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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吹过耳畔,却带不走赵属此刻的燥热。

秋日最后的一得余热回温,被民间唤作“秋老虎”。

可此事还有更严厉的“老虎”等着他去面对。

垂拱殿内,司马复与赵禛奏对朝事,这也是十年来司马复再一次重返朝堂。

赵属此刻却只能站在殿外,犹如等待放榜的考生,不同的是他穿着厚重的朝服,忍耐着难熬的炎热。

“宣岳王觐见!”

林忠厚高亢的声音直传殿外,赵属立即进殿跪拜。

“微臣赵属叩见陛下。”

这朝堂上,只有君臣,不见父子。

“朕与太傅商定,此任岳州水患的案子,交由你来办理,可有难处?”

“叩谢陛下恩典,臣一定竭力完成,不负圣上所托。”

在赵禛意味不明的目光里,还有司马复赞赏有加的眼神中,赵属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事事都要被审视和评价的皇嗣。

赵属走出大殿,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司勤上前迎他。

“殿下笑了?”

“嗯?”

赵属回头看他。

“我笑了吗?”

“笑了,笑了,这些时日以来,奴婢第一次见殿下如此笑容。”

“可知我为何而笑?”

“殿下可是接到什么旨意?”

“不错,收拾东西,要去岳州了!”

赵禛下朝回到寝殿,皇后高环儿已经等候多时。

“皇后前来,所谓何事?”

“望陛下赎罪,臣妾本不该过问前朝的事,只是……”皇后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听说陛下选定了去岳州的人选,可是岳王?”

赵禛刚坐下,不太明白此刻她这话的意思:“是。不过,皇后问这个做什么?”

皇后略带忧虑。

“是臣妾说迟了,可否叫岳王迟些动身。他马上要行弱冠之礼,这一去,臣妾怕耽误了他的婚事。”

“原来为这个。”赵禛略有些心虚,他有那么一瞬间想到的是别的什么,“他也确实到了娶亲的年纪了。皇后既然提了,可有合适的人选?”

“是高蕤!”

皇后直视着赵禛的眼眸,却说出他最不愿听到的名字。

“什么?”

赵禛眼神闪动,背过身去,他极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

“怎么,怎么选……”怎么是她,怎么就选了她。

“陛下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了吗?”

“是,啊不,不是,朕……觉得她还小呢,怎么就要议亲了呢?”

“陛下!”

皇后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细针,字字刺入他的胸口,痛而不见血。

“距离十月十五不足半月,高蕤马上就要及笄。”

“是吗?”

赵禛自嘲的一笑,小姑娘也终于有长大的一天,只是那一天或许不属于他了。

他本来以为,高蕤会成为新一个孔欣蕊,恐怕是没可能了。

“陛下,是舍不得吗?”

赵禛猛然抬头,皇后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双目,似乎要看到他心里去,他许久没有被人这样看过了。

他猛得眨眨眼,再去看皇后的神情,却见皇后十分担忧的看着自己。

“陛下可是又不舒服了?”

“没有,皇后不要多心。朕同意赐婚。”

赵禛恢复清醒,或许是方才的恍惚叫他害怕,真不知道那天就这样眼前一黑的去了。

“陛下真的没事了吗?不如叫御医来诊脉?”

赵禛听到这句,反而豁然大怒。

“又是御医,朕的身体朕知道,叫御医来做什么?他们那次不是开温补的方子?朕每次喝过都觉得头晕目眩!喝药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赵禛越说越激动,甚至咳嗽起来,皇后连忙上前去,却被赵禛伸手挡下。

“陛下……”皇后几乎哀求的语气。

赵禛咳得脸颊通红,但终究还是止住了,用通红双目的望着皇后。

“去准备赐婚的事罢,他十月就要走的,只这几天了。”

高蕤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自己生日之时,一并办了及笄礼和婚礼。

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公主的行制,马车,礼服,华丽非常。

成婚的地方是晋王府,马车却巡城个一周,从宫门出发。

皇上赐婚,皇后主持婚礼,当晋王夫妇接到高蕤父母的车驾的时候,夫妇双人几乎要跪下,最后还是叫高绩夫妇坐上了主位,接受二人的跪拜。

婚礼上,大燕的所有亲贵,大臣,还有城中叫得上名号的世家人物统统到齐。

除了婚宴,这更像是岳王赵属的践行大礼。

这一天,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出来观看高蕤乘坐的那辆华丽的銮驾。

有些年长的百姓将这场婚礼与早年皇后的婚礼相比较。

“这样看,这次比皇后那次还要隆重。”

“是吗?”

