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瑾止住低泣以后,长宁肩窝处的衣服几乎都可以拧出水来,湿哒哒地贴着身体,搅得她不舒服。
换好衣服出来,长宁见盛瑾鼻尖红红,双手抱着膝盖,一个人呆呆傻傻地坐着,看上去是十足十的可怜样。
长宁无奈地勾了勾唇,给她接了一杯水,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勾勒未完成的画作。
盛瑾也没言语,抱着水杯,就坐在长宁身边看着她发呆。
空气里很安静,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却莫名给人带来一种安定,效果接近于医学上的镇静剂。
“嫂子……”
“嗯?”长宁头也没抬,一双眼睛只专注着笔下的一切。
她画的是那天晚上专心开车的庄明琰,眼睛部分一直都处理的不尽她意。
长宁擦了又改,改了又擦,刚刚来了点儿手感,这会儿没舍得放下手中的笔来专心听盛瑾说话。
盛瑾发现了,也没打扰,只是抿紧了嘴巴,等她画好停笔。
等长宁真正停下笔来的时候,盛瑾的思绪早已经跑远了。
长宁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眉眼含笑,指尖都有些激动的颤抖。
合上画本,长宁伸手推了一下呆坐在她身旁不远处的盛瑾,嘴里喊着名字,“阿瑾?阿瑾……”
“嗯?嗯,嫂子……”盛瑾见长宁盯着自己看,忙问,“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没啊……你画好了?这么快?我能看吗?”
长宁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不能。”
“哦……好吧。”
闻言,长宁皱了眉头,想开口问她,却还是选择闭上了嘴,起身把手上的画本收进了梳妆台的一个抽屉,然后小心地上了锁。
确保东西收拾妥当,长宁回身招呼盛瑾去客厅。因为——
庄明琰给她定的吃早茶的时间到了。
“宁宁,小瑾。”
庄妈一直在客厅里坐着,此时见两个人前后脚从卧室出来,神色正常,心下不免放松了几分,脸上的笑都真心了一大半。
“妈妈,今天吃什么?”
自从庄妈不远万里给她带来了腌梅子,长宁基本就没有再孕吐过,吃嘛嘛香。然而,对于孕妇来说,胃口太好也要命,稍微不注意,就会吃多,紧接着肚子就难受。
出于对长宁身体的关心,庄明琰对她严格实行少食多餐,一天五顿策略,避免她多食腹痛,也为了营养均衡。
“饿了?今天我做了杂粮小窝头,还熬了一大锅银耳水果羹。”庄妈笑着脸,招呼长宁和盛瑾一起到餐桌前坐下,“小瑾陪着宁宁吃一点吧,我今天做的多,管够。”
“好,谢谢姑姑,姑姑做的东西最好吃了,我都流口水了。”
庄妈听着,脸上笑开了花,“得了,就你嘴甜讨人喜欢,快吃吧。”
长宁嘴里叼着一个杂粮小窝头,娇声问着庄妈道,“难道我就不嘴甜,不讨人喜欢了吗,妈妈?”
庄妈伸出食指在长宁额头上点了一下,“是,你更甜,你最讨人喜欢啦。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吃进肚子里冰到我宝贝疙瘩怎么整?”
“妈妈,宝宝还没出生你就先移情别恋疼上了,你这是偏心吗?”
“是啊,我这是偏心,我还特别偏心。”庄妈说完,手上还不忘捏了捏长宁的鼻子,“趁热吃。”
长宁咧嘴,动了动鼻子,鼓着腮帮子,一呼噜喝完了整碗银耳水果羹,端着碗还想要。
庄妈严肃脸,“不行,你老公说了,喝多了难受,中午饭也会吃不下。”
长宁还能说什么?庄明琰都搬出来镇楼了。
放下手中的碗,慢慢啃着吃了一半的杂粮窝头,看对面坐着的盛瑾皱着眉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银耳羹。
“不喜欢?”
“嗯……感觉银耳熬汤怪怪的,口感有点……难以形容……”
“我以前也不喜欢银耳拿来熬汤,习惯就好。”长宁把最后一口窝头吃掉,又怀恋道,“我最喜欢麻辣香锅里的银耳了,咸香麻辣的……啧,不能想不能想,口水要流出来了。”
“辣的,银耳?”盛瑾想象了一下,浑身抖了一下,摇头,“太黑暗了吧……”
长宁左右晃了晃食指,惋惜道,“唉,不可说,不可说。”如果不是孕妇不能多吃辣,她真的好想吃麻辣香锅啊……
吃过点心,长宁和盛瑾两个挪去阳台晒太阳补钙,庄妈一个人在厨房里鼓捣中午饭。
盛瑾闭着眼晒了一会儿太阳,缓缓开口,“嫂子,下个月的玉兰奖,你和我一起去吧?”
长宁依旧闭着眼,姿势都没换,问,“为什么?”
为什么?
盛瑾没有回答。
晚间,庄明琰回到家,庄妈趁着人都在,拿了两份股权让渡书出来,一股脑都给了长宁,“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是你舅舅给我的,我也迟早都得给你们。”
长宁和庄明琰交换了一个眼神,打开了手上的股权让渡书,两份文件上头都清楚明白地标明了股权受让人——“长宁”。
长宁受宠若惊,双唇微张,“妈妈?”
