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站得更近了些，也就看得越发清楚了。

站在面前的少年，已然没有半点妖精的样子，却比之寻常妖物更加动人心魄。

他黑发如瀑，肤白胜雪，四肢纤长，姿容秀丽。

他眉目深远，眼眸清明，周身的气度没有一丝妖物的浑浊，反倒如这山风一般清冽，与其说他是灵蛇化身，倒更像一个刚从画中走出来的画中仙人。

他不动时出尘脱俗，行动处顾盼生姿，直叫人看得心神荡漾。

他嘴角轻启时，能看见笑意盈盈，眼神流转间，只觉得媚眼如丝，真真是个无法不让人心动的大美人。

这样一个妖精，谁要是见了，估计就算是给他勾魂摄魄吸髓蚀骨，恐怕也甘愿亲手奉上，自己送到他的嘴边。

说来奇怪，柏宿真的长相并不能用艳丽来形容，恰恰相反，他面无表情时给人的印象反倒是俊秀清丽的，眉眼间甚至带了一点英气，恰如一位正当风华的少年郎。

可事情妙就妙在，每当他偶然间流露出某种情绪的时候，面容就会随之变动，哪怕只是极端微小的变化，也能让他展现出一种若隐若现的媚态。

他的这种媚态不是妖媚，也不是狐媚，不多不少，恰如其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好看。

这种好看，是多属于女子的，像是某种柔弱和动人的结合，很容易让人过分在意他面容上的娇媚，而忽视了他身形的直板。

说白了，白蛇的样貌雌雄莫辨，有很强的迷惑性，莫说本就眼力不济神思不清的凡人，就连阿善，也差点被他的外表所蒙蔽，直到他看到白蛇少年平坦的前胸。

“竟然是条公的……”阿善移开视线小声嘟嚷一句，“一个男妖精，比个女妖精还要妖艳，妖精不愧是妖精。”

柏宿真听到了他说的话，却也不太在意，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小童子性格别扭得很，有时说的话甚至都是故意逞强言不由衷，也不一定有多少恶意。

它堂堂柏宿真才不跟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一般见识，况且他现在马上就要升仙了，愉快的心情让他瞬间学会宽容大度，小屁孩的话，他不会放在心上了。

观影大师凑近看看，又围着白蛇变成的少年施施然转了一圈，末了再凑近看看，终将少年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仔细看过一遍了才心满意足，而后一手抱胸，一手托腮摇头惊叹，“啧啧啧，小白蛇呀小白蛇，这副绝世美貌，不知要迷倒多少人呢~”

柏宿真不自觉地翘起嘴角轻展笑颜，朱唇微启，皓齿半露，那样子，简直可以颠倒众生。

“美~真美……”

观影大师不住地赞叹。

阿善见自家大师笑眯眯望着白蛇犹如痴汉，又听他对白蛇极尽夸赞，突然没好气道，“不男不女妖里妖气，有什么好看的。”

“不不，男女通吃，才最是叫人期待啊……”

观影不以为意，甚至觉得雌雄莫辨才更能凸显白蛇的美貌。

“……”

白蛇倒是谦虚，直道“没有没有，就很一般啦……”

可他的谦虚却让阿善觉得更加反感，他心里只觉得你一个妖精，何必如此虚伪，你要是占着自己还算过得去的容貌得意，我阿善倒还能高看你一眼。

这个阿善实在也是藏不住事，“虚伪！”二字忍不住就脱口而出。

柏宿真哪里在乎这小童心里所想，憨憨地摸摸自己后脑勺，略显羞涩地笑着。

其实也怪不得柏宿真虚伪。

实际上，他根本还分不清凡人之中什么样的长相是好看，什么样的长相又算是丑陋，毕竟这么多年，他所见过的凡人，拢共也就那么几个，用凡人的手指头都能数的清。

阿善觉得这蛇精是不是故意忽略自己的评价，看到白蛇那副笑嘻嘻的样子，他不知为何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道，“哼！妖精就是妖精！”

