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连窗户也不关,莫不是在等我?”
师父?
俞霜儿先是欣喜,便借着烛火的微亮去瞧那人的脸,无奈她眯着眼瞧了半天,却始终瞧不清楚,勉强能瞧见那人一身深色的劲装。
“你...你是谁?”
她向后退着步,确定了来人并不是白邺,纤手胡乱地摸索着软塌,却只摸出个刚从发上拔下的簪子来。
那人却不言,只是步步紧逼,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欲要叫人,却喉咙发紧,吓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只能两手举那救命的簪子,指着那人吓唬吓唬。
“你别过来!”
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这四个字,却不想还吓破了音,活像一只公鸭子,甚是滑稽。
“就你这点胆量,还敢和本侯在这比试。”
俞霜儿惊讶又迟疑,却还是警惕的举着簪子没放下,待那人闲步走到身前的光亮处时,她才瞧清了那张纨绔的脸确实是林昱舒没错。
“你是如何得知,来人不是白邺的?”
“我师父怕冷得很,哪会像你这般,深夜里还穿的如此单薄。”
她恍然之间松了口气,刚想将抬起的手放下来,却好像想到了些什么,立马又把簪子举起对着他,一脸的戒备神情。
“林昱舒你疯了?这可是我的闺房,你可知私闯这里该当何罪!”
“哦?”林昱舒虽然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却心生一丝狡黠,装模作样地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本侯还真不知该当何罪。”
“你!”
她气的指尖发颤,抬簪子的那两手也很是发酸,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放下来。
“有采花贼啊,白...”
俞霜儿还未叫出后面那个“掌”,就瞧林昱舒不知从何处甩出一只帕子来,上面绣着几株并蒂莲,且角落处还缝一个“霜”字。
“你...你为何会有我的帕子?”
“是你给本侯的啊,九姑娘。”
林昱舒漫不经心地说着,还故意将最后“九姑娘”三字咬的略重。
“本侯一人夜闯你闺房算是采花贼,但是手上却又有你送的这帕子,不知旁人该如何想呢?”
“什么如何想,采花贼还有理了?快把帕子还我!”
俞霜儿一个猛扑上去就要将帕子抢过来,却不想他手疾眼快的将它迅速拾起在怀中,她愣是抢了个空。
“来人啊!”
她见抢不过,气的要大喊叫人来,却不想那不要脸的林昱舒缓缓的开了口。
“这贴身的帕子在本侯的手里,你还真不怕别人进了来,说本侯在同你私会?”
“你胡扯!”她气的咬牙切齿,“我清清白白自然坦荡,她们怎么又会听你胡说?”
“可这赃物在本侯手中,你有几张嘴能说的清?”林昱舒挑眉一笑,“反正本侯是不介意你叫人来的。这谁吃亏,谁心里自然是清楚。”
俞霜儿柳眉一蹙,若是此时叫人来,那林昱舒自然是毫不畏惧的,他名声本就不好,就算被揭发了,上京城顶多就会传他又沾惹了一桩桃花事罢了,反倒是自己会吃了哑巴亏,如同他所说的那般,有口说不清,清誉尽毁。
虽然很不想同意这个人的说法,但这样一想,也不得不从了他。但是,他仗着的不就是那个帕子吗?那夺过来就是了。
她偷睨着他怀中的帕子,杏眸中显出一丝闪光。
“你拿不拿过来?”
“我不。”
豁出去了,毁清白就毁清白吧,牺牲爪子能救全家!
俞霜儿狠起心来,只见她撸起袖子,露出了皎白皓腕,直直的伸向了林昱舒的怀内。
林昱舒虽然被她这鲁莽的举动吓得一怔,却还是眼明手快的将怀中的帕子转移到另一只手上了。
她气恼了,干脆贴俯在他身上,愣是要那抢另一只手上的帕子。
“你起不起来?”林昱舒冷言着,他从没见过这般不矜持的。
“我不起!”她低声坚定着。
“那本侯叫人了,非礼....”
还未等他喊出来,就被俞霜儿死死地捂住了嘴,惹得他一阵嫌弃,下意识地将她的纤手向后掰去。
一盏茶后。
俞霜儿红着眼圈又吸着鼻涕,颤颤巍巍地举着红肿的右腕,样子委屈极了。
“林昱舒,臭不要脸,就知道欺负我。”
她虽然是小声嘟囔着,却还是被他听见了。
“讲点理行不行,分明是你要轻薄本侯的,这属于正当防卫。”
俞霜儿瞪了他一眼,任其胡诌八扯却不敢再反驳什么,生怕又对自己下狠手。
怎么会有人这么惹人厌,莫非他这辈子就是来克自己的不是?
“不就是崴了个腕子,哭哭啼啼做什么?”