庄妈看着长宁这傻样,没好气,“眼睛瞪那么大,不酸吗?给你你就收着,是不是傻?”
这烫手山芋来的错不及防,长宁不知所措,“不是……我是……”媳妇啊……
庄妈摆手,“我手头值钱的,也就盛世这点股份了,一半给宁宁做保障,一半给我还没出世的宝贝疙瘩做基金,成年之前,宁宁你先帮他管着,等他知事了,就给他,让他自己个儿支配。”
长宁还想说点什么,直接被态度坚决的庄妈打断,她无从拒绝,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李小……”
长宁刚叫出口,庄明琰一个眼刀就杀了过来,吓得她赶紧改口,陪笑道,“明琰,明琰……”
庄明琰哼哼两声,咬耳朵道,“下次再记不住,你自己看着办吧,庄太太。”
长宁点点头,抓着庄明琰不放,陪笑道,“不会,不会,怎么会呢,明琰嘛。”转头,长宁又踹踹不安起来,比划着手指,“八啊!盛世百分之八的股权啊,我,我,那什么我……”
长宁怎么冷静?虽然盛世娱乐的股东没有权利参与公司日常管理,但是仅仅就分红一项,坐吃山空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人都说一夜暴富,然而这前后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长宁秒富!毫无疑问,她现在就是妥妥的一枚新鲜出炉的富婆。这感觉太虚幻了,她实在接受无能。
庄明琰无奈,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告诉她,自己手上其实还有盛世百分四的股权,加起来一共是百分十二,仅次于小瑾的五十一……
庄明琰上下唇瓣张了张,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长宁突然一个抬头,直接撞上了庄明琰的下巴颏,那声音听着都疼。
庄明琰一声闷哼,嘴里涌上了一层铁锈味。长宁急急忙忙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无从下手,眼里水汽氤氲。
“你,怎么样?还痛不痛?”
庄明琰摇头,咽下嘴里的血腥气,手掌顺着她的脊背摸下来,把她揽在怀里,指腹蹭过她的眼角,柔声哄,“我没事,你别哭。”
人很奇怪。
本来感觉自己没什么事,完全没想要哭,但是只要有人安慰关心两下,那眼泪绝对是山洪暴发,泥石流压境,不死不伤不灭。
长宁一下没忍住,三峡决堤,西湖水涨漫金山。
孕妇情绪真的没话说。庄明琰疼惜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与她两鬓相贴,手在她背后轻轻拍着,“哭什么?我不疼。”
长宁这时候情绪上来了,她自己也止不住,哭得一抽一抽的。哭累了,长宁头一歪,枕着庄明琰的肩,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庄明琰没打扰她,只是就着被她枕着的姿势,替她擦干脸上残余的泪水,与她一同坠入梦乡。
时间一向都过得很快,闭眼再睁眼就是一天。
盛瑾再次来找长宁的时候,正是玉兰奖开幕式的那个白天。
长宁最讨厌的就是麻烦,而在她的有限的认知里,和娱乐圈有关的一切都挺麻烦的。
理智和情感上,长宁她都想和娱乐圈断干净,然而事与愿违,现实不允许。
一般电影节都是娱乐圈盛事,然而玉兰奖不走寻常路,它同时还是一个难得的商业投资平台。只要你有钱,你想,你可以投资任何一部出现在玉兰奖开幕式荧幕上的电影,甚至是买断电影版权。
此等盛事,作为娱乐巨头,提前拿到一份玉兰奖开幕式电影名单,对于盛瑾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托盛瑾的福,长宁此刻手上拿的就是本届玉兰奖开幕式电影名单。
长宁本就不热衷于电视剧电影,只粗粗看了一下名单,确定没几个看过的,随手就把名单递还给了一旁的盛瑾。
正在等待长宁回复的盛瑾,眉梢一挑,接过了名单,随口一问,“怎么样?有感兴趣的吗?”
长宁摇头,径直扎了一块切好的芒果,送进嘴里吃着,姿态悠闲惬意,完全没有一丝丝盛瑾预想的激动人心。
“就没有一个看上眼的?”盛瑾看了眼名单,又问了一次。
长宁语气干脆,“没有。”
盛瑾不甘心,继续问道,“那作为盛世的股东,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长宁又扎了一块芒果,一本正经地开口,“盛世的股东不是躺着拿钱就好了吗?没说要参与这些啊。”
“……”
盛瑾这次无言以对,盯着长宁看了一会儿,只能认命地收起名单,换了一种方式开口,“那你准备好今晚和我一起去了吗?”
“如果没准备好,那今晚是不是可以不去了?”长宁突然来了兴致,满脸期待地看着盛瑾。
盛瑾忍不住朝长宁翻了个白眼,“今晚你必须去!”
“为什么?”长宁不理解。
再一次听到长宁问她“为什么”,盛瑾怔愣住了,同时也在心中问了自己一句“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一定要长宁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