说实话，他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的就这么火大。

也许是因为观影大师对待白蛇的态度，亲切得简直异乎寻常。

所以说大师为什么一直直勾勾盯着这妖精看啊，那目光的灼热程度，让人差点都要以为他的眼疾已经好了呢。

阿善早就注意到，从刚上山时开始，大师的一对眼珠就好像粘在白蛇身上一样，一刻也不曾移开。现在白蛇变成了人身，他更是变本加厉地紧盯不放了。

啊！！

他还总帮着它说话，他还一直在放任它的无礼，他还轻易就饶恕了它对自己的伤害，大师难道没看到白蛇把他徒儿伤得多重吗？

阿善越想越气愤，胸中怒火又被点燃，火苗就快要烧到头顶了，却又不能发作，只好攥紧两个小拳头，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它们在心里爆发。

啊~~！大师这个色情狂！死变态！

然而观影大师好像故意对童子飙升的怒气值视而不见，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柏宿真身上。

他沉吟着低下头，目光一路下移，移向柏宿真长发垂泻的末端，就在那附近徘徊，看了许久，也不知他正看向哪里。

“只是……”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说到，“好像有点残……啊~”

阿善好奇地也随着观影大师的视线望去，本来没注意倒好，此时一看，他立马就憋了一口大气，好半天也喘不上来。

阿善脸色大变，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

这这这……

阿善心情有点复杂，他看到，自家大师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蛇精的下体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而那赤裸裸的眼神，很难不让人猜到他究竟在找什么。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古怪的癖好？！

阿善顿时觉得面红耳赤，可还是忍不住，也跟着偷偷瞟了一眼，就这一眼，却让他脸色越发难看了——那里竟什么也没有？！

咦？！阿善大惑不解头脑突然混乱，甚至都忘了喘气。

不是不是，阿善有点不相信，于是搓眼定睛又认真看了一眼——真的确实是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

确实是条雄蛇没错啊，可为何这蛇精，竟然腹下平坦，空无一物？！

“啊，那个呀，”就像是特意为阿善答疑解惑，柏宿真不好意思地笑笑，“总觉得非常累赘，所以就不变了，当然咯，要变的话也是可以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光影大师被他的话逗笑了，笑得没心没肺前仰后合的，“哈哈……你这小白蛇，真能叫人开心，有趣有趣……”

观影的笑声也传染了白蛇自己。

“嗯哈哈……大师想看吗，想看的话我现在就可以……”

“谁想看啊！”观影大师还没表态，阿善就一声怒吼当即叫停，“你不可以！”。

他觉得若不赶紧阻止他可不行了，谁能想到这白蛇这么白目，真不愧是一直呆在这深山中的乡巴佬，一点都不知道礼义廉耻，还一副准备献宝的样子。

柏宿真猝不及防被这一声怒吼给唬住了。

他还觉得奇怪呢，总觉得这小屁孩从刚才开始就莫名其妙态度恶劣，还一惊一乍的。

吃错药了吧，柏宿真心想，还是刚才被自己给打傻了？

“你突然凶什么凶，是不是有病啊？大师，你手下这臭小子可能刚才被我打傻了，是不是给他治治？”

“呵呵呵，我看看……”

观影斜睨了童子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他掩嘴轻笑几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和面颊，然后故意提高音调，“咦？怎么脸这么烫呢，看来真是病了呀~”

阿善赶紧移开脑袋保持距离。

这个大师，分明又拿人寻开心，看他的样子明显乐在其中，戏谑的心理全都写在脸上了，还怕人看不出来吗。

“我没事！”阿善忿忿地甩开贴在自己脸上的手。

“真没事？”

“没事……”

“没事就好了。”观影笑眯眯看着阿善，眼神透着玩味，终于他好像玩够了才对柏宿真道，“小白蛇还是不要变了，有人觉得不好意思了。”

