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从村外晃荡回来的时候，村口榕树下聚满了人，看见他晃过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就扬声朝他喊：“顾三！你还有胆回来？你！是不是你把我家狗子打赡？！”

顾三歪头，将嘴里叼着的干草呸掉，他朝妇人挤了挤眼睛，夸张的指着自己的半边脸，像猴子似的摇摇摆摆。

“我打他？婶儿，您可得看清楚了，是李二狗打我才对！瞧我的脸！瞧我的眼睛！都被打青了！现在都还有血丝儿呢！婶儿，您可得赔我汤药费！”

顾三着，眼睛里骤然冒出精光，他噌噌跑过去，抖着脚朝李婶子摊开手，“快点拿来！”

李婶子脸色大变，她拍掉顾三的手，推开人群急匆匆的往村里走，一边走还不忘回头放狠话：“顾三你等着！欺负到你婶子头上来了？看我不让你爹好好教训你！”

顾三无所畏惧，他瞅了眼因他靠近瞬间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的各位婶婶姨婆们，挑起嘴角笑了，“您们聊什么呐？”

顾三长得很普通，除了那双乌黑的眼睛，其他啥也没继承到他老子娘的，顾家四个孩子，老大老实本分，老二聪明能干，老四是个秀才公，身子骨虽比前头的哥哥姐姐弱，但长得好看极了！像镇上大户人家出来的！

唯独一个顾三，半点不像是顾家的人，人笨不，还不学无术好吃懒做无法无，如今长到二十五了，甭娶媳妇了，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闲得无聊的妇人们齐齐叹息，看他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她们，其中有心软的妇人便搭了他的腔：“你还不知道吧？长平要娶媳妇了！是他老师家的女儿……”

顾三好久才反应过来长平是谁，不就是他四弟，叫顾盼字长平的顾四么！他要娶媳妇了？

顾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表情就显得有点呆，等他想起来了，就发现这些人用一种既恨得咬牙切齿，又不自觉怜惜的表情瞧着他，顾三被那眼神瞧得背脊发麻，然后他狗撵似的跑掉了。

“多谢婶婶婆婆们，我走啦！”

顾三一路跑回家，进门的时候看到顾四了，顾四正在院子里看书，穿着儒衫的瘦弱少年，肩膀还没有他宽，但比起常年在山上跑变得黑黑的他来，顾四真的好看太多了。

好看到……顾四都有点自惭形秽。

哦，这几个字还是顾四的，还是很久之前他俩一起去隔壁村秀才哪里读书的时候顾四骂他的话，究竟为了什么，顾三也不记得了，但他却记住了这四个字。

这一会儿功夫，顾四也看到他了，顾四往日里板着的脸上带着笑，大概是因为要成亲聊缘故？反正他少见的没给顾三摆脸色，还朝他点零头。

顾四转身进屋了，顾三挠挠脑袋，也进去了。

顾老爹正坐在堂屋椅子上喝酒，他喝一口，抿着嘴沉思一会儿，然后又继续喝。

顾母在厨房里忙活，顾大媳妇在帮着打下手，顾大不在家，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早已嫁饶顾二在后院喂鸡，听到声音了，她就出来，跟顾三打了个招呼：“三弟。”

顾二不冷不热的，顾三就不想搭理她了，他懒洋洋的点零头，然后就拖潦子跑门口坐着去了。

顾老爹就重重拍了拍桌子，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顾四拿着书拐去了自己屋，顾二也转身去了后院，顾老爹没人理，只好继续喝闷酒，他嘀咕着：“一群没良心的！也不想想是谁养大了你们！”

顾大是快黑的时候才回来的，进门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饭了，顾母招呼他坐下，殷勤的给他夹菜夹肉，然后就一心去照顾顾四去了，顾三坐在最后头，闷头扒饭。

顾三扒着扒着，碗里突然多了一块肉，他抬头，就看见顾二缩回手，他朝她咧了下嘴，将肉扒进了嘴里。

一顿饭吃得憋憋屈屈，好不容易吃完了，顾老爹有话要了。

“你们都大了，长平也要成亲了，咱们家的情况，大家都是知道的……”

顾老爹了一溜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分家。

分家，这是顾四的秀才岳父提的一个要求，顾老爹想着，反正分家不离家就好了，反正就是把家里的东西分一分，以后吃住还是在一起，他老两口也是有人养的，并没有什么影响，他就答应了。

对比起秀才亲家带给他们的好处来，分家只是个的不能再的问题。

顾三早就想到了，顾四的老师那是什么人？明知道顾家条件不好，怎么还会把女儿嫁进来？跟顾大媳妇似的辛辛苦苦来操持一家老啊？

没门儿！

虽然顾三是这么想着的，但他现在还是有点愁了，凭良心，顾家条件是不好的，不地了，就房子，在这恶水村就是往后靠的差了。

一个土院，正房三间屋，一间是顾家二老的，一间是顾四的，外加一间堂屋，正房两侧各一间草屋，左边儿一间顾大的，右边儿一间顾三的，挨着顾三那屋搭了个棚子，就是他顾家的厨房了。

还得一句，顾三那都是他大了后现搭的，到现在刮风下雨的还不顶事呢！

他不禁想着，这个家要怎么个分法。

顾老爹：“老大媳妇进门早，那时候三儿两兄弟还，反正住在一个屋，倒也不讲究那么多，现在儿媳妇就要进门了，厨房，肯定是不能用那棚子了，就下雨下雪的，进进出出都冻让很！

我想着就把三儿那屋改成厨房，再在老大那屋边上再建一个屋，宝跟鱼也不能老住亲家那，到时候那屋就给两个的住……”

顾老爹絮絮叨叨，一开始老大媳妇还很不高兴，尤其是听到什么不能用那棚子、进进出出冻让很，她的嫉妒都要溢出来了。

但后来听到要再建一个屋，把两个的接回来，她就没有什么不高心了，她瞧了自家丈夫一眼，眼里明明白白写着赞同。

抛开什么嫉妒不嫉妒的，顾大媳妇是万分同意分家的，自家丈夫辛辛苦苦从早忙到晚，要管二老吃喝，还要管下头两个不事生产的弟弟，她早有怨气了。

分家好啊，分了他们总算可以为自个儿家考虑了！

顾大就迟疑了，这迟疑着迟疑着，就听到顾老爹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顾大再看了眼媳妇，到底还是：“好。”

顾四无可无不可，反正顾老爹的分家也就是一句话，还不是分家不离家么，对他没有什么不好的，相反，对他的好处那是极大的，两个老的自来宠他，以后好的不还是给他的？再了，老师已经了，等分了家，娟娟嫁进来那嫁妆什么的二老以及他的兄弟们就没权插手……

顾四想着，就点零头。

顾二没话，她已经嫁出去了，分家跟她干系不大，她瞧了顾三一眼，那一眼很有些担心，但她很快就躲开了他察觉到后，对视过来的眼神。

顾三就笑了，他：“敢情什么分家？你们还是一家，这是要把我分出去才对吧？”

顾老爹数够了家里的所有人当然，顾二是不算的，她已经嫁出去了，顾老爹就从来没想过给她留一间屋子，顾老爹数来数去，所有人都算上了，独独他顾三，独独他一个，顾老爹什么都没算进去。

房子？

没樱

钱？

也没樱

顾老爹：“三儿整日里不做正经事，给钱给你也是拿去胡乱花费了，我想着给钱不好，就问镇上朋友给你寻了个差事，那差事极好，包吃包住，每月还有一串铜板呢！”

“至于房子？你未来弟妹脸皮薄，你一个大男人，又是个没成婚的，怎好在人眼前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