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瑶见他们突然停下谈话盯着她们俩看,特别是竹韵夫子一脸的尴尬神情。
歉然道:“是我们打扰到您们了吗?抱歉,我和乐戠这就走开。”
……哟!这么快就称上字了。
三位夫子齐齐挑眉,梅萼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得很是欣慰。
“没事没事,哪有什么打不打扰的,又不是什么让人听不得的。
不过今日是第一天入学,夫子们才这么大度地让你们轻松玩耍一下,你们俩也别一直在学堂里闷坐着。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书,现在去院中玩玩去,这里看着简单,其实其中好玩的不少,去吧。”
两人点点头,恭声应是,转身下了阶梯,走开了。
“这些花草树木可是有什么玄机?”
一路行来,路瑶并未看出什么异常,花是花,树是树的,好看是好看,但应该还有别的说道才是。她看不出来,只得疑惑地向旁边的萧妤询问。
萧妤不愧路瑶在第一眼看见就给人定的学霸标签,果然能解答上她的疑问。
“这是空间移转之术而成的玄奇阵法,名小三千昙华法阵。我们所见是真,所触是真,香气亦是真,但如若想要损坏或者触动节点,就需要达成某些要求,也会像那人一样……”
萧妤指指不远处被三四人围在一起安慰的、正坐地上大哭的小胖子。
路瑶看了看他发红的双手,说道:“是想要折花,所以被收拾了?”
“是的,可以赏玩,但如果心生恶意,便会被法阵之力鞭打警告,以力返力。”
“是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路瑶抬手,捻住一抹梅花花瓣,稍一用劲,便将它扯了下来,并未出现萧妤所说的法阵鞭打。
路瑶向萧妤展示了下自己手里的花,笑道:“果然,只要不报有恶意,就不会有事。”
萧妤无奈地看她一眼,转身找了处干净的石头,取出锦帕垫上,坐下来,才慢慢道:“你可以开始了。”
路瑶:???
被萧妤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路瑶疑惑地看着萧妤,又在她的示意下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
那梅花花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纸条:除掉有瑕疵的花。
很明显,路瑶这是触动节点了。
她就是看那朵花瓣缺了一角,揣着花瓣有瑕的想法去摘下的。
没想到……这法阵成灵了啊,这样都行。
路瑶抬头看看自己面前的梅树,还真就突然有不少萎靡有缺的花朵在了。
路瑶下意识看看周围其它的梅树,还好,就她面前这么一株。
“……”还好什么?!这还不如直接挨一次打呢。
路瑶沉默半响,问萧妤:“真要照着做,这株树会秃的吧?”
萧妤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淡然回她:“那就想个不要让它秃的法子。”
路瑶无言,能怪谁,怪只怪自己手伸得太快了。
这梅花化作的纸条无物自粘,扯都扯不掉,还十分的有存在感。
认真打量了下面前的梅花树,枝干青葱,生机盎然,独花瓣萎靡。
这问题明显不是出现在树上,而是出在要难为她的那个不知名存在上啊……
又过半响,路瑶对着树认真说道:“万物生长皆存其态,无物不美,此株在我摘下这片花瓣之后,再无任何瑕疵。”
没反应?
路瑶瞧瞧依旧不变的梅花,又看看手上的小纸条,继续说道:“不过观其情况,非鲜花有瑕,乃缺水调润,我愿施术化雨,以补在下之过。”
梅花树摇了摇身子,路瑶手上纸条字形变换,一个“可”字浮现其上。
果然是成精了,不过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证明这法子对了。
路瑶咳了咳,难掩心虚:“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不会化雨术”她本来也就是试着说说的,没想到还真对了。
纸条又是一阵变换,密密麻麻的三行,开头就是三字:化雨术。
意思很明显,现学现用,满意了就放人。
嗯,路瑶算是知道梅萼夫子说的“不少好玩的”是啥好玩的了。
寓教于乐,诲人不倦,路瑶捂着胸口为想出这个方法的大佬重重点赞。
老实地将小纸条凑近了些,一字一句的琢磨,琢磨明白后又在心里先推演了几遍,她体内灵力有限,不容浪费。
直到确保已经了悟于心了,才站好开始。
秉气沉神,调动体内灵力,气随意转,起手掐诀。
只见路瑶前方慢慢凝气成雾,雾聚成露,进而滴落下来,在路瑶的操控下,正好洒落在面前的梅树之上。
化雨术与清风术算是最基础的小法术,基本上入了九流境界的人都可习得。
以自身灵力调动天地灵气化雨成风,灵力雄厚者,可调动风雨成势。
也是路瑶得天独厚,三年来修行不怠,体内灵力勉强能供应上术法所需,这化雨术算是一次便学会,化雨成功了。
路瑶看看恢复了精神的梅花,手上纸条也重新化为了一片花瓣。
轻呼一口气,赶紧把花瓣吹掉,向坐在一旁看戏的萧妤招手。
“乐戠,麻烦过来扶我一下,我没力气,走不动路了……”
体内灵力被一抽而空,路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是肚子,非常地空虚。
萧妤看看周围一圈正惊叹看着路瑶的小孩子们,放下玉佩,收起锦帕,过来扶她。
“去哪?”
