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黄沙,夜色于日辉相互争夺着地盘,左边挂着月亮,右边挂着太阳,中间灰暗的天空,左右为难,一脚跨在漆黑,一脚已经走向明亮。
极目望去,焦黄的土壤盖着一些稀稀拉拉的米黄茅草,突兀而起的荒山将黄土大地与左右为难的天空分开。
一只雄鹰从花容头上略过,关口的风吹拂动了她的发梢。
顾随意无奈的看着眼前娇小的人儿:“都说了别送了,风大着呢。”
在他身后是整装待发的大军,他们眼神肃穆,只等一声令下,挥师北上。都是大好的热血男儿。
花容摇摇头:“没事,就一会儿,这天又不冷,不碍事的。”花容拉了拉顾随意铠甲里的血色衣领“罗管家还让我给你说一声呢,让你别往前冲,在后面呆着。”
“我知道的,总不能让你当了寡妇。”顾随意笑曰。
花容红着脸骂:“没个正经!”
“我要走了,记得好生吃饭,我让罗安给你找的女大夫,她一向最会调理,记得乖乖吃药。”
“你昨天找的,那药不是今天才开始吃嘛。”
“回去刚好吃一碗。”
“知道了,啰嗦。”花容嘟嘴道。
顾随意捏住花容可以挂油瓶的嘴巴:“这会胆子倒是大了,敢当面损我了。”
花容打掉顾随意的手:“讨厌!”
顾随意又将猪蹄伸向了花容的头发,他特别钟情弄乱花容的发型,听着花容头上发出的叮咚脆响:“走了,回去吧。”
花容知道,军情在急,大人有大量的原谅了顾随意的行为,向后退去,上了不远处的高坡,花容跟顾随意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出发。
顾随意这才翻身上马,目视身后,胸腔提起一口气对后面的战士喊道:“将士们,跟着本王走!去将那些蛮子打回去,叫他们再也不敢踏入我大昭的土地!”
花容的耳畔传来将士的呐喊声,大风激昂的声音传至远方,黄沙卷起整整狂狼:“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幸得猛士兮守四方!”
“娘娘说什么?”耳畔都是风和将士的声音,陆夏并没有听清楚花容话。
花容摇头:“没什么,待将士们走后我们就回去吧,回去天差不多就亮了。”
“诶。”陆夏点头。
陆夏是被罗安派来的人无情叫醒的,花容想看顾随意离开,自然不可能带着深蓝他们几个,于是找了罗安。
罗安随便一个理由搪塞了花容院里的两个嬷嬷和深蓝,便让陆夏守着花容见了顾随意。
茫茫人海全部离去,只留下孤寂的大漠与风为伴。
顾随意正骑马飞奔,骑兵的速度很快,十日过去他们也走了块一半的路程,他们必须赶在第戎和皇帝知道他们的兵援到来之前赶到玉凉,兵贵神速,突袭一直是战场百用不烂的好方法。
“殿下,前方有水源空地,是否要让战士们下马歇息?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半日路程了。”李苏赶马上前询问顾随意
身下传了马的粗气身,顾随意皱眉道:“是该歇息,统治将士前方扎营修整,半个时辰后换马继续赶路。”
士兵门真气有序下马,开始原地休息,或者喂马儿粮草。
顾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打开水袋,灌了一口:“到哪了?”
