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73章 74章:皇权(1 / 1)红星亮闪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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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京

顾随意坐在奕王府,摸着腰间的荷包发呆。荷包里并没有什么名贵香料,是李七娘从泗州带回来的种子。

顾随意下令撤回搜查部队的那个晚上彻夜失眠,坐在书房里一晚未动,第二天时迁打开门时看见顾随意坐在桌案的靠椅上双眼无神的时候吓了一跳。

时迁想上前去扶顾随意,顾随意被时迁牵动全身,骨头一晚上僵硬着早就失去知觉,随着时迁的动作,顾随意仿佛听见全身的骨头都在嘎吱作响,窒息的疼痛。

时迁见顾随意皱眉,便不敢再动,顾随意一个人花了好长时间才缓过来,那天本是上朝的日子,顾随意没有去,放了官员的鸽子。

第二天李苏带着军队出发了,所有玄武卒都被顾随意调去攻打黄权。国仇家恨尽在一人身,便是不死不休!

这一次,顾随意没有打算给自己后路,流浪异世的孤魂找到安息之地后又怎么能忍受一个人再次漂泊?当带着黄权谈判书上朝的官员要求顾随意停战时,顾随意的表情很冷,他从未如此明目张胆的将自己情绪外露如此,靠前几个大胆的官员甚至能从顾随意的眼神中读出死亡的讯息。这是第一次,顾随意在台面上越过皇帝的意思直接处死一个皇帝的直属官员,之后没有人再敢为提停战协定,大昭的兵力尽数在顾随意之手,皇帝不敢说什么,他只要带着他的韦贵妃和一种美人继续醉生梦死就好。

但不久之后,李苏便受伤了。李苏的年纪已经很大,恢复力远不如年轻的时候,在外带着少部分士兵寻找花容踪迹的李七娘得知父亲受伤后匆忙赶回了定京,这个荷包便是这时七娘带回来的。

大昭朝第一个女兵,一来定京便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只是这些李七娘从未来得及去听,来定京的第一天,李七娘见到顾随意,一字未说,只是将荷包交给了顾随意,王府的蒲公英,寄托着佳人思念的种子,三年之后终于回到了思念之人的手上。

顾随意没有再派李七娘去找花容了,霍邱暂时代替了李苏的将领位置,张凝之被派到前线统领玄武卒,李七娘官位再升,成了玄武卒的副将,再从定京出来,李七娘成了名副其实的女将军。

李七娘的能力出众,之后玄武卒干脆被分为两批分头作战,好推进佳林平原的前进速度,整个佳林的战役如同海浪般急速推进,不过半个月,佳林就差邹和镇没有收复了。

顾随意似乎也恢复了以往的状态,他还是那个肆意妄为的监国奕王,面对世家的批评职责还是能笑谈风声,再无忧愁,只是他的腰间多了一个再未换掉的荷包,那是花容缠着陆秋学着绣的,丑的要命,配着顾随意那身精致的暗纹衮服上十分违和,但无人敢说什么。

陆秋进门为顾随意换茶水,顾随意派的人来到大兴,没有接到花容,但将陆家姐妹还有深蓝接走了,陆家姐妹本一开始就是跟着顾随意的,顾随意的生活习惯她们再熟悉不过了。

陆秋看着顾随意又拿着荷包出神的样子,只是摇头轻轻将凉掉的茶水换走,时迁站在外面看陆秋出来,盘子里端着的茶和它进去时候的样子一样,就是没有了热度:“殿下还在发呆呢。”

陆秋点头。

“要不……把深蓝姑娘叫来?”

“深蓝今天陪陆夏去采购去了。”

“那要不请二小姐进来?”

