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女人一样,心里的怨毒,渐渐爬上墙头的藤曼,我刻意疏远她,起初她会发两条消息给我,没什么话说,就发两个表情,最后可能察觉了什么,也可能人的耐心总会被消磨殆尽,表情也没了,我狠了狠心删掉了她的电话。
再后来,在沈城的圈子里,没人不知道陆家二少爷这个人。
我的皮相很好,很多人都说我长得很隽秀,又偏偏有男人的那股狠劲,用任汐的话说,我轻轻扯动一下嘴角,都能把她迷得心花乱颤。
不用我去寻觅,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花一样的年纪,漂亮的脸蛋,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两年,我开了荤,吃尽了各种美艳尤物,却从没有碰过任汐。
她太像她了,一样的酒窝,一样温柔的眉眼,我一开始就迷上了她。只是我没有发现,每次在脑海中回想起任汐的面容时,总想不起来除了眉眼之外的其他地方。
除了眉眼,我不再记得她的模样。
一年前,陆修远顶着总经理的头衔坐上了去英国的航班,听说还是带着个女人去的。
我心里冷笑,觉得那团萦绕了我二十年的乌云终于离去,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到莫名的烦躁,我主观的把那种莫名的情绪归结为舒朗,后来,我听说他在国外定了居,领了结婚证,在一个小岛举行了他浪漫的婚礼,爸妈赶飞机过去参加婚礼,回来之后不住的夸赞说:“那小姑娘真好看,还懂礼貌,笑容还很甜,一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就浮现出来,让人止不住的喜欢。”
我听的一愣。
我没见过嫂子,在他们向我描述新娘的样貌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张小水蜜桃一般的小脸。
好久没有想起过她了,再想起时,心里还是不受控制的不再平静,我强忍住闷闷的感觉,任由保姆帮我打好领带。
还有一场饭局等着我的参加,晚上约了漂亮性感的女人...
我曾想过再见她时的情景。
在某条大街上擦身而过,或者笑着和她打招呼,说‘好久不见’,然后风轻云淡的向我身边的女人解释,“这是小时的朋友,已经好久没联系,如今一见都快不认识了...”
我想等到她结婚的时候,我可以像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给她包个大大的红包,送到她面前,向老友一样,笑着说:“好久不见呢,祝你幸福。”
可是,谁能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趁我没有一丝防备的时候闯入了我的视线里。
同学聚会,我在车上,远远的看着一群学生打扮的人从我车前走过,她就在其中。
多久没有见过她了,我不知道,看到她侧脸的那一刻我有一丝的恍惚,我甚至感觉上一次与她的相见是在上一辈子,那种朦胧感,像泡沫一样压在我心头,让我喘不过来气。
她还是这么讨人喜欢,有个瘦瘦高高的男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腼腆的说着什么,她回过头去对他一笑,他也跟着笑,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最后竟伸出手去揉着她的发丝,揉乱了,她就回过头打她。
那天的天气微凉。
那天的光影很斑驳。
那天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就像放电影一样,最后电影放完了,人也走完了,人非物换,到头一场梦。
那天我喝了很多,即使身边的女伴,多么娇艳欲滴,手指多么纤白无骨,却依然慰籍不了我仿佛坠入一片虚无的空洞。
我一把推开延上来的女人,叫了司机,一头倒在车上,昏睡不醒,司机不知道该把我往哪儿送,可能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公寓,所以他乘着雨,把我送回了家。
从那天开始,我刻意与之前的女伴疏远了关系,寻找一切可以的理由与她联系。
我找回了那个被我删掉的电话,或许她还不知道我将她删除过,电话被接通时,还是那个软软的女孩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与试探,“修白哥哥?”
我尽量扯动起唇角,尽管她看不到,我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有一场饭局没有女伴...你可能不知道,那场饭局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没事,你正常来就行...嗯,好,我去接你。”
一个错误的决定,需要以后的无数个无奈与迫不得已来弥补。
我与陆修远争了二十年,直到他带着风轻云淡离开我的世界,我突然感到迷茫。
这些年我都在争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或者说,那个男人真的是我的敌人?