“我好饿,想吃饭,吃饭~~”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路瑶还特意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萧妤身上。
谁让萧妤之前在她跟树说话的时候笑她呢,别以为她没看见她那一闪而逝的笑。
“……膳堂在哪里?”怎么也没想到刚才方化雨成功,威风凛凛的人,现在就只念着要吃饭了,而且她也没预料到这人还挺沉。
“问夫子呀,……乐戠,你腰间的玉佩,……是不是有点烫啊?”
路瑶惊疑地看了看萧妤的红玉玉佩,又看了看萧妤。
之前没有发现,现在凑得近了,她才发现萧妤身上寒意极盛,玉佩却时时散着惊人热意,明显就是在为她镇压身上的寒冷。
“千年真炎玉,姑姑花费两年多的时间为我寻来的。”
萧妤将玉佩摆正,免得烫到路瑶。对于她来说,这只是块暖玉,对于旁人,可轻易碰触不得。
“……所以你是极寒体质么?身体难受吗?”
萧序说她是废体的时候,路瑶以为萧妤只是不能修炼,哪里想到,原来是这种体质。
寒冰之体,不止能伤外人,也会侵蚀自身。
现在就需要千年真炎玉压制了,可以想象得到萧妤会有多难受,难怪见她一直把玩着那块玉佩。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只是隐隐觉得萧妤面色有些许的苍白,这还真是……有点愧对之前战友对她观察入微的夸赞啊。
“冰玄寒极体,体内经脉冻结,无法行功。不过有真炎玉的护持,可保不死。”
路瑶能感受到萧妤的情绪仍是平和的,无法修行,身处寒狱这些,似乎对她而言,只是小事罢了。
这等涵养从容,路瑶由然钦佩,心生敬意。
“可有解决之法?”
没想到才说要一生同行的小伙伴,现在都有性命之忧了,路瑶有点愁。
也不想着吃饭了,拉着萧妤回了学堂坐着。
萧妤见她神色担忧,心生暖意。她听姑姑说过,她去了学堂,就会认识到很多不错的人。
而她的同桌,她的第一个朋友,天资出众,自信从容,面临窘境而不乱,化雨之术一学就会,比她这个身有洞彻心的人更为厉害,姑姑所说果然不假。
此时看她因为自己而忧色尽显,能结交到这么一个出色的人,不管她能活多久,都足以让她感到很开心了。
“不必担忧,过几年就好了。”几年之后,寒气爆发,度过是好,度不过,……也是好。
“真这么简单?”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路瑶很是不信。
……
小孩子们最是调皮,三位夫子看似聊天不管,但实际上还是把心力放在小孩子们身上的,这对他们高阶修者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也就不可避免的让他们把她们俩的表现和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梅萼夫子翘翘自己的长须,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可比当初的你们聪慧太多了。萧家一个麒麟儿,路家一个麒麟儿,看来我们元武国运昌隆,日益鼎盛啊。”
萧蕴摇摇头,没梅萼夫子那么乐观,怅然道:“乐戠死劫难消,我们能为她做的,仅是寻来真炎玉压制寒气。
她小小年纪便要时时承受玄冰浸体的痛苦,实在是惹人心疼。那孩子身怀洞彻心,懂事得早,从不曾哭闹过,虽不曾明说,我却是知道她已经很累了。”
“让她走出家门,入州学读书,我与大哥只盼这么多可爱的、有活力的孩子能影响到她,能将她留在人间,能让她得见世间风华。不至小小年纪,便……”
萧蕴是萧妤的亲姑姑,从她出生便看她受寒苦折磨,对这个懂事隐忍的孩子心疼得不行,现在说着话,看着萧妤难得的笑颜,心中酸涩得紧,连忙仰头,止住了话。
