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忧是故意放慢速度好跟谢云清对掌的。
她在自己的一掌之中贯注了内力,跟谢云清手掌相对之后,他果然也加了内力进行反击。
两人双掌相击,万象功的燠热内力和碧海心法的温凉内力碰撞了在一起。
触碰到温和微凉的碧海心法内力,似乎是在酷热的夏日饮下了一盏清凉甘泉,叶无忧只觉原本焦躁难耐的内心都一下被得到了抚慰。
谢云清回击她一掌之后便想要后撤,叶无忧如何能放,空着的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手腕,右掌则加大了内力的输送。
谢云清一时躲不过,只能同样掌中加大了内力与叶无忧相抗,两人的手掌便这样紧紧贴在了一起。
温凉的内力持续传输到叶无忧体内,总算暂时压下了她心头的烦躁郁愤之气。
此时,谢云清另一只手朝叶无忧肩头点了过来,意欲迫使她后退,以分开两人手掌。
叶无忧既已暂时压制住心中烦躁气息,也并不想再抓着谢云清。她便伸手一格,顺势分开了两人紧贴的手掌,身子也坐了回去。
谢云清这次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叶无忧前一刻还好好地,后一刻便招呼也不打地对他进行攻击,这样的姑娘,如何能再跟她相处?
罢罢罢,反正他也是要跟她分开的,不如现在就走吧。
这样想着,谢云清从床边站起身,就要离去。
叶无忧赶紧一把拉住他:“你去哪?”
谢云清无奈地看着她:“叶姑娘,我觉得我们的个性不太适合相处,我还是离开的好。”
“你不要这样嘛,”叶无忧声音放柔了声音对他道歉,“我错了,我不该不打声照顾就与你切磋内力。但我方才也是不得不那样做,并不是在戏耍你,请你不要怪罪好不好?”
谢云清一向是个温和有礼、吃软不吃硬的温文少年,听到叶无忧软语相求,他本能地心软了一下。
旋即他便反应过来,叶无忧恐怕又是在哄他呢。她行事反复无常,动辄跟他动手,身份又大有疑点。他决不能再被她的示弱欺骗,也绝不能再相信她。
打定主意,谢云清手臂稍稍用力,想要挣脱叶无忧的手:“叶姑娘,我必须得离开了,还请你放手。”
这么不给面子吗?既然如此,叶无忧也不跟他装了。她站起来拦在谢云清跟前:“如果我不准你走呢?”
“我一定要走!”
“我偏不准你走!”
谢云清心中略微憋气,声音都提高了半个度,叶无忧也不甘示弱,同样提高了声音回他。
一个要活命,一个不想被胁迫。先前的些许好感还不足以让他们对彼此妥协,两人终于抛开或率真或温文的面具,开始针锋相对起来。
然而,他们的争执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却像极了,一对闹脾气的少年情侣再寻常不过的争吵。
至少对刚刚翻过院墙来到门外的那人来说,是这样的。
他听到门内的少年和少女彼此抬高了声音说着“我要走!”“我不让你走!”其中少年的声音还是他所熟悉的,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那样郑重其事地留书离家,说要去江湖上闯荡一番。结果刚踏上江湖就劫走贡品沾惹人命官司,现在都被通缉了,还耽误不了他跟同行的姑娘闹脾气吗?
嘴上说着闯荡江湖,是来江湖闯祸的吧。
那人默默叹了口气,对这不靠谱的儿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房间内,叶无忧和谢云清对那人的到来都毫无所觉,他们短暂僵持过后,已经小小地动起手来。
谢云清想要离开,叶无忧却拦在他的跟前,他便往身子向左边一晃,企图绕过叶无忧的阻拦。
叶无忧却比他更快,他往哪边走,她就往哪边拦,总是能恰好将他堵住。
谢云清无奈,只好口中道一声“得罪了”,伸脚朝叶无忧绊去。
他一出招,却正合叶无忧心意。
她脚下灵活地躲开,同时并指为掌,再度牢牢封住了谢云清的去路。
因为母亲溺爱,舍不得他吃苦,谢云清只在家传剑法一道下了苦功,于拳脚上却没那么精通。偏偏叶无忧是把翩然凌霄掌从小练到大的,他跟叶无忧动起手来,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两人小范围腾挪了不过十余招,叶无忧的两指便点上了谢云清胸口。
叶无忧这一指用劲不小,被点中之后,谢云清只觉眼前阵阵发晕,竟仰头朝身后的床上倒了下去。
外面那人原本只是抱着好笑的心思,看谢云清在少女手下处处吃瘪,也是有心让他长长记性,知道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因此他并不急于出手。
然而,看到谢云清突然被少女伸指点倒,仰头向后倒去,他却不能再等了。
那人一掌劈开房门,只往前跨了一步,便到了叶无忧身后。
叶无忧将谢云清点倒之后,一手撑着他的后腰,一手扶住他的脖颈,想要把他平放到床上。
突然,身后的房门传来一声巨响,她还来不及回头,后颈的寒毛便根根竖起。
叶无忧猝然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她带着身下的谢云清一起,重重便往床上仆倒。来人无声无息的一掌,也险而又险地从她头顶扫了过去。
那人一掌打空,也不收招,只顺势将手腕一沉,并起两指朝叶无忧的肩头点去。
叶无忧扑在谢云清身上,狼狈地逃过那悄无声息的一掌。在对方继续出手的同时,她也迅速做出反应,往旁边一滚,再次惊险地躲过了对方的点穴。
借着一滚之力,叶无忧从床上滚了下来,身子在空中转半个圈,脚下一沉,牢牢钉在了地上。
她站在地上的同时双手也做出了防御的架势,抬头杀气腾腾地盯着来人。
油灯跃动的火光照耀下,那人也看清了叶无忧的脸。
印入他脑海的是那双大大的眼睛,瞳仁是纯然的黑,大而明亮,因此看起人来总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然而她的眉却是高高向上扬起的,眉尾高而尖,斜飞如剑,又昭示出了几分不近人情的凛冽。
这样美丽、这样骄傲、这样熟悉的眉眼。
那样一个他心里眼里睡里梦里都无法忘却的人啊!
他不由失声喊了出来:“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