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不比以往安全了,蓝依换了身暗蓝色的衣服,提着食盒悄悄出了门,连灯笼都不敢拿。
她探头往青石巷里看了看,巷子里很静谧无声,两边的屋檐下稀稀落落的挂着几个灯笼,正无声的随风晃荡。
偶有一两声犬吠从远处传来,一切看似都与往常没什么差别。
最主要的是,没有陌生人!
蓝依拿了头巾将头发绑住,然后提着适合偷偷溜出门,一路沿着街巷的暗影走。
倒也安安稳稳的来到了威义堂所在的落虹街。
更深露重,走到威义堂门口的时候,蓝依头上绑着的头巾,已经被露水打湿了。
眼睫毛上站着一层薄薄的落霜,晚风一吹就要化成水雾,使她那一双眼睛看起来湿漉漉的。
蓝依伸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然后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往威义堂的后门绕去。
威义堂大门紧闭,后门肯定也是关闭的,蓝依边沿着墙角暗影走,边在心里叹气。
一会儿少不得又得钻狗洞了,如果她不说的话,陈世安估计不会知道?
蓝依来到威义堂偏院的墙根下,沉默的站了许久。
与趴在狗洞上只露出个头来的大黑四目相对。
威义堂养了狗,倒不是用来看门,威义堂的门也不用看,平日里敞着大门都没人敢进。
大黑原本是条流浪狗,运气好流浪到了威义堂,被几个小师弟喂了一餐,之后就赖着不走了。
蓝依时长见它趴在狗洞里,只露出个头来,眯着眼睛懒洋洋的看着过往行人。
蓝依伸手挠头,想跟大黑借个道。
她蹲下身,与大黑四目相对。
大黑警惕的看着她。
蓝依压低声音:“大黑,借过一下怎么样?”
大黑懒洋洋看她一眼,胖墩墩的身子窝在狗洞里,岿然不动。
蓝依叹气,皱眉思索许久,一咬牙,打开装着鸡腿的食盒,带着热气的肉香散发开来,大黑的鼻子耸了耸,猛的转过头来,死死的盯着食盒看。
蓝依心疼的撕下小小一块鸡腿肉,往地上一丢,期待的看着大黑。
然而大黑只是淡淡扫了那肉一眼,目光就有迅速盯回了食盒上。
还摇起了尾巴!
看着蓝依的目光都带着谄媚!
蓝依嘴角一抽,默默的后退了一步,就怕大黑扑上来。
她心疼的又撕下一片鸡腿肉,在大黑的鼻子下晃了晃,然后丢在了方才那块肉的旁边。
大黑默默的看着蓝依,两人静悄悄的四目相对,随后,大黑终于动了!
它缓缓的从狗洞里钻了出来,原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随即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跑过去,低头叼起了地上的肉吃。
蓝依看着它离开,心想就是现在!
蓝依赶紧往前一,钻向狗洞,先将食盒放了进去,然后整个人就往狗洞里钻。
吃完肉回来的大黑:“......”
大黑歪了歪头,几步跑到蓝依身边,然后蹲坐在地,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一边看着蓝依钻狗洞,一边拼命甩尾巴,它还想吃肉。
蓝依:“......”
蓝依心想,这还好陈世安不在,要不然让他看见这一幕,还不如去哐哐撞大墙。
蓝依艰难的从狗洞里钻了进去。
冬天穿的厚,蓝依钻起狗洞来都没有上次方便灵活了,棉袄卡在边沿处,她使命挣扎了几下才挣脱开。
等进到院子里,蓝依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有些脏兮兮的。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小心的提起地上的食盒,然后抬头查看四周,准备查探一下情况。
威义堂的人虽然跟她不熟,但是多数都是见过的,蓝依也不担心自己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顶多就说自己是来给蓝晖送饭的,也就没事了。
然而,她想的还是太乐观了。
她在抬头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定定的站在原地,脸颊迅速发烫,明明是寒冬冷夜,她却觉得脸热的仿佛要咕嘟咕嘟冒热气。
她她她,她看到了陈世安!
蓝依:“......”
她现在就希望自己是个穿山甲,可以一头钻到世界的尽头!
其实相比蓝依,陈世安更尴尬。
他虽然被师父处罚,绑在这柱子上挨饿受冻,但这些事对他来讲并不算什么。
武馆的男儿哪个没有去冬泳,若是这点冻都受不了,那这十多年的武艺岂不是白学了吗。
身上的伤他更是没有放在心上,血已经止住了,过几日自己就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流点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只是,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在看到蓝依从狗洞里钻出个头开始,就掀起了铺天盖地的海啸。
这他娘的谁能平静的了啊?
重点是,他还裸.露着上身,没有穿衣服啊!
陈世安有那么一点点的绝望。
他本想装作没看见蓝依的,但是那狗洞的方向正对着他,他这么大个活生生的人绑在这院子中间,想装没看见,还挺有难度的。
就是不知道,现在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不不,不能装睡,即使他睡着了,他身上也依旧没有穿上衣!
陈世安耳根发烫,脸色却越发严肃板正。
蓝依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揪着衣角,也不敢抬头去看陈世安,她站在原地纠结半天,垂着脸在心里兀自崩溃。
完了,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没脸见人了,让她去死一死好了。
两人各自心中崩溃了许久,又各自坚强的默默捡起落地的节操。
陈世安率先开口:“小一怎么来了?找你大哥?”
陈世安声音有些沙哑,仿佛是受了凉。
蓝依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目的。
食盒里的糖水再不吃,可就要凉了。
她赶紧走过去,迅速抬头看陈世安一眼,又垂头说:“我听说你被师父处罚,还没吃饭,所以给你送了些吃的过来。”
说着,她又有些担忧的看了陈世安一眼,问:“你,你冷不冷?”
陈世安垂头,静静的看着小姑娘的头顶,上面暗蓝色的头巾已经被露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也有些湿漉漉的,落霜世界,更深露重,小姑娘这样跑出来,说不定明天就要生病。
但她之所以出来,是为了给他送吃的,陈世安的心里就软的不行,看着蓝依的目光带着温柔与深情。
他本想说不冷的,但是话到嘴边,不只怎么的,就变成了:“嗯,很冷。”
陈世安说完,面不改色的看着蓝依,又说:“不过受冻也是处罚的一部分,你无需担心,天亮就结束了。”
蓝依一听,更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