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想到了这一点,却没有立刻向杜婵娟提问,因为眼下是在大庭广众,他怕打草惊蛇。
倘若事情真的是像他想象的一样,凶手是为了报复永乐歌舞坊而杀人,那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撇开自己与永乐歌舞坊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没必要在这个时候说出自己的心思,以免被凶手听到打草惊蛇。
看见李镜沉默的样子,杜婵娟以为歌舞坊这次在劫难逃了,她的眼泪顿时忍不住掉了下来。
见此状况,李镜默默地走到一边,罕见地没有安慰她们。
毕竟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越是跟这些人保持关系,就越能迷惑凶手,让对方以为他的注意力全在永乐歌舞坊上面。
只有这样,凶手才有可能露出马脚,被他一举擒获。
杜婵娟等人哭了一会儿,蒲正总算带着林斩等人匆匆赶来,将现场迅速控制起来。
由于此次事关重大,又暂时还没有目击证人可主动站出来指证别人,所以李镜只能让林斩将现场所有的人都带回衙门,一个个地登记身份,再接受他的审问。
所谓审问,不过就是一一询问姓名、职业、当时距离死者多远,身边有什么人,认不认识死者,之前有没有看过永乐歌舞坊的表演。
李镜等人一直忙到深夜,可还是没将所有人问完,只能将已经问过的一部分人先放回去,剩下的人暂时关进大牢,等第二天继续审问。
此举无疑引起了很多百姓的不满,可是碍于李镜此次态度坚决,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是凶手的人,这些人也不得不老老实实地被关起来。
将这些人关起来之后,丰子年忍不住向李镜问道:“师父,你真的觉得凶手会在这些百姓之中?”
李镜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开口,“现在不是我是否这么觉得,而是事实摆在眼前,你总不能说吕振海和田七真的这么巧,都是死于意外。”
田七是今天在看飞天时不幸身亡的男子,跟吕振海显赫的身份不同,田七只是一个普通的药铺学徒,今天在给客人送药的途中,恰巧遇见永乐歌舞坊的表演,就忍不住留下来看了个热闹。
想不到就是因为这样,他死在了看表演的现场,而且死因从表面上看,一点可疑都没有。
他跟吕振海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是看永乐歌舞坊的表演死的,并且都是死于突发心悸。
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当中有人动了手脚。
听见李镜的话语,丰子年沉默起来,原本吕振海死于意外,他们丰家还没那么愧疚,甚至觉得是吕家亏欠了他们。
但是现在……
倘若吕振海真的是在丰家被人杀害,那他们就没有任何借口了,此事怎么都得负上一半责任。
看见丰子年沮丧的模样,李镜突然想起什么,主动开口向他问道:“对了,子年,上次联谊会的名单,你们丰家还有没有保存?以及当时在场的下人、永乐歌舞坊派来的歌姬、舞姬名单,甚至厨房的厨子、杂工,我要他们全部的资料。”
听到这个,丰子年很快反应了过来,“师父怀疑凶手就隐藏在其中?”
“没错。”
李镜微微点头,然后望了一眼天色,开口道:“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整理这份名单交给我。记住,要事无巨细,任何可疑或不可疑的人物,都必须记在名单之列,一个也不能漏掉。”
“是,师父。”
丰子年应了一声,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
翌日清晨,李镜和蒲正在家休息完毕,便匆匆忙忙地赶往衙门。
为了尽快释放大牢里那些无辜的百姓,他们必须在今天将所有人都审理完毕,然后再尝试缩小范围,看看有哪些人比较可疑,开始第二轮的审讯。
由于此案发生的匆忙,所以师爷文翰昨天没来得及抵达现场,今天他一大早就来了,为得是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李镜知道他的记性向来不错,所以让他跟在自己身边,听自己审讯疑犯,倘若当中有哪个犯人的口供与其他人矛盾,他便可以适时地开口提醒。
听到自己的任务之后,文翰顿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跟以往的死记硬背不同,这次李镜考验他的是瞬间记忆。
要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记住一个人的身份和口供,再将他的口供和其他人进行比较,这是一件十分困难。
倘若进行比较的是第二个或第三个人,那或许还没那么困难,但根据李镜随机的审问顺序,很有可能要审到第八个、第十个,甚至更远的人,才会与第一个人的口供有所关联。这么一来,整件事情就变得困难多了,甚至连李镜自己都觉得无法胜任,只能让文翰一一用纸笔记下,等到审讯完毕之后,他再一一对比翻看。
倘若在文翰记录的过程中,还能分身提醒他口供的出入,那将会节省他大量时间。
到底文翰能不能做到,其实李镜的心里也没有把握。
审讯很快正式开始,李镜问得那些问题,还是与昨天一样,只不过有了昨天的经验,他今天的速度快了许多。
但即便如此,文翰记录得速度也没有落下,或许有赖于他以前做私塾先生时批改功课的速度,导致他记录口供的速度特别快。
也是到今时今日,他才发现自己还有这个优点。
不得不说,跟在李镜的手下,的确能让人激发自己的潜能,甚至变得比以前更加优秀。
李镜问了一上午口供,始终没问到什么有利的线索,众人简单在衙门里吃了几碗面后,又继续开始下午的审讯。
事实上,在李镜看来,越是接近后面的审讯,就越容易发现问题。
因为一般的犯罪分子都会有个特别的心理,他想故意在衙门磨磨蹭蹭留到最后,看看前面的人有没有被问出什么,或者县官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另外,他们下意识地心虚,也会让他们想要隐藏到最后,以免在前面露出什么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