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时日天气一直阴暗,难得今早的旭日明晃晃的自远方跃出,却也难以抵挡秋雨过后的薄凉。
林棠之才吃过早饭,觉得胃里不是很舒适,大抵是因为今日天朗气清的缘故,所以连饭也多吃了几口,不曾想却积食了。
于是她便出了屋子,想去宫内的花园里散步消食。
“郡主且慢!”
林棠之回了头,却瞧见是婢女绮儿在唤着自己,她手里拿着一件霜色斗篷,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郡主明知自己身子不好,早上如此清冷还穿的这样单薄往外面走,真是不要命了。”
绮儿赶忙将斗篷披在她的肩上,又转到她身前来为其系好。
那斗篷素的很,仅有袍角处有着几处玉兰花的缟色暗纹,若是不仔细瞧的话,根本是看不出的。
“这不是有你在。”林棠之微笑颔首。
“郡主什么事都指着我也成,倘若哪天我不在了,郡主又该如何照料自己呢?”绮儿三两下系好了扣子,“再等等,我去取个小暖炉来。”
林棠之赶紧制止,“不必了,我又不是那般弱不禁风,才初秋而已,何故拿那暖炉出来?”
“正因为是初秋,郡主身体才是最打紧的,我们这些下人更要上些心才是,”绮儿却是没听她的,自顾自的进了屋去找那小暖炉,“前些日子我就把那暖炉给了找了出来,就怕郡主你趁着这寒意出门去。”
林棠之朱唇微启,掩着嘴笑了笑。虽然说这些婢女时常絮叨她,做什么事都要千叮咛万嘱咐的,却总归是为自己好的。
绮儿将暖炉填了新炭,递至她手中,那鎏金的暖炉盖子上雕着些许海棠,作工精湛而衿贵夺目。
林棠之瞧了瞧这暖炉,倒也没说什么,出了院子。
绮儿对此已是见怪不怪,郡主虽然素来是不喜欢骄奢淫逸之物,连穿的衣服都以素色为主,但是这个奢华的小暖炉她从来没嫌弃过,因为那是侯爷在郡主生辰时送给她的。
侯爷那样性子的人,和侯府里谁都对付着来,偏偏和郡主关系这样好,真是难得的。
她们二人就这样走了许久,林棠之也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她闲聊着,然后就聊到林昱舒身上了。
绮儿说道:“侯爷对郡主那样好,果真是一胞生的才有这样的感情。”
“亲兄妹的情分罢了,没有什么难得的。”林棠之垂眸轻笑着,“再说了,他终有一天是要娶妻生子的,不能照顾我一辈子。”
“郡主想的未免太遥远了些。”绮儿讪笑着,直言不讳道:“侯爷那个性子,我看一时半会都没有姑娘肯嫁过来呢!”
想到这,林棠之在心里叹了口气。
林昱舒有这样的家世和能力,若是乖乖早入仕途,说不定前途一片光明,偏偏是生性顽劣不知上进,才致使那些有修养有才华姑娘们都不肯嫁到他们侯府来。
那些想嫁过来的,要么就是瞧林昱舒模样长得好看的,要么是爱慕虚荣,想攀附侯府的,反正没有真心实意看上他的。
“说起来,五哥倒是从没和我提过他看上过哪家的女子。”林棠之说道。
绮儿沉思了一会,突然笑道:“我倒是知道一个。”
林棠之问:“可是李家的李辛芩?”
因为之前她曾撞见过林昱舒送李辛芩回府,自然也会这样认为。
“这我倒是不知道。”绮儿又道:“几个月之前周潘哥倒是和我说过,说有一次侯爷在远处望着一位姑娘许久都不曾移步,他还以为侯爷能看上人家。”
“后来呢?”
“后来...”绮儿想了半天,“后来就再也没听周潘哥提过了。”
“你可知这事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林棠之急切的问着。
她最是清楚林昱舒,每每看见了别家的姑娘,要么嗤之以鼻说人家模样如何,要么去捉弄人家撩拨一番,哪里会远远地瞧着还不曾挪步?
“周潘哥回来和我讲的那日,好像是有什么大事来着...”绮儿苦想着,毕竟几个月过去了那事也没后续,所以自然没放在心上。
“啊,是摄政王大婚那日!”绮儿一个灵光,便全都想了起来。
又道:“我听周潘哥说那日侯爷去的晚,街上都没什么人,就是那时候,侯爷遇见了那姑娘!”
“别的呢,有没有什么细致的?譬如说那姑娘长什么模样,年方几许,是谁家的?”林棠之焦急地抓住了绮儿的手,恨不得要知道那天的全过程。
“郡主,你可饶了我吧。”绮儿苦苦哀求着,“那日又不是我跟着去的,我怎么会记得那样真切?”