一个裨将打开地图:“走了一半了,殿下。”
顾随意眯了眯眼,想着前两日半路截下的送急报都士兵:“时间紧迫,李将军。”
李苏抱拳:“末将在。”
“本王先三千轻骑前往玉凉,你后带大军赶上,顺道拍几个人,看蓝周围城镇支援的情况。”
李苏有些犹豫:“这……殿下,不如让末将带兵前去吧。”
顾随意摆手:“此事不比再讲,也算给前线打剂强心针,你快点赶上来就行。”
顾随意对此事说一不二,除非你十分有理,顾随意一般都是固执己见,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无条件说动顾随意的只有陈闵之,李苏自认没陈闵之的嘴上功夫,只好抱拳道:“末将遵命,只是殿下,务必保护自身安全啊。”
“省的——”顾随意将水袋甩给裨将,起身伸了个腰。
另一段,水声火热中的玉凉关,士兵们正熟练的对城墙加以固定型,几个士兵麻利的将草料与干柴捆好备用。
杜愈几人登上第戎烧城墙的高楼处,几个士兵正对着放回的第戎人射箭砸石头,城下已经堆了不少第戎人的尸体,有的被砸死的人脸相惨状,看的有些恶心,易元清微皱眉头,默默收回好奇的脑袋。
杜愈对弩机手和弓箭手道:“把箭点上火。”
“是。”
杜愈的字里只有“死守”,死守玉凉!第戎人如同蜂群一样一波一波的涌来!烽火台的烟火依然熊熊燃烧,这是紧急的预兆,杜愈知道周围军镇是调不来兵的,但点上烽火也能给士兵一个安慰,过一会儿,也许再过一会儿就会有援兵来支援他们了!如今玉凉官兵只剩下不过三万,实力悬殊,他们没有反击的能力。
战场烟火缭绕,血腥蔓延,烽火长久不灭,四周关镇早应顾随意口号,像玉凉援助,可第戎这次是死了心要拿下玉凉,即便八方援助,也让杜愈吃不消。不过半月,玉凉三重护城墙,他们已经失去了第一重。
玉凉关外的另一头,是杜愈早在开战前已经烧的干干净净的焦土,黄泥上海带着点灰黑的碳火渍,第戎人的烈马正焦灼不安的踩踏着这片土地。
乌赞达望向杜愈点的长烟,笑曰:“快半月了吧?顾随意该赶过来了,必须加快进程。”
当于乎耶眼睛微眯,想起勾结大昭皇帝想刺杀就有些气氛:“也难怪那皇帝这么怕自己这侄子,搞个刺杀,给我的毒药居然是个废品!若不是他们准备有误,老子也不比打这一仗!”随后对旁边传信号的士兵道:“一定要在他们的援军到来之前拿下玉凉!派人在他们城下放火!把他们的城墙烧穿!”
“是!”将士退出去打马离开。
当于乎耶跟着走出帐外,士兵都在忙碌,伤病被一批批送下来,当于乎耶皱起眉头,第戎每一位战士的生命都非常珍贵,日后进入中原他们会遇见更大的损伤,不能再玉凉折损过多的兵力。
当于乎耶并未走远,他跟随伤兵来到伤兵住处,随手包了几个兵的伤口,他常与战士同吃同住,包扎对他已经是十分熟练的事情了,依然有伤兵不断被送入,乎耶知道,他们是幸运的,战场上不乏失去行动力的战士来不及撤离而死在敌人刀下,乎耶对帐内的伤兵道:“辛苦你们了,待此地打下来本单于一定赏你们牛马,包你们一生无忧!”
“单于万岁!”
当于乎耶起身:“你们好好休息。”转身出帐,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不在正空:“看样子估计已到申时了,我们从卯时对玉凉发起进攻,现在已经申时了,玉凉的城墙依然纹丝不动!”
远处传来士兵的呼唤声:“报——”一个士兵急马跑来,小兵迅速下马:“单于,城门已经烧开,但是……”
小兵有些犹豫,当于乎耶略有不耐:“但是什么?”
“我们进不去!”
