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蕤正梳头呢,镜子里却出现另外一幅面孔。
“是你?哦,王爷出去了,你要找他过会再来吧。”
袁艾却粲然一笑。
“我是来找你的。”
“嗯?”
高蕤佩戴好最后一支珠花,回头看她。
“没事,就出去随便走走,我在这里也住了一个月了,打扰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高蕤勉强一笑,但看袁艾神情,那有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情。
俩人在街上随意逛着,高蕤本来是出来散心的,也没想买什么,如今又有袁艾跟着反倒更不自在了。
“你也不用这样吧,既然出来了,想吃什么随便点啊,我有钱的!”
高蕤哭笑不得。
“你到底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就说。”
袁艾收敛起玩闹的态度,换做严肃姿态。
“老实讲,被贬到岳州,你们不会什么怨气都没有吧?”
高蕤不明所以。
“那你觉得什么是怨气?”
“会报复,会不甘心,还有想方设法的……叫对方记得甚至尝过你的痛苦。”
“冤冤相报,伊于胡底。这世间要的是公道,而非抱负。何况你和我说无用,我乐得清闲,皇城也不是那么好住的。”
“你们住进去的人都这样?真没劲。”
“我这是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无论你从前经历过什么,你这样下去可不行。想叫人替你报仇,不是这样做的。”
“我没有!”
高蕤不置可否,冲她一笑。
“那回去吧,我累了。”
袁艾听不到自己想要的,反倒被说教很是不爽。
高蕤刚一进屋就发现赵属正坐在正堂看书。
“回来了。”
“嗯。”
赵属抬眼去看袁艾,却见她抱臂气愤不已的往后堂去了。
“她怎么了?”
“大概,没吃饱吧?”
高蕤挑眉一笑,赵属亦点头应和。
“嗯,我看也是。”
高蕤走过去依着他,扶着他肩膀去看:“你看的什么书?”
赵属看她一眼,将手中书卷展开,原来里头夹着张图纸。
“岳王府,喜欢吗?”
“这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建成的?”
“这本来也不是王府,就是前朝大将的旧宅,一直荒废着,如今整理出来重新修葺门面而已,已经开工两个月了,之前因为水灾停工,下月重新开工。我想看看可不可以改改,便命人新画的图纸送来。”
赵属给高蕤一一解释图纸中的位置。
“这宅子分两个部分,两边都有门进出,后院对着主街,有庭院,南侧是房屋。另外一边是正堂,祠堂,我可以日常在此处理公事。后面的园子比京城里的岳王府要大些,还有一处活水引来,你可以随意打理。”
高蕤忽然有了一种做女主人的感觉,这是属于他们的宅院。她正高兴得要和赵属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后堂传来袁艾的喊声。
“啊!”
“她,她怎么了?”
赵属微微皱眉,伴随着有些难以掩饰的愉悦。
“哦,忘了有一个人来了,我想袁艾她会高兴的。”
屋内并没有什么愉悦的气氛。
袁艾想走,却被程璠握住手腕。
“你怎么从庆州跑到这里来了?你的母亲和哥哥呢?”
“袁毅不是我的哥哥,他就是捡了便宜。我母亲……诶,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放我走!”
“你坐下我就放手!想走,不可能。”
袁艾虽然不愿从命,但也实在打不过他,只好认命。
“你既能找来殿下这里,怎么没有想去找我?”
袁艾揉着手腕,看程璠这副态度很是不愤。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在京城等了半年,谁也不肯见我。本想直接找岳王,可岳王根本不见客。”
“谁也不会替别人搭上自己的命。但你不来找我,又是为何?”
“袁毅说的,你得了禁军官职,又有父亲的侯爵,也不会帮我了。”
程璠沉默不语,袁艾以为他不再有话了。
“不是,我之前不知道。”
程檀接到圣旨后想要送程璠里去,又担心皇上起疑心。
正好程璠此时在军中与人打架,本来也不是他的过错,但程檀硬生生将他打得几乎半死,程璠这才借着受伤的由头回到京城,第二年伤病好了却没有回去,而是直接入宫做了东宫护卫。
直到,直到他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
“所以,你想复仇?”
“所以,你所谓的复仇又是什么?”
“这不明摆的事吗?扶持新君,重整军备,歼灭夷狄。”
“幼稚至极!”
袁艾气急:“怎么我今天说什么都有人反对,一个个的把我困在这里做什么?”
“你可以出去,没人拦着你,但你要想做什么,恐怕也没有人在帮你了。”
程璠起身要离开,袁艾拦住他。
“你就不想吗?我当初就听闻,程将军没有死,他做了俘虏,是大燕皇帝送的义和礼物。”
程璠低头去看袁艾。
“办法呢?”
“啊?”
袁艾忽然被问住,程璠无奈的对着她摇头道:“你不用想,老实待在这里就是。”
“诶,这,你什么意思啊?”
“不是不能,只是时候未到。”
书房内,新建岳王府的图纸铺成在书案上。
赵属提笔做修改,高蕤在一旁研磨。
程璠进来,直接跪下。
高蕤停下去看赵属,赵属放下笔,悄悄对她摇手,高蕤会意离去。
屋内只剩下二人,赵属去扶程璠起身,他却巍然不动。
“好,你想这么说话也行。”
“是陛下命我前来的,停职也是假的。”
“嗯。还有呢?”
“我翻阅了西夏国书,得知了父亲下落。是陛下的授意。”
“他没叫你和我说这些吧?”
“也是。”
赵属忽然笑了,这也是意外。
“算了,这都不算什么,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赵属又去扶程璠,他这才起身。
“你来一趟辛苦了,好好休息几日,帮我做个监工如何?”
“殿下这是?”
赵属对他招手,指着图纸给他看。
“新建的岳王府,怎么样?前朝将军的私宅,据说里面布局严密,还有暗道机关。唯有你,我放心些。”
“没问题。”
程璠颔首,赵属冲他一笑。
“以后我的事情,你尽可如实上报,我这里也不会有所隐瞒。”
“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秘密,就是没有秘密。他要你做的,你尽管去做就是,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是。”
程璠心中有愧,赵属说什么都答应。
赵属不再笑,换做严肃脸孔。
“你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就好,我也从来不曾怪你的。”
程璠不再说话,他已经说不出“是”。
谁又能总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