柏宿真点头答应，阿善才算松了口气，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真是怪得很。

柏宿真倒是稍微有些遗憾。

说真的，要化身成人，柏宿真还是信心十足的，毕竟他这几千年的道行也不是白修的，变身男子并不是什么难事，要是观影大师有意考他，他还是可以变好的。

他一边想象，一边下意思地就用讨好的眼神看向对面的男子。

接收到他到视线，观影居然心领神会，好笑道，“别这么看着我啊……不变也罢，毕竟你本身就是雄体，就算再怎么雌雄难辨，但本体是个男身的话，要变凡间男子还是绰绰有余的，我完全信你有那能耐。”

“嗯嗯！”

柏宿真乖巧地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居然有点像邀宠的小狗。

阿善见蛇精突然间对自家大师极尽讨好，有些不习惯又有些不爽，眉头一皱忍不住开口找茬，“喂！你好歹也穿下衣服吧？”

“衣服？”

柏宿真有些疑惑，好像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等到他终于领会了童子的意思，才“哦——”的一声淡定道，“不穿啊……，穿什么衣服啊，这样多舒服……”

“太难看了！快点穿上！”阿善又忍不住吼出声。

“可我平常都光着，习惯了，哪里难看了？”

柏宿真赤身裸体地站着，也不觉得哪里害臊，童子见劝告无效，真是气的不行，索性就转开目光不去看他。

可他又想到大师紧盯着柏宿真看的样子，就感觉自己额头突突地暴跳，那感觉真是叫人讨厌，可他又无可奈何。

观影大师倒是不介意白蛇此时到底穿不穿衣服，他只是觉得白蛇这副容貌，太适合穿女子装束了，不禁陷入遐想。

“大师，那我满足升仙的条件了吗？”

柏宿真迫不及待想要得到答案，观影却并不急着正面回答它的问题，“不急不急，变身成人是不难的，只是不知道……你可能化得女身？”

柏宿真想了想道，“不曾试过，不过应该也没什么难的。”

于是“嗖”的一下又施了变化。

这次变身比之前要快了许多，许是先前变成男身的时候已经记起了变身的技法，故而这次驾轻就熟。

感觉就只是风过的一瞬间，面前的少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美艳无比的妙龄女子，其美貌比之先前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蛇这女身到底有多美，就算是面对面看着的人也实在难以用语言说明，其美艳程度简直可以“妖孽”来形容。

然而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柏宿真变成的女子比刚才的少年还要“残”，她只有上半身是女子模样，而腹部以下却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原来是不知何时，它的下半身又变回了蛇身。

柏宿真这半人半蛇的身体看起来挺诡异，还不等观影和阿善反应，她却突然转身，长长的身子卷上了古柏的树干，饶了一圈，从后面探出头来，双手扒拉在树身上，好像在适应这又一副新的躯壳。

他看看自己的身体，“……果然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好用啊！”

柏宿真下了树干，摇晃着蛇身游来游去，最后停在树根上，下部蛇身随意铺展，上部人身则像极了刚出浴的美人，就那么慵懒地趴着，看起来无比惬意。

“怎么样大师？还行吗？”

“就只能变这上半身吗？”观影大师不无遗憾地问道。

“嗯……要变世间女子，恐怕我的道行还差一点。”柏宿真倒也坦诚，“世间女子构造本就比男子更复杂些，若只是变出个皮囊，倒也不成问题，只是毕竟和真的有所差距，我也几乎没见过世间女子，所以……”

“可惜……可惜了。”

观影扼腕叹息，忍不住碎碎念起来，“算了，到这程度已经不错了，实在也是不打紧的，若有需要时，自然能够学会的。有些事情，也就是差个机缘巧合嘛。”

“嗯嗯，”柏宿真迫不及待又问，“那我满足升仙条件了吗？”

“算是吧……”

柏宿真闻言开心地笑了，观影大师也跟着笑了起来，唯有童子，全程板着一张过度严肃的脸，跟他的外表毫不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