林棠之紧锁的眉头松懈了下来,才意识到一提到林昱舒的婚事自己就太过急躁,于是羞赧的笑了笑。
“郡主,前面就是浔鲤湖了,这清晨雾浓,湿气又重,咱们还是回头吧。”绮儿制止道。
林棠之瞧着前面,若有若无的烟波缥缈,确实如她说的那般,便点了点头。
正欲转身回去,却听见不远处有人正在说话。
林棠之是不想在此处多呆的。
上次就是因为在浔鲤湖一时兴起没能及时回去,才使自己处在了两难的位置,出去也不是,留下也不是,还听见了关于自己的婚事,若这次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坏了。
想到了自己的婚事,她就面露苦涩之意。
绮儿惊道:“郡主小心!”
林棠之一时之间失了神,都没注意脚下的路,差点被绊倒,所幸绮儿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她拍了拍的胸口,安定着自己,抬眼才瞧见有两人正在前面惊讶地瞧着自己,好似也被吓倒了。
眼前人正是淑妃和万佩佩。
万家底气十足也有一层关系是因为有淑妃做靠山,而淑妃正是万佩佩的表姐,所以她时不时就会来宫中与淑妃作伴。
万佩佩笑道:“哎呀,韶阳郡主怎么这般不小心啊!”
淑妃也顺势接了话,“正是,这附近浓雾可不小,郡主可别把自己给摔坏了!”
“劳烦挂心,我自会小心。”
林棠之虽然不谙世事,却也知道她们两个凑一对准是不好对付的,所以打算先敷衍着找机会赶紧脱身。
“话可别说着这么满啊郡主。”万佩佩冷嗤一笑,“到时候你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侯爷赶明儿要是问起罪来,我们可担不起。”
这是在宫里,万佩佩这样子说便是要将侯爷的权利夸张到比皇上还大,分明是故意挑拨林棠之生气,让她难堪。
“绮儿,我们走。”林棠之淡淡道。
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冷嘲热讽了,所以也当做没听见一样,坦然离开。
正擦肩而过时,那淑妃却又开了口。
“郡主自己有家不回,偏偏要在这宫里呆着,还真当这是家了不成?”
“表姐,你可别这样子说。”在旁的万佩佩也阴阳怪气的插嘴着,“人家好歹是个郡主呢!”
万佩佩平日在外是绝不敢这样挑衅林棠之的,不过眼下在这无人之际,又有表姐在撑腰,自然是踩上她几脚才算舒坦。
今儿林棠之讨了苦吃怪不得谁,要怪就怪在她总是和俞霜儿和杨媣绾在一处。反正另外两个都被自己教训了,眼下也不差这个了,看她们以后还敢在自己眼前嚣张?
“郡主又如何?”淑妃抱着臂讥笑着,“和林昱舒一个娘养出来的,品性上能有什么不同?故作清高也是说不定呢。”
万佩佩附和着,“是的了,一身的药味整日病恹恹的,擦身而过都怕染了晦气!”
“你说什么?”绮儿突然回了头,她恶狠狠的瞧着那二人,却被林棠之拽住了袖子。
凭什么郡主要受这些冷言冷语?明明郡主是那样善良温柔的人,却被她们说的如此不堪。郡主能受得住,她可受不住,今日即使是要被扣上以下犯上的罪名,也不能让郡主受了委屈!
“要我说几次都行。”淑妃柔媚的走到林棠之身前。“我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郡主和侯爷!”
还未等淑妃说完,绮儿突然要猛扑过去要抓淑妃,不料却被林棠之死死拽住了,也不知那瘦弱的身躯这一时之间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她愣是没碰着淑妃。
淑妃显然也是被吓了一大跳,连忙后退了几步,惊怒道:“放肆,真是无法无天了,一个下人都敢对本宫下手,反了你了!”
万佩佩连忙上前扶住淑妃,狠狠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
“你们可敢当着侯爷的面说这些?偏是找准了机会对付我们郡主来了?”
绮儿被气到眼红,她可以背负这些骂名,但是若因此牵扯了自家侯爷和郡主被骂而失了脸面,自己这个下人可就真的是太该死了。
万佩佩喊道:“你一个下人也敢大呼小叫,侯府的人真是没教养,亏不得前些日散了!”
“你放尊重些!”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棠之忽然开了口。
她刚才制止绮儿,是因为如若刚才动了手,侯府的名声才真的叫扫了地,千百张口的说不净了。何况现在连碰都没碰她们一下,就这样诬陷侯府,若是真的碰了那还了得?
“郡主因为背后有着侯爷就能肆无忌惮了?”淑妃阴笑着,“侯爷又如何,他终究是个侯爷,再大也能大过皇上吗?”
“既然知道这宫里谁说的算,那万佩佩你刚刚何故又说出那些,如若我受伤了侯爷就会兴师问罪来?”林棠之不疾不徐的说着,“莫不是觉着侯爷比皇上权力大?”
“你大胆!”淑妃急声喝道,怒视着林棠之,那双眸中锐利森冷,看得令人生怕。
又道:“果然是一家人,胡搅蛮缠的本事倒是相同。左右不过是个郡主罢了,还敢嚣张到我头上来了?还敢让我放尊重些,你也配?”
林棠之骤然一愣,没话反驳,郡主确实是皇族贵胄之中地位较低的了。她咬了咬唇,欲要开口时,却被背后的声音给打断了。
“为何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