的时候呢。当天晚上,庙中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异常,但是第二天清晨,僧人们惊恐的发现,主持竟死在自己房间,身首异处……不对,应该是身上所有的部位都不在原来的地方,像是被野兽啃噬过一样,鲜血浸满了整间房屋。他们愣愣的站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而在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凄厉刺耳的鸟叫,僧人们急忙出门去看,却发现屋顶上停着二十几只可怖异常的黑色怪鸟,乌压压的站了一排,它们长着类似人的脸,吐着长长的舌头,嘴一咧,口中是滴着鲜血的尖牙,它们是灾难降临的征兆。唉,这一段我总是画不好。”
面具人憋着笑,扭了扭脖子,骨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你说,谁杀的住持呢?是那些鸟还是人呢?旅人第一个否认,作为昨天才住进寺庙的陌生人,他认为自己肯定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靠近住持房间的僧人们也都一一站出来澄清,声称能到佛祖面前跪地发誓,如有欺瞒,必坠如地狱。眼见事态变得复杂难定,旅人提议请求官府……哦抱歉,忘了说明时代了,这是古时候发生的事,具体的年代我还没想好,不过,我想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外面大雨倾盆,就算是现代社会的警察,恐怕也战胜不了老天,对不对?”
地上的人听了这话,不由得蜷缩成一团,口中模模糊糊的像在说着什么,又像是在无助的呻吟,隐约之间,他感到了一股寒气逼人的杀气。地上的人剧烈的抖动了几下,额头青筋暴起,眉梢拧成一团并不停的抽动,嘴角流出一丝唾液,模样简直像是被瘟疫传染而癫狂的病人,在他的心中,此时的自己肯定与平日大相径庭,甚至,不再像是个人。
渐渐地,面具人在纸上勾勒出讲出的故事。
“大雨下了好几天,洪水泛滥,山林滑坡,旅人被彻底的困在了庙中。之后又过了几天,一日晚,旅人在房间里辗转反侧,自从住持死后,他每晚都得到很晚才能睡上一会儿,亲眼看见血淋淋的场景、住持房间的模样徘徊在他脑中久久不能散去。狂风吹打着窗棂,若大的一个庭院落叶满地,庙中的僧人早已无心打扫,落叶越积越高,于是变得满目荒凉。夜深了,旅人慢慢合上双眼,睡的很浅……”
树枝依旧如狂风中的恶魔般怪异的摇曳着,如同正在弹奏魔鬼创作的组曲……
“慕然间,旅人猛地睁开双眼,直直坐起,下意识蜷缩在床头一角,被子向上盖住了盘起的膝盖,在漆黑的房间中,一个声音正在逐渐膨胀变大。沙啦——沙啦——像是某种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上……爬……喂,你别破坏气氛啊,正讲得最重要的部分呢!”
因为身后人发出的动静,面具人不高兴的把画错的画稿揉成团,皱着眉头取来张新的。
他接着讲:“旅人绷直身体,房间里弥漫的恐怖气氛让他快要窒息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寻找着声音的来源。一瞬间,他觉得这异样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自己脚边,不对,他意识到,声音是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旅人靠紧墙壁,全身颤抖,一动都不敢动,等到声音远了些,他才哆哆嗦嗦的爬下床,鬼使神差般爬到门口,轻轻地开了条缝……你猜,他看见了什么?”
面具人扭头去问,然而,还是得不到一丝回应。
他并没有恼,而是再次毛骨悚然的笑了笑。
“旅人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幽暗的走廊中有一个身影……是千手观音,是供奉在寺庙大殿内的千手观音!它正在地上爬!无数的手脚就像蜘蛛那样来回交替,白天慈爱的双眼此时射出两束红光,那根本不是菩萨,就是个怪物。‘难道,住持就是被这怪物杀死的?’旅人在心中想。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怪物发现自己,心中下定决心,明天无论如何都要跑出去,哪怕被洪水冲走或被泥土掩埋,都比被怪物吃掉来的好。他缓缓缩回脖子,背靠在门板,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心脏在胸口疯狂的跳动,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窗外,雨越下越大,小雨转成大雨最后成为雷雨,沉闷的雷声夹着闪电从窗外劈下。这时,一条闪电在空中炸开,银光猛然间照亮了屋内,照亮了旅人,同时也照亮了……他身那个巨大的黑影……”
“啊——!”