竹韵夫子萧芒在一旁也是红了眼睛,撇开头不去看萧蕴和萧妤两人。
萧蕴出门在外,为萧妤找寻压制寒气的宝物,不知道她的父亲、萧妤的祖父是如何纵容那一家子的。
大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他远在他处执教,也是鞭长莫及。近日又被叫回萧家,被他父亲强制叫来州学做了蒙学夫子,说是要看顾萧序,免得受了欺负,不免好笑。
他爹所行皆是受了他大伯指使,大伯如此行事,明显是为了防备他自己的女儿,简直就是入了迷障而不自知。
竹韵夫子默然看着前方,他身处其中,不想成为动乱萧家的罪人,只能听萧蕴的,不去捣乱就好。与其让大伯派其他的人来添乱,还不如他在从中斡旋。
萧妤身具冰玄寒极体,又有洞彻心,如果能渡过死劫,便是凰飞于天,前途无量,也是他所乐见之事。
萧蕴不知萧芒已经下了蒙学三年之后便带着妻儿远走,不再插手他们家主一脉的决定。
见路瑶正问如何解决萧妤的体质问题,便向两人略一点头,走开来到路瑶她们位置那里。
“宁安,我之前远行在外,就只是和你师伯传信之时听说过你,刚才夫子见你现在就可以使出化雨之术了,果真不凡。”
萧蕴心绪沉重,面上却是不显,仍是笑着走上前,对路瑶打招呼。
路瑶起身,对萧蕴躬身一礼,回道:“夫子过奖了,宁安也时常听师伯提起您,说您是她的好友,有时间,定要与你畅饮论道。方才宁安得知您就是我的启蒙夫子,颇感惊喜。”
萧蕴轻笑出声,先让她起身坐回位子上,玉手轻指了下萧妤。
才对她道:“宁安真会说话,夫子听了很是欣喜。不过不瞒你说,我来蒙学院当夫子,主要缘故就是乐戠,我很不放心她。现在看你们俩这么投缘,也算是不枉我的一番安排了。”
“如果觉得我这般作为冒犯了你,夫子向你道歉,请宁安原谅夫子。”
萧蕴广袖一展,果真对着路瑶行了个躬身大礼。
路瑶发挥这些年锻炼出来的身法,急忙起身避过了这个大礼。
她发觉萧家人一个个的,都不带在意一下周边情况的!
萧妤那个交友礼也就算了,当时学堂里人都跑出去了,没几人注意她们。
现在不少小孩子都跑累了回了自己位置休息呢,结果萧蕴身为夫子,对着她这么庄重的行礼,要多吸引人就有多吸引人。
路瑶站至一旁,照着萧蕴的礼,对萧蕴做了一遍,大声说道:“多谢夫子指导,学生受教。”
原来是在教人行礼啊,一帮小萝卜头明白过来,收了目光,转头和小伙伴继续玩耍去了。
萧蕴因萧妤的事,情绪激荡,加之她向来率性而为,想做就做,从不在意旁人眼光。
一时忘了这里是学堂,她身为夫子,这么做确实不好,瞧着像是在逼迫人小孩似的。
萧蕴轻咳一声,抬手设下结界,除了她们三人能听见谈话之外,旁人只会下意识忽略她们这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正要重新行礼,就被路瑶连忙打断了。
“夫子不必如此,我若与乐戠相处不来,您和师伯如何安排都是白费。我和乐戠有缘,即使不是今天,往后也会在某一处某一刻相识,所以夫子不用介怀此事,宁安并不在意。”
路瑶抬袖擦擦汗,她还没修炼到不动声色的境界,一时激动,急出了一脑门的汉。
萧蕴是她师伯的至交好友,又是她的老师,她是万万不能受她的礼的。
再说了,路青舟坑她坑得顺手还不带提醒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乍然来个一本正经要行礼道歉的,她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
她还是她小伙伴的至亲长辈呢,小伙伴还在旁边看着,只求夫子不要坑她,直接说正事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