“那你的手也让我掰来看看!”俞霜儿带着哭腔低吼着。
“那不成。”林昱舒一脸傲气地说着,“你想都别想。”
“你有病吧林昱舒!大半夜跑到这来,为的就是掰我的手,惹我生气来的?你一天都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她愈说愈激动,本不想在他面前软弱了,却越想越委屈,于是两边泪珠却止不住的往下掉,这下子算是完全丢盔卸甲了。
林昱舒神情闪过一丝慌张,他可没想把她弄哭,也不知为何就闹到这番场面了。
“好了好了,真算是败给你了。”他不耐烦着,“你在这不许动等着。”
俞霜儿瞪大了双眸,那眶中还含着闪闪泪花,只是愣愣的瞧着他,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只见他两三个箭步蹿到窗子上,一手把着窗框,头都没回的轻声威胁道:“要是敢动你就死定了。”
又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浓雾之中,这诺大的空房,就像是他从未来过一样,不留半丝余温。
刚想有所动作的她只好打消了念头,乖乖地坐在那一动不动了。
但是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候,她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那个家伙把她晾在这就走了,自己不会是又被他耍了吧?
正想着,就听窸窣一声,林昱舒回来了。
“把手拿来。”
“干嘛?你还想掰到我骨裂?”
“叫你拿来就拿来!”
俞霜儿被他的厉声吓到,只好十分不情愿的递了过去,头转了过去,不忍心看他要对自己的手做什么。
“放到桌子上。”
“你到底要干嘛?”
“照做便是,废话真多。”
她又打不过林昱舒,也只好听话的照办了,却还是不放心的微微起侧头,睁了一只眼偷睨着。
只瞧他不知哪里找来了一只小酒壶,缓缓地将里面的酒倾洒在了自己的腕上。
那清凉的酒流泻在她红肿的腕上,触感虽冰冷,却又觉舒适。它忽而又无情的淌向玉肘之上,她欲要擦下去,却被那人的手抢先一步,轻轻拢回红肿之地。
那人的手虽布满厚茧看起来很是粗糙,但相碰在玉肌之上却很是温热舒服,仔细轻揉着她的皓腕。
“嘶!”
他力度微大,疼的她直吸了口冷气,欲要将手抽回来,却被死死地拽住了。
“老实点。”林昱舒不耐烦地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又继续垂下首来,仔细的轻揉着她那红肿的腕。
俞霜儿趁他看不见时,冲其做了个嚣张的鬼脸,才觉得自己赢了点面子回来。
不过接下来,她却明显感觉到林昱舒的力度小了很多。
抬眼瞧去,他正低着头,专心的为自己轻揉着右腕。平日里利刃一般的剑眉,此刻却难得的夹杂了一丝柔和;睫毛纤长,翩翩欲飞;凤眼轻弯,眸光却专注;薄唇微抿;动作轻柔且细腻,丝毫与平日的他沾不上边。
这样看起林昱舒来,也不并是那么讨人厌。
不过,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林昱舒忽然抬起头来,只见俞霜儿微歪着头正凝视着自己,那眼神里,还透着一丝奇异的光。
“你在看什么?”
俞霜儿被生冷的这么一句拉回了神来,只瞧他正狐疑地注视着自己。
她一时之间竟慌了神,只好紧忙将目光瞥向了别处,浑身不自在。
林昱舒挑眉一笑,恢复了往常的神情,手中的动作却依旧,不掺杂一丝生硬。
“告诉你啊,侯爷我身份高贵,别痴心妄想。”
“放你的狗屁。”
被这么一调侃,她刚萌想法就全部被击溃不说,甚至还觉得适才的自己甚是可笑。
他这样的人,分明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就你这样刁蛮的啊,估计打着灯笼都难找着婆家。”他挑衅一笑,“看在这么熟的份上,如若多年后你还没人要,本侯就做个顺水人情,收你做为第十六个娘子如何?”
“你想得美!”俞霜儿狠狠地将手抽了回来。
但这次,林昱舒却没再拦着她,脸上尽是得意的笑意。
“真是有病。”俞霜儿转过头去,轻轻活动着右手,已然是不再疼痛,好上很多了。
“小心着些,这些日子别再用力了。”林昱舒喝了口茶,心不在焉地说着。
她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用得着你提醒?”
林昱舒却不满她的态度,“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本侯好心提醒你,连点感激都没有?”
“我倒是想问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俞霜儿咬牙切齿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的,现在倒是要我感恩戴德起来了?”
“那我不也是将功赎罪了?你这丫头怎么还咄咄逼人!”
林昱舒顾着与她吵嘴,连自称的“本侯”二字都给丢掉了也浑然不知。
她忍无可忍的回归了正题。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还帕子。”
“非得这时候还?”
“你要是想让更多人知晓那贴身帕子在本侯这,那本侯也不介意白日来。”
她也不想再纠缠下去,只得强忍着怒火不再看林昱舒。
“那把帕子还我。”
“本侯眼下不想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