面具人大声一叫,地上的人瞬间打了个哆嗦,双目圆睁,冰冷的空气下,他的额头满是汗珠。
“哈哈哈!”惨白的面具后传来爆炸般的笑声,“别害怕呀,我这叫烘托气氛,因为下一秒,旅人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如果我就平平淡淡的一句概括,岂不有点太没意思了,刚才的一声喊叫,生动形象地演示给你……好让你有个画面。”他扫了眼地上的人,口中故意发出奇怪的、似乎是舔嘴唇的声音,“你先别着急,我说了,故事还没讲完呢。第二天一早,做早课的僧人打开正殿的大门,当他向上望、看到莲花座上的观音像时,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得差点昏死过去,嘴里发出一阵接着一阵不成声的哀嚎,师兄弟们闻声赶来,看见殿内的情景无一不毛发倒竖——那座观音像,跟往常一样好好的立在那里,然而,观音的其中两个手臂竟然成了半截被血染红了的人手,从脖颈处被咬下、眼球浑浊不堪、嘴唇半张的旅人的脑袋正被观音咬在嘴里,旅人的身体呢?我想观音隆起的肚子或许能非常好的做出解释。”
故事讲到这里,面具人把手中的笔轻轻的放在一边,窗外是猛烈的雨声,电闪雷鸣之中,这间小屋内却异常的寂静,夜风中传来潮湿的青草味和铁锈散发的腥味。
面具人一言不发的望了下地上的人,随后,一条腿翘起,无声地笑道:“故事……好听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触?”
地上传来呜呜呜的声响。
“看来,你不太喜欢听故事,也是,你这样年纪的人给孩子讲故事还差不多。不过我跟你说,这可是我最自信的作品,要是画出来,一定能成名,到时候……我还要感谢你们呢。”
一声鞋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
“你该感到庆幸,我可是特意为你准备好了麻醉剂,不像之前的两个,你不会感到痛苦,虽然这不是我希望的,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弄不动你呢。你虽然看着瘦,劲还真不小,被你踢到地方现在还火辣辣的疼。”说着,面具人掀开衣服,露出有些淤青的小腹,“所以,为了我的安全,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让你失去意识了。”
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又晃了晃肩膀,随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注射器和一个药瓶,他把针头插进药瓶里,针管迅速被白色的液体灌满。
“我还是第一次用这个,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扎对地方,好了,别乱动,这东西我可是废了不少力气才弄到的,要是碎了,对你也不好。”
地上的人疯狂的挣扎,面具人只好压在他身上以便顺利注射药剂,嘴里还在说着:“那天之后啊,你们就该有这个心理准备,在佛门之地做出那种事,早晚有一天会遭到报应。想想看,这才是刚开始,等你死后,地狱中的折磨可比这痛苦千百万倍,你会被地狱之火烧的血肉模糊,痛苦不堪。好了,这就可以了。”
面具人从那人身上爬起来,手指玩转着针筒。
过了一会儿,药剂开始起作用,地上之人的双眼逐渐变得呆滞,始终乱踢乱踹的双脚也渐渐没了力气,最终,在身体徒劳得晃动了几下后,便瘫在了地上,没有了生气。
面具人长舒一口气,像是总算放下心来。
他蹲下身,凝望着地上的人,自言自语道:“现在,来开始下一步吧……”
雨击打着屋顶,蹲在地上专心眼前的面具人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正躲在暗处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