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六在尚城这片儿混得如鱼得水,谁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六爷’。
就连富甲一方的张老爷,也是捧着他的。
但谢六儿这个人吧,是个贱骨头——他仇富。
更确切来说,他仇别人富。
要富的是他,那他就不仇了。
张老爷颇有脸面,但在谢六那儿总讨不到好言语。
要说张家也没得罪过他,但他总瞅着姓张的心里别扭。
如今周洪福这一通怒吼,将这前因后果吼了出来,谢六才恍然大悟——难怪他总觉得那老玩意儿不是好东西!
他果然拥有完美的第六感!
周洪福一顿咆哮,心里沉淤多年的心病总算是纾解了些,他颓废的垂丧着脑袋,喃喃自述多年前的往事——
“前几年老天爷为难我,老家发了大水,我带着小翠儿拼死拼活的逃了出来,藏在运泔水的马车底下进了尚城。
我以为我有手有脚,进了城,总不至于饿死,可我们什么都没了,身上连一文钱都没有,甚至沦落到跟野狗抢食儿。
文牒被水冲走了,我想赚钱,但没有人肯收留我们,我和小翠儿以为就要饿死了。
可那畜生出现了。
他帮我办户籍,借给我钱,帮我开客栈,我以为他是来救我们的。
他让我修一条密道,从四楼通往三楼,可笑那时候我还愚蠢的问他——为什么?
我和小翠儿终于睡进属于我们的房间那晚,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
他早就预谋要娶刘瀚的女儿,他知道自己年纪大,家里又已经有了好几房夫人,原本就是配不上,若再往房中添人,恐怕刘知府不答应。
所以他借钱给我开客栈,实际却是对小翠儿起了色心,想要暗度陈仓。
你们知道,这些年我心里最介怀的是什么吗?”
众人沉默,陆云瑶问,“是什么?”
周洪福抬起头,眼角有泪滑落,他绝望的说:“我不知道儿子是不是我的种!”
他说完,一室寂静。
瑟瑟发抖的小翠儿停止了抖动,她僵硬着身子,一瞬不瞬的看着那个默默流泪的男人。
她双眼渗出泪花,就这样绝望又倔强的看着那个在枕畔睡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男人,终于,眼眶不堪重负,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她一个字都没辩驳。
周洪福几乎是有些麻木的继续,“儿子是在客栈开业之后才有的,那时候那畜生几乎每天晚上都来,我不知道......儿子是我的,还是他的。
可我不敢问,也不敢说,我看着那张小脸,有时候觉得长得像那畜生,有时候又觉得长得像我,我......”
他哽咽得无法开口,只能抱着自己的头痛苦的嘶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