“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

街头巷尾,人声鼎沸,犹如过节一般。

经过热闹过后,高蕤被送至晋王府特意准备的婚房里。

大半天的巡游,几乎没有吃东西,高蕤此刻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莺歌,莺歌,快给我弄点吃的!”

“哎哎哎,姑娘怎么把扇子拿去了,你坐床上去,我带了芝麻糕的,您给垫垫肚子。”

“不要,今天吃一天了都是这个。”

“要不吃点花生核桃?也只有这些了。”

高蕤瘪瘪嘴,抓着花生,还是不想吃。

“姑娘,要不先河口热茶罢。”

“不要,喝过茶了一会又不能更衣,我还是忍忍罢。”

高蕤看着案几上的酒壶。

“这酒……”

莺歌连忙阻拦:“姑娘你不要想了,这个是一会和王爷的合卺酒,现在还不能喝的。”

此刻李莉韵正好进来。

“蕤儿,怎么样,受累了吧?画着妆还真看这想大姑娘了。”李莉韵点些胭脂替她重新修过妆容。

高蕤被她看着有些害羞。

“还好了,姑姑,我一直坐在车里也不觉得难过。”

李莉韵看着她半晌,眼眶逐渐湿润。

“真好,你能嫁给殿下,我也算了了一段心事。只是以后你要到岳州去了,这么远,也不知道你受不受得惯。”

她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的留下眼泪。高蕤也受到感染,哭了出来。

“是我的罪过,怎么大喜的日子还叫你哭了。”

高蕤摇着头,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李莉韵越是替她擦泪,她越是哭得凶。

高蕤扑入李莉韵怀中:“姑姑,我真不想走,我不嫁人了,我陪着姑姑一辈子。”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就是!”

突然地一声异响叫高蕤楞楞的坐起身。

赵属就这样红扑扑的脸,醉醺醺的进来了。

“殿下醉了?”李莉韵擦干眼泪,站起身去扶住颤颤巍巍的赵属。

“没有,我才没醉,今天我成亲的,我知道。我一共喝了一百八十九杯酒,我也记得。我怎么能醉了呢?”

他一边说话,一边被李莉韵搀扶着坐在床上,差一点坐不稳溜到床下去。

“快别说话了。”

高蕤举着扇子走到床边,还没坐下就被赵属抽去扇子。

“你是我的了!”

赵属丢开扇子,一手去挑高蕤下巴。

“这小脸怎么红扑扑的,难道你也喝酒了?”

李莉韵这才去看,原来刚才高蕤哭得胭脂晕染了脸颊,李莉韵拿来湿布给她擦了干净。

“最后一杯了,合卺酒!你们两个都拿好半边瓜瓢,诶诶,不着急,免得洒了!”

俩人喝完酒,李莉韵替高蕤解开发髻。

只是一直到其他人离开,高蕤都沉默着。

赵属看着她一笑,翻身到床榻上,从被子里摸出一块白布。

“你动这个做什么?”

高蕤吓了一跳,赵属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不要害怕。”

赵属从桌上取下发簪,扎入尾指,在白布上点上几滴红点。

他转身回到床榻上,将白布举给她看。

“喏,没事了,我醉了,今晚早点睡,三天后我们就要出发去岳州了。你记得养好精神。”

高蕤接过白布,刚想躺下入睡,却发现肚子已经咕咕叫起来。

一旁的赵属实在没憋住,哈哈笑起来。

“起来,起来!”

“干什么去啊?”

赵属从衣柜里取出便服,也给高蕤准备一身。

“咱们出去吃,正好我也饿了。”

“诶?”

高蕤也不知怎么的,就跟着赵属溜出了晋王府。

俩人随意的在街上闲逛,可惜此刻天色已晚,好些商铺都关门了,只有一处包子铺还剩下几个包子。

“掌柜,还剩几个包子,我都要了!”

“正巧,还剩三个,两个肉馅的,一个菜馅的,一共五文钱。”

赵属给过钱,牵着高蕤坐在铺子前。

“你先吃这个肉馅的。”

高蕤看着他又看看手里的包子,果然还是饿了,她三两口就将包子塞入嘴里。

“还要吗?还有的。”

高蕤点点头,也不客气,又吃了一个,最后一个菜包子也给吃了一半,终于吃不下去了。

赵属一直盯着高蕤的动作,吃最后一个包子的时候明显已经慢下来。

“吃不下就不吃了。来,给我。”

高蕤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吃剩的半个包子落入赵属嘴里。

“你,你不介意啊?”

“怎么了?”

高蕤本想再问,却发现自己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家去。”

赵属很自然的牵过高蕤的手,俩人就这样一路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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