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大娘给他们二人沏了壶热茶,端上几盘糕点,就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眼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桂嫦才垂着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李镜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地开口,“我说是为了伸张正义,恐怕你也不会相信。”
他放下茶杯,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想在衙门里站稳脚跟,就必须得让屈大人看见我的能力。而要证明我的能力,最好的方法就是帮他破几个案子,让他尝尝清官的美名。”
桂嫦冷笑起来,讥讽道:“李师爷倒是十分坦白,可你又怎么知道,你推翻这个案子,屈庭会觉得高兴呢?搞不好他会怪你让他没有面子,到时候你就连我也一起害了。”
李镜淡淡一笑,直言道:“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若我没有把握,也不会自讨苦吃。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你不相信我的后果,就是回到疯人塔里,继续等你的下一个希望。那个希望可能会在一年内出现,也可能是两年、三年,甚至十年、八年,你确定你还等得起吗?”
李镜直白的话语,说到了桂嫦的心里,很显然她等不及,所以才会在不相信李镜的情况下,也毅然跟着他离开了疯人塔。
看见桂嫦沉默的样子,李镜再次开口说道:“其实相信我有什么不好的?至少你现在还有个人可以信任,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等到死,都等不到一个敢对他们说信任的人?”
桂嫦抬起双眸望着李镜,见他的目光澄澈,没有半点狡黠的模样,终是微微点了点头,勉强答应道:“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是我记得的,我都会告诉你。”
李镜弯起唇角,直言道:“就从那天晚上说起,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寺庙的佛堂,又为什么会与那个和尚独处一室?”
桂嫦垂下眸子,慢慢地回忆道:“那天晚上,是我死去丈夫的忌日,我在郊外给他上过坟之后,刚好遇上大雨,所以我就在郊外的凉亭避雨。也是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和尚,他自称了缘,是明净寺的和尚,因为下山采药,而跟我一样被困在了凉亭里面。我们二人在一起避雨,他见我手里拿着香烛、冥纸,知道我是来扫墓的,所以主动邀请我去明净寺做一场法事,给我死去的丈夫超度。我早就听说过明净寺的和尚德高望重,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自然很是高兴,所以在雨停了之后,我就跟他一起去了明净寺。”
说到这里,桂嫦开始哽咽起来,情绪也变得激动,“如果当时我不是一时贪心,想让高僧为那个死鬼超度,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也不会白白被人冤枉了这么多年。”
李镜给她递了杯热茶,安慰道:“你只是希望自己的丈夫安息而已,这又怎么能算是贪心呢?说到底,还是那个诬赖你们的人太坏,不仅毁你清誉,还白白害死了了缘和尚那一条人命。”
桂嫦喝了口热茶,情绪平复了许多,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李镜,目光里满满都是歉疚,“说到底,了缘大师也是因我而死,算命的说得没错,我这个人不仅克夫,还连累身边的人,简直就是个灾星!”
李镜笑了起来,直言道:“这个世界倒霉的人多了去了,哪有那么多灾星?你又何必妄自菲薄,把别人的错归咎于自己身上呢?”
桂嫦看了李镜一眼,默默地擦干了自己的眼泪,这才继续说道:“我跟着了缘到了明净寺之后,他就在佛堂为我亡夫诵经,我一直坐在他身边听着,就连外面天黑了也没有察觉。也是在这个时候,那个叫圆通的大师带着一群人冲了进来,一口咬定我跟了缘在行苟且之事,然后我们就莫名其妙地被扭送到官府,之后的事情,你全都知道了。”
听完桂嫦所说的,李镜缓缓点了点头,整个故事跟桂嫦一年前写的供词差不多,听起来也十分合理。
亡夫的忌日遇到了一个和尚,所以才跟他一起去庙里做法事,为自己死去的丈夫超度。
虽然是巧合了一点,但却没什么破绽,反倒是圆通指控他们两个在庙里偷情这一点错漏百出。
既然是要偷情,又怎么会在自己的庙里,而且还是明知庙里有其他和尚的情况之下,将寡妇带回佛堂。
若不是心中坦荡,了缘怎么可能会做这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事情?
“整件事情的关键,应该就是在那个圆通和尚的身上,你可知道他和了缘之间有没有什么恩怨。所以才这般故意污蔑你们?”
桂嫦摇了摇头,坦诚道:“当初我也以为是圆通跟了缘有私怨,可是不管我怎么问了缘,他都一口咬定与圆通之间并无仇怨。甚至于,圆通还是一手将他带大的恩师,若是没有圆通,他恐怕早就饿死在外面了。所以,面对圆通的指控,他比我更加难过,但他始终不认为圆通是故意污蔑他的。”
听到这个,李镜皱起了眉头,“这就有点难办了,难怪当时屈大人能轻易将你们入罪,原来是这圆通的身份让他的指控变得合理起来。”
桂嫦再次掉下了眼泪,“可我跟了缘大师真的是清白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圆通死都不肯相信他一手带大的徒弟与我之间并无苟且。他不仅逼死了自己的徒弟,直到临死前也一口咬定我跟了缘不是清白的。”
“圆通已经死了?”
李镜倒吸了一口凉气。
桂嫦微微点头,“在了缘死后没多久,圆通大师就病死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没什么翻案的希望了,所以只能用装疯来逃避刑责。”
李镜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衙门里的卷宗并未提到圆通已死这一件事,现在连唯一的证人都不在了,这件事情想要翻案的确很难,之前他还想从圆通那里入手,将整个案件推翻,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