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跑进了大山深处,最后在一个潮湿的洞穴里停下了脚步。
顾三缩进了洞穴里,洞穴窄,他缩在里面,腿不能伸直,头不能转动,但顾三觉得很安全,很放心,于是他就待着没有动。
洞外的空一点点变化,从白转到黑夜,当眼前最后一点光线消失的时候,顾三从洞穴里出来了。
黑夜来临,顾三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与不快,顾三站在树下,黑雾在他周身缭绕,他的眼睛泛着一种奇异的色泽,这样的色泽撕碎了他的无害,使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别样的意味。
有人在他耳畔话,那声音很轻,像是絮语。
“走,往前走,跟我走,我带你去……”
喀嚓……
那饶絮语没有完,有清脆的断裂声在顾三旁边响起来。
顾三偏头,他看见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她看着他没有话,顾三顶着她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开始紧张。
顾三看见她张开了嘴,她在话,她在喊他。
“顾三……”
顾三……
顾三……
谁是顾三?
他偏头,觉得心里很烦,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心里搅动着,搅得他十分不安。
他恼怒起来,抓起身边的东西就开始撕,他还没撕两下,那个人突然就靠过来了,她伸手过来抓他的手,顾三呆滞的站着,没有动。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动,但也可能是他不能动。
江栖迟顺利的抓住了他的手,她将他手中握着的带刺的根茎扯掉,用鞭子把他捆了起来,绑到了树上。
江栖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那双不再纯粹的眼睛,她十分不喜欢,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眼尾,轻轻的了句:“脏东西啊……真是讨厌……”
江栖迟完,伸出手来,她的指尖从顾三额头开始滑动,滑到他冰冷的指尖,再滑到他紧抿的唇畔。
顾三呼吸微紧,心跳声忍不住就急促起来了,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江栖迟抬起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她亲得十分温柔,然而那只搁到顾三心口的手,却是半点不温柔。
风线凝聚,在江栖迟指尖缠绕,空气中隐隐响起绷到极致而发出来的颤声,江栖迟攥紧手指,无数黑雾从顾三心口钻出来,瞬间就把她的手包裹住了。
“唔……”
顾三痛苦闷哼,他忍不住晃动,然而没有用,她绑他绑得紧,他根本不能动弹。
黑雾翻腾,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江栖迟摊开手心,黑雾聚集起来,往上空冲去,她动动指尖,一下子将手指捏紧,那跑到半空中的黑雾团猛地一滞,然后在空中炸开。
“啊”
江栖迟听到了一声短促尖利的叫声,黑雾消散,那声音也跟着不见了。
顾三身体一颤,然后一软,晕过去了。
江栖迟摸了下他的脸颊,把人放开,然后轻松抱起他,钻进了无边黑暗里。
江栖迟抱着顾三回到了村外山上,那个他们的家,黑黑的夜,江栖迟没有点灯,她摸黑把顾三放到床上,然后跟着躺了上去。
顾三又做噩梦了。
这一次不是行走深渊之上的噩梦,不是被追赶的噩梦。
这是一个漫血色的梦。
顾三梦到了钱眼,在山脚下,他面无表情的拖起昏迷不醒的钱眼,将人拖到了另一边,然后将他残忍杀害了,飞溅的血液染花了他的脸,他看到他在笑,他笑着舔掉了嘴角边的血液,转头冲他邪邪一笑。
顾三梦到了钱母,在漆黑的夜里,他不知疲惫的奔跑,他在半路捡到了一把捕,他提着捕潜入了村长家里,将睡着的钱母从床榻上拖起来,拖到了院子里。
在院子里,他一刀一刀的朝钱母捅去,钱母挣扎,钱母尖叫,钱母死了,村长家的豆子闻声出来了。
顾三听见他笑,顾三看见他提着带血的捕朝豆子走过去,他抓住了豆子,他举起了豆子。
顾三在梦里惊恐尖叫,然而没有用,没有谁听得见他的声音,没有人能。
顾三颤抖着倒在黑暗里,他看见顾大跑进来,他看见好多好多认识的面孔朝他围拢过来,他听见他在笑,他听见有人:“顾三是杀人凶手!”
“顾三是杀人凶手!”
“顾三是杀人凶手!”
无数的声音在他周围叫喊,顾三摇头,他颤声回:“我不是!我不是!”
“不,你是。”
顾三转头,他看见顾大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他把断掉的手臂递给他,他难过的问他:“弟弟,你为什么要砍掉我的手?你要杀我吗?你要杀我!你要杀我!”
顾三摇头,他想不是的,但他没有出口,他已经替他回答了。
他笑着:“对,我要杀了你。”
顾三惊恐的喊叫:“你是谁?你是谁?”
他笑着:“我是你。”
不!不!
这不是他!
顾三在睡梦中哭泣,顾三在睡梦中颤抖,一只手忽地伸过来,将他整个人抱住了,顾三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颤抖着睁开眼睛,看见熹微晨光中,她朝他露出微笑。
“栖栖?”
顾三不敢置信的喊。
江栖迟抬手遮住了他的脸,她温柔的问他:“做噩梦了吗?没事的,很快就好了。”
她的声音跟以往很不一样,在顾三听来,有种近乎蛊惑的味道,这样的感觉有些像那个人,但仔细感觉又很不一样。
顾三的脑袋又开始昏沉,他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无法从那种感觉中挣脱,最后他妥协了,在那个熟悉的怀抱中,闭上了眼睛。
顾三又睡着了。
江栖迟一直陪着他,等到太阳升到最高空的时候,她放开了顾三,起身换了一套顾三的衣服。
江栖迟抱着顾三下了山,她把他送到了安阳镇,把他绑在了镇上客栈马厩里,然后她转身回了恶水村。
恶水村里很安静,村民们都躲在家里不肯出来了,顾大嫂抱着盆从河边回来,快要到家的时候,她停住了。
顾大嫂抬头,目光落到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身上,她翘起嘴角,眼睛里却是黑沉沉的。
她:“三弟,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