直到有一次和他的交谈,他用怀念的语气说:
“那时候啊,那时候你很好强呢,什么都不服输,努力的样子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说:“爸妈总说公司以后交给你放心。”
他说:“你很优秀,优秀的总让我这个哥哥感觉自己早已比不上你。”
他也是个普通人。
我想,在别人总拿我们对比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不开心的呢?
莫名其妙被人贴上了优秀的标签,不论在什么方面他都要做到最好,在外必须彬彬有礼,做事必须有条不紊,还有个以他为榜样的弟弟。
或许一年前,他在三万里高空,看着舷窗外漂浮的白云,看着徐徐升起的朝阳,心里也会松一口气。
或许我们从来都不是谁的敌人。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她,喜欢一个人时,眼里的星星是不会骗人的。”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却骗了自己两年。
大意失荆州,先失了南阳郡,再后来的荆州九郡,不论如何,我都要守住。
通话结束,我关上手机,吩咐好司机去准备她最爱喝的蓝莓果奶,她不能吃凉,却也不喜欢很热的饮料,我特意嘱咐要温热的。
我不惊讶为什么时隔两年关于她的一切为什么还记得清清楚楚,陆修远说,喜欢一个人时,眼里的星星是不会骗人的。
这些东西在很久以前我都已经记在心里,有一个小房间上了锁,我可以进去看,却永远不能把它挪出我的心。
在我外套左边的口袋里,一个暗红色丝绒盒子安静的躺在里面。
快到了约定的时间,希望这次不会太晚。
——
很久了。
我看着那个和我相似的脸,却比我更有少年的神采,我们敞开了心扉,他决然的告诉我他要去寻找爱情。
我不由得想着,二十二岁的我在干些什么呢?
按照父母的意愿,本科毕了业后开始接手陆氏在国内的部分公司,想办法做好每一给企划案,开始费尽心思榨干对手公司每一滴血。
我如他们所愿的这么活着。
我的弟弟总说我是被老天爷眷顾的人,可以浑身上下都是完美的,可是我却觉得他比我要优秀的多。
家里的大人,不管是爸爸妈妈,还是保姆,还是来做客的客人,都会拿我与他做对比。
我四岁的时候,他们却说一岁的弟弟没有我走的稳当,当时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想笑的紧,那时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蠢蛋’一词,我觉得放在他们身上正合适。
后来我又学会了一个成语——愚蠢至极。
陆家的基因固然是优秀的,弟弟的样貌生的好看,头脑也很聪明,三岁的时候为爸爸提了一个生意上的主意,虽然可能是小孩子思维简单,有什么就说什么了,但是爸爸高兴坏了,该送幼儿园的时候,他还和妈妈商量,要不要为他找一个专业的家教。
我很惊讶当时他竟有这么冷静独立的思维。
因为弟弟拒绝了。
后来我们一家人去大院子看望爷爷,弟弟耐不住无聊跑出去了,我身为长子,即使在觉得无趣,也要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儿听着,再后来我就听到了女孩的哭声。
她是隔壁姚爷爷的孙女。
我早就见过她,那时她也是穿着小裙子,扎着两只小辫子一甩一甩的,比现在小一些。
有另外两个小孩嫉妒她的白裙子,欺负她年纪小,在她脸上画乌龟,把她推到污水里,我不忍心,就赶走了那两个小孩。
从那以后她就很粘我,只要看到我,总会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或许是我弥补了她对哥哥的幻想,而我也很喜欢她软萌的唤我‘哥哥’的样子——我的弟弟总是对我有一种敌意。
小时候他会抢爸爸送我的礼物,大一点在我看的书里夹带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不文明的话。
这种敌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久到最后我也成为了一种习惯,我都默默忍受,不是我脾气好,有几次我甚至想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把他丢出家门,但是我是人们口中完美的大少爷,每当他们说:
“你看你哥哥脾气多好,你怎么不跟他学学...”
生生把我欲喷薄而出的怒气浇灭,却又在心头挥散不去,久而久之,人们都说陆家大少爷怎么怎么好,温文儒雅,有大将风度。
我不想要这些称赞。
后来我摆脱了沈城,来到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有熟人的地方,才好像彻底走出那片婆娑地狱。
我可以从新开始,我可以像弟弟一样,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我今年二十五,对我来说,一切,都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