两个看城墙的小兵看见墙裂就跑去报告杜愈,杜愈迅速招来几个士兵,边关的士兵都是点烟的好手,旺火没过多久就被点起。过了一会儿,城墙垮塌,火光隐约看见第戎人的身影“快!扇风!让火烧出去!”杜愈连忙喊道。
众人合力扇风,说来奇怪,一整怪风忽然刮起,撩过城内众人的铠甲,刮向城外,随后一整惨叫传来,众将士加快手上添柴的动作,火越烧越旺,呛得第戎人眼睛疼,无人敢去靠近。
当于乎耶赶到前线,远处的城脚跟隐隐看见有火光从城内往外冒出,竟有愈烧愈烈的趋势,当于乎耶紧捏缰绳,冷笑道:“够狡猾的。”
乌赞达言:“也就撑得到一时,这城墙两边都死命折腾,怕是撑不了多久就得垮掉。”
当于乎耶望着远处的火光久久不语,战场上的嘶吼声和惨叫声在上空中回荡不去,这是个令人亢奋的血腥世界,有人会在此丧命,也有人能在此一飞冲天。
大昭国的城墙屹立在第戎人曾经的放牧的土地上,这道墙就如同一把刀插再当于乎耶心口,无时无刻不在割他的肉,当于乎耶大吼一声:“让人搬草木灰来。再找几个点,给我一起烧!”
乌赞达看向当于乎耶,当于乎耶的眼神望着玉凉的城墙,曾经他跟随当于乎耶在去往遥远的荒漠,当于乎耶站在黄土包上,血色的夕阳抹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神坚毅又隐忍的望着远方,他知道当于乎耶的眼神穿过了广袤的草原望着他们曾经的故土。
昭国的投石机的石头从上空飞来,乌赞达皱皱眉头:“单于,此处危险,您需要回大帐!”
“派几批探兵,二里地内,探查四周情况,我不想这头打得着急背后被人捅刀子。”当于乎耶调转马头,对乌赞达吩咐道。
“是!”乌赞达领命后去往左后营。
第戎士兵效率很快,不一会儿几车马车被送到城墙缺口处,一车车草木灰倒向旺火处,火势收回,几个大胆的第戎将士弯腰探去,长长的墙道火光四窜,士兵试图用长枪将草木灰往里面推去,杜愈见状准备了滚油,从城墙上对着第戎人的脑袋直直倒下去,惨叫声融入战场里,隐隐传到楼上人的耳朵里,几个士兵对着滚油射了几只火箭,烈火燃烧,黑烟将附近的墙面烧的漆黑。
有几个身手麻利的第戎士兵登上城楼,让守城的小兵措手不及,杨寂见状不妙连忙拔刀砍下敌人的脑袋,杨寂顺着爬梯往下探去,几个第戎士兵紧跟着上来的士兵,杨寂将刀插进快爬上来的第戎人的眼睛里,随后一声惨烈的嘶吼声逐渐消下坠,几个机灵的士兵拿起长矛往爬梯上冒起的捅去。
很快几个拿着长杆的士兵,抵着爬梯的顶端,将爬梯掀翻,梯子顶端的人顺着岌岌可危的梯子惊恐掉落,摔成肉泥。
杜愈准备的大帐,他的贴身随从陆渊递上热茶,边塞的茶只能当赋闲人的漱口水,但对现在的玉凉来说,有茶都不错了,杜愈一口灌下:“殿下可有消息?”
陆渊坐在杨寂对面,摇头喘气:“哪有那么快?不过早上送的消息,估计也到了,玄武卒的脚程挺快的,末将再派人取打探?”
杜愈捶桌:“第戎这次是死了心想弄死我们!”
正连夜赶路的顾随意,脑子并没闲着,开始回忆起了以前:当于乎耶他没碰见过,那老单于儿子多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本来最有机会继承单于位置的三个王子,当年高天原之战结束后,他没少勾搭这个继任者,就盼着以后两家能相安无事做生意,不要再打打杀杀,伤财气。这当于乎耶却莫名其妙冒出来,跟拔萝卜似的,把自家老爹和所有兄弟们全宰了,他不知道当于乎耶是如何安抚第戎贵族登上单于之位的,断他财路不说还扰他亲近!想拿玉凉之战做立身根本?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点,把他当于乎耶人头砍了,看着庞大第戎去哪找继承人!
“将士们,抓紧了,争取明日到玉凉!”顾随意对身后的将士喊道!
“是!”
马蹄卷起滚滚黄沙,烟尘被抛向军队之后,慢慢消散,落入泥土,马蹄声消去,一路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