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婉娘把小姐接来了。”
一株半人粗的垂柳下,远远能看到有个黑色的身影。他正依靠着树干坐在地上,一条腿半蜷,一条腿直直伸展。
廖婉娘走到那人身前三步远的地方,低头恭恭敬敬地向他禀告。
叶无忧跟着走到了廖婉娘身旁,朝那个黑衣人看了过去。
对方也正抬眼朝她看来。
那是个大概二十七八岁模样的青年,头戴金冠,一身黑衣是锦缎织成,模样算得上俊美。他生了一双向上吊起的狐狸眼,薄薄的嘴唇,瘦削的尖下巴,唇色殷红如血,眼中满是血丝。离得近了,能嗅到他的身上带着掩盖不住的血腥气,看起来气色有些颓丧,妖异之色甚浓。
这边是廖婉娘所说的那个“公子”了吗?
叶无忧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心中想道。
他也在认真端详着叶无忧,眼神肆意直接到近乎冒犯,令叶无忧忍不住嫌恶地皱起了眉。
将叶无忧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之后,那个青年方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这样近距离看你,果然和寸心姑姑生得很像。你就是寸心姑姑生的妹妹吧?我是叶良辰,是你的表兄,你叫什么名字?”
她什么时候还有一个表兄了?
叶无忧看着这个自称“叶良辰”的青年,心中迷惑。母亲只说自己有一个兄长,她该叫他舅舅。可是,她没有说过舅舅还有后代啊。
而且,这个所谓表兄,长得可一点都不像母亲。
叶无忧心里想着,对叶良辰更添了几分防备。
她后退一步,带着点淡淡的疑惑看着叶良辰:“我并不认识你,也没听说过有什么表兄,你不要乱认亲。”
听到叶无忧的话,叶良辰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了一下,然后,浮于表面的笑意便再次挂到了他的脸上:“表妹你不要怕,我真的是你的表兄,我的父亲是天尽教的叶教主,讳铭心,你不会不知道吧?”
一边说,他竟一边朝叶无忧一掌打了过来。
叶无忧一直都全身紧绷着,见状迅速躲开,也不跟叶良辰多费口舌,同样一掌朝他拍去,进行回击。
两人彼此出掌,身形轻灵飘忽,使的却都是翩然凌霄掌,对对方的路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在这小小的树林中,转瞬之间他们就过了十几招。
叶良辰向后一跃,率先从战局中跳出,然后对叶无忧笑道:“表妹,咱们武功路数都是一样,这下,你该相信我的身份了吧?”
通过方才的较量,叶无忧已经察觉到,叶良辰的掌法和内功都比自己要稍高一筹。
见叶良辰主动停手,她也无意跟他硬碰硬,也便停了下来。
这叶良辰仗着自己武功高,想打就打、想停就停,如此行径属实可恶。
叶无忧心里愤愤地想着,对叶良辰更加反感厌恶。
再听到叶良辰的话,叶无忧心知他确实用的是翩然凌霄掌,而且比她使的还要好,恐怕是叶家嫡系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个讨厌的人。
更何况,想起母亲之前对她说过的话,叶无忧毫不客气地质问叶良辰:“你的功夫确实是翩然凌霄掌,但我娘说她的朋友亲人都已经死了,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说这句话时,叶无忧很是自然地略过了谢朗其人,他不配。
听到叶无忧的质问,叶良辰脸上的笑容消散。
他垂下眼眸,做出一副十分悲伤的模样:“原来,寸心姑姑以为我已经死了。唉,这也难怪,当时情况如此混乱,这些年来我也以为姑姑她已经……”
“当年正道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围攻天尽山,我恰好被父亲派去剑南道处理教众反叛一事,不曾在场。剑南道的正道人士也对我们的分坛进行了攻击,等我在重重包围中侥幸逃出,才知道,天尽山已经被夷为平地,父亲和寸心姑姑,还有教中各位长老,也……不幸遇难。”
叶良辰十分哀伤地讲述着过往,再抬起眼眸时,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湿润了:“多年来,我一直四处躲避着正道人士的追捕,召集剩余人马,希图复教。前天我意外见到了你,一看你的模样,我就知道你是寸心姑姑的女儿。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寸心姑姑竟然也没有死。妹妹,你怎么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寸心姑姑呢?她怎么放心你啊?”
不得不说,叶良辰的讲述极为煽情,引人入境,令人不由共情。
听他再说一遍天尽教的覆灭,叶无忧心里很有些憋闷。
但,这却不代表她能全然信任叶良辰。至少,他的身份,仍有蹊跷之处。
“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表兄,可是,”叶无忧正色看着叶良辰,“我娘说过,舅舅他喜欢男人,所以他并没有子女留下来。听你话里话外,应当是见过我娘的吧,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提起过你呢?”
叶无忧还是更相信自己娘亲,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舅舅喜欢男人就没有后代。
听到叶无忧说叶铭心喜欢男人,叶良辰的脸颊微微抽动了一下,却又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转瞬即晴。
他微微笑着对叶无忧道:“也许是姑姑没有和你说明白,父亲确实并无亲生的子女,我是他收的义子,从还是个垂髫孩童时,我就是父亲的儿子了。因此,我们就是表兄妹。”
一旁的廖婉娘,原本垂手侍立,听到叶无忧的话,也走上前来,娇笑着对叶无忧道:“教主收公子为义子时小姐还未出生,对往事不太清楚也是正常。公子是教主之子,天尽教教众都是晓得的。如今幸存的诸位手足,也都奉公子为主,咱们便是在他的带领之下,共图复教大业。”
叶无忧狐疑地看了廖婉娘一眼:“天尽教十七年前覆灭,我固然还没出生,你也才四五岁吧,你那时已经加入天尽教,记得发生过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