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暗。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的压抑。
黑暗的云层滚滚而来,逐渐夺走岌岌可危的天光。
九月的某天里,京城汴梁的天空忽然被黑云笼罩,似乎马上就要下雨。
京城里的每个人,都是不是抬起头,注意着这诡异的天气,好的坏的,只期望快点来。
岳王府,书房内。
紫檀木的矮几上,小巧的铜炉上恰巧能搁上一只小铜壶,一旁精致的汝窑天青色杯盏,和着铜制的茶具,鳞次栉比的摆放在案几上。
茶粉已经处理完毕,只是水还没开,煮茶的人有的是时间等候。
高蕤捏着团扇趴在窗台注视着天空,虽然天光大部分被这黑云遮蔽,但偶尔也有透出来的,偶尔还能看见闪电在云层中穿梭。
“诶,快看,又有闪电了!”
赵属正在桌前看书,有烛台可以取光,他好似丝毫不受周围一切打扰。
高蕤得不到回应也无所谓,她光是注意着云层的变化都忙不过来,哦,对了,还有她的茶。
过了会,赵属略微抬眼,看高蕤还在一动不动的注意云层,忍不住小声提醒道:“水开了。”
“轰隆!!”
恰好此时一声雷鸣响起,正好盖住赵属的声音。高蕤握住耳朵,眼神都没有看过来,明显没有听见。
“水开了!”赵属被迫太高音量。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加上赵属突然的叫她,高蕤扎扎实实吓了一跳。
“啊吓死我了,什么?哦哦,这就来,啊!”
高蕤慌乱的居然直接用手去提铜炉,指尖当即被烫到,好在还没有提起不然伤害更大。
“伤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
赵属慌乱跑过去,书来不及放下,就手放在高蕤身边的榻上,捉了她的手就放在一旁的冷水里。
好在这水是去年采的霜雪,如今取出也才刚化掉,自带寒气,高蕤的手很快不疼了。
“对不起。”高蕤为此十分挫败。
“没事就行了,下个月你就十七了,以后记得凡是不可急躁,也怪我,方才没有轻声和你说,把你吓着了。”
他就是如此,遇到什么事都会想着先去承担一些责任,无论错在不在他。
高蕤被他握着手,心里暖得很。
赵属拿来布隔着,将铜壶从炉上取下,放在一旁的铜制托盘里。虽然水还剩一半,但烧得太过,终究是不合用的。
一步错,便又要重新开始。
赵属回到柜子前,取过一只小银壶,仔细擦洗之后取水放置于炉上,等水烧开后稍稍放置一旁回温,取过茶粉放入碗中。他那双习惯握笔的修长手指捏住茶筅轻轻点茶,一时间室内茶香四溢。
他倒一杯,亲自尝过,温度不高不低,刚好入口,口感不浓不淡,正好浓纯。
“如何?”
高蕤在一旁问,正要伸手拿他手里的碗,赵属却故意拿远,含笑故意对她摇头。
“不用你的手。”
赵属说着,高蕤疑惑的看他。
“你手上有伤,我喂给你。”
高蕤面颊微红,赵属手里的茶盏已经凑在她唇边。
“张嘴。”
赵属离她很近,俩人之间只隔着一个茶盏。
她注视着他的双眸,如同被蛊惑般微微张嘴。
(后来女主男主违章上路,被吊销执照,从此无法开车。)
高环儿静静的坐在床榻前,这床上睡着的是刚刚被赐名的雍王赵昕。
但他还不知道自己叫这个名字,他最熟悉的别人叫他雍王殿下。
忽然的暴雨惊雷吓着他了,他突然的痉挛发热,又是一番兵荒马乱的救治,搅扰得上下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老实说,他从出生起就没有休止过的患病,与他那个从未谋面的兄长豫王一样。
这个刚满五岁的孩子喝过的药估计比有些人一辈子还要多,可若是换做一般的农家孩子,或许根本没机会感受那么多病痛,因为大多数时候,一次病痛就能带走他的生命。
“娘娘,您已经三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这里就由奴婢守着,娘娘您去歇息片刻吧?”
李莉韵心疼高环儿,小声的在她耳边嘱咐着。
高环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算了,我心里有事,一直放心不下,想睡都睡不着。”
“可总这样熬着也不是办法啊?您也要为自己身体着想,就算事成了,身体却垮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高环儿疲惫的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的。”
就在此刻,一个小黄门前来通报。
“启禀皇后娘娘,方才贵妃娘娘薨逝了。”
“怎么这样突然?”高环儿好久没有留意张贵妃的事了,她这个后宫之主当得真不称职。
“张贵妃抱恙已久,又时常为雍王殚精竭虑的,如今去了也不算突然。”李莉韵在一旁安慰道,“只是雍王……”
高环儿回头看向床榻上熟睡的赵昕。
“这孩子也是可怜,这样小便没了娘亲。这样吧,你留些得力的宫女帮我照看着他,你跟我去料理张贵妃的事,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李莉韵突然想起什么,支开小黄门悄悄对高环儿道:“今上那边,又该怎么办?”
高环儿也意识到这个,之前一直对外宣称皇帝病重无法料理朝务,如今后宫又有事,没有陛下的旨意,她如果擅自去办,恐怕以后得个枉顾圣意的名头。
无论如何,该有个决断。
“也罢,我也不在乎别的,给张贵妃加个头衔,以皇后之礼下葬就是。”
“娘娘,这,如今您尚在位,如此有违纲常。”
“不,这些东西虚得很,何况死者为大,加封她自然还是做给活人看的。”
确实也毫无办法,就算逾制也是没有办法。
张贵妃追封皇后一事,满朝文武都有非议,毕竟此时皇后尚在人世,皇上如此无疑是昭告天下帝后不和。
但皇后都没说什么,其他人自然也不便多说。
高蕤得知此事倒是颇为不愤。
“陛下如此,丝毫不顾及姑姑颜面。”
赵属大概猜到几分内情,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这雨下得太久,该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