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河里走了大半个月,越挨近朔京,顾浔越是慌。
他偷偷摸摸跟奚灯商量了无数回,等望见朔京影子的那一刻,终于敲定。
船到朔京的时候,是在晚上,顾浔整理好包袱,跟奚灯手拉着手,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一个方向的时候,刻意弄出一个动静,然后趁人不备跳了河。
跳河的动静引起了侍卫的注意,当时便有侍卫跳下来摸人,他俩心急忙慌的乱找了个方向就游,后来侍卫倒是没看见了,他们也不知道游哪里去了。
顾浔精疲力尽,加上天黑,一时没发现有条画舫在前头立着,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一头撞上去了,他人还晕着,就被人拖上了画舫。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
奚灯咋咋呼呼的叫。
顾浔撑着晕乎乎的脑袋往上望,就看见一个太监装扮的人一脸阴沉的看着他,冷冷的跟旁边人交待:“处理了。”
处理了?
是他想的那个处理吗?!
顾浔吓得浑身冰凉,他下意识的往船舱里望,不是说朔京的贵人都是有一副好心肠的吗?他要是大喊大叫,贵人会放过他们吗?
哦,不要问他怎么知道里头是贵人,只要是比他‘贵’的,都是‘贵人’,很显然,朔京里就是一个小官之女都比他来得贵。
眼看着那些人越靠越近,顾浔下意识大喊:“光天化日,你敢动私刑?”
那些人已经抓住他了,顾浔瞬间绝望,然而没想到,里头的贵人出了声。
“汪德才,带进来。”
那个太监听见了,阴沉的脸色瞬间收了,他叫侍卫抓了他们,带进了船舱。
*
“水草精?”
贵人这样喊他。
水草精?他怎么是个水草精啦?
顾浔觉得很气,但他不敢表露出来,只是顺着贵人的视线低了头,然后就看到了自己一身水草,头顶还不停掉的怪模样。
顾浔:……
貌似他还真是个水草精?
呸!
她才是个水草精哦!
也就一会儿的时间,顾浔已经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他脸上倒是端得一本正经,眼睛却是骨碌碌转了不知道多少圈儿。
江栖迟饶有兴致的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抬手按住他的眼睛。
顾浔:!
她想干什么?!
她想挖我眼睛吗?!
好可怕!
顾浔身体僵硬,都快哆嗦了。
江栖迟没挖他眼睛,她只是轻轻的摸了摸,然后就收回去了。
温热的手指挪开,顾浔松了口气,然后他才反应过来,然后瞬间红了脸颊。
咦!
这女人轻薄他!好不要脸!
但是……
他的命还掌握在她的手上!他要不……从了?
他胡思乱想,杂七杂八,那边江栖迟已经在他面前蹲下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江栖迟抬手替他摘水草,完全没管身后惊掉的一地下巴。
顾浔红着脸颊,小幅度的躲了躲,然后就僵着不动,女人的手不停的在他脑袋上,脸颊边上挪动,带来的感觉,是自小不曾接触女性的他不了解的,但无疑,是非常不自在的。
“我、我我……我叫顾、顾浔。”
顾浔结巴了,说话声音小小的,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娘子……哦,也不对,自打她做了女帝,朔京内外的小娘子可自由了,比男子还放得开呢!像这样‘娇羞’的模样,那可得倒退十年才能见着。
江栖迟眼睛里有了笑,那笑十分真实,半点不造作。
“我我我?原来不仅是个水草精,还是个小结巴水草精。”
江栖迟点点他的鼻子,低声喊了句:“小结巴”,然后就起了身,叫汪德才带他下去换衣服。
顾浔一脸懵,奚灯也一脸懵,汪德才……好吧,汪德才才不懵,他只惊讶了一瞬,就有了结论。
看来,他们宫里是要有一位男主子了啊,也不知道那些躁动的公子们,见不见得着他家主子一面。
汪德才使人将他们请下去,没过多久,一个太监拿了一张湿掉的路引过来,他随意瞥了眼,招呼过一旁低眉顺眼站着的一个小太监,轻声与他说:“查查。”
要留在主子身边的人,祖宗十八代都得查。
*
顾浔两人懵懵的被带到一个浴房,眼看着伺候在一边的太监都要动手动脚了,他们才反应过来。
“别别!”
顾浔伸手拦住人,说道:“我自己来,不然我的小厮来!”
开玩笑,被太监看,也是清白不保好吗!
丁荣丁茂对视一眼,笑着道:“奴才告退,公子若有需要,唤奴才一声便是。”
“好!”
顾浔立马应声。
他们很快走了,但也没走远,就在门口守着。
奚灯走过去小心的瞄了眼,然后又小心的走回来,抓着顾浔的手臂,近乎无声的喊道:“公子——怎么办呀——”
顾浔摇头,“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
“那个……那个要是看上您,怎么办?!”
奚灯都快急死了,他哭丧着一张脸瞅着顾浔,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您要做这位贵人的男宠了吗?
顾浔脸都快黑了。
是的,自打女帝继位,这短短十来年间,已经出现很些养男宠玩乐的贵女了,他要是被她看上,要他做那什么男、男宠,他……他貌似也反抗不了?
这事实真是该死的令人无力啊!
“先别管这个,我冷死了,洗澡!”
顾浔气哼哼的脱了衣服,跨进浴桶。
奚灯叹口气,将手伸进水里随意荡了两下,然后就去帮顾浔搓背。
他俩磨磨蹭蹭,洗了大半个时辰,等整理好了出来,一看,嗬!傻眼了。
眼前再也不是黑漆漆的水面,而是在一个灯火通明的院子外。
说是院子外也不对,这个房子临水,挨着水的这边建了个只有水的大院,等船进来了,有法子可以封闭,在画舫的对面,是个很宽的走道,走道边有门,此刻十几个人恭敬站着。
顾浔:……
这架势怕是有点吓人!
汪德才站在外面,见他出来了,就笑着道:“主子已经下去了,公子请。”
阴沉的人突然笑起来,是很恐怖的好吗!比不笑更可怕好吗!
顾浔小小的抖了抖,然后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
汪德才瞥他一眼,暗衬:这人可有点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