二小姐说的是花容的妹妹花月,转眼也到了十六岁,再过一年便是该嫁人了,花容失踪但顾随意显然没有打算另立王妃的打算,花月作为监国的小姑子自然身价倍增:“人家现在正是挑夫婿的时候,老往王府跑难免引人争议,易大人前几日不才叮嘱了,你又忘了?要是惹了二小姐和殿下的非议,到时候不是要让殿下负责,那多尴尬。”陆秋又往屋内望了一眼,顾随意依然没有动静,摇头又道:“这半年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过会子就好了,你还是看好殿下就好。”

“但这日午饭殿下也还未动呢。”顾随意吃午饭时间一向随性而为,之前一直是花容监督着,如今花容不在,便又放任自流了。

陆秋无奈道:“这吃饭的时辰早就过了呀,待会等殿下回神你叫人告诉我一声,我再端点小菜来。”

时迁皱眉言:“行吧。”

好在顾随意不会发呆太久,回过神来又拿起桌上半日为翻动的书册,这时花容在泗州托的嘱咐整理的易元清的原稿,已经整理的七七八八,罗安派人给他送了来,初册被顾随意留在了身边,又派人用印刷术印了出去。

一直在外站着的时迁见顾随意又开始看书了,叫了一个侍卫让他去通知陆秋端菜。

这个时代还没有印刷术,象形文字不似拼音,语言系统复杂,并不适合活字印刷术,宋朝时期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也没有很广泛的运用,顾随意发挥了穿越者的金手指优势,将印刷术全数照搬过来,顾随意并没有什么穿越者的自觉性,他并不简易一些超越时代的东西提前出现,毕竟保命最重要。

带着超越时代的先进性,也许顾随意在大智慧上比不上这个时代的智者,但这些小聪明却是无人能及,顾随意就如同一个神秘宝藏在不经意间制造一些令人惊奇的惊喜。

顾随意找了定京最能干的几个工匠,去做印刷模板,但毕竟第一次制作这样新奇的玩意,几个工匠花了将近半个月来折腾,易元清的这本游记才印刷了三天,但已经印刷了上千册,顾随意在王府摆了小摊,打着奕王的名号低价贩卖全套书本。

有监国奕王做噱头,尽管有人对书本的价格怀疑但也有不少人去购买,王府的人印多少顾随意就卖多少,每天都有上新,三天从未断货。

在没有印刷术的年代,每一本书都得靠人工书写,耗时又耗力,一个书生一个月能抄录一本书便是不易,书的价格十分昂贵,百姓们多是买不起书的。顾随意的科举能迅速在全国推行,一是有张家作保,二便是一般人买不起书,读书的资源依然是由贵族垄断,他们谁也没想到顾随意还有后手。

大昭上朝是五日一上朝,奕王府门前的人便挤满了三日,世家们不知道顾随意是如何完成如此大的写书量的,在家如坐针毡却无可奈何,这三日顾随意谁也不见。

第二天,顾随意起了大早,自己一个人换衮服,打开门,陆秋已经站在门口等着顾随意了,今日要早朝,顾随意的早膳不会太复杂,简单的青粥小菜便搞定了。

大昭的实际掌控者,就算他比皇帝来的还晚也无人敢说什么,顾随意也的确嚣张到底,姗姗来迟,毕竟其他官员是天还未亮就出发了。

皇帝见顾随意走的随性慵懒,毫无愧疚之心,没出息的开口:“贤侄来了,来来来,快过来坐下。”

顾随意先向皇帝规规矩矩行了一个臣子礼才上了高台入座,众人等顾随意入为才开始高呼万岁和千岁。

“平身,平身,众爱卿可有事上奏啊?”

皇帝的太监总管将皇帝的话又简短的高声复述了一遍,好让大殿后面的人也听清楚。

喊平身的是皇帝,处理事的是奕王,诸位大臣要打报告自然也是向顾随意打报告,几个月下来,就是皇帝从大兴带回来的官员也习惯了有事找顾随意

“启禀殿下,这次科举殿试名单已出,只是这是我大昭第一次用如此新兴之法,这殿试如何……不知殿下如何思量的。”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主张把花容送给顾随意的花家族长,原先的花丞相花贾。

中央一般设有左右两相,以右为尊,原先是崔九阁为右相,花贾为左相,顾随意做了监国自然不可能让百官之首的位置全让皇帝占了去,第二个月崔九阁便从右边变到左边,而右边的丞相为便是被陈闵之占了去,大昭第一个白衣丞相,毫无家世背景,身体孱弱,却是无人敢反。花贾的左相被占了去,只好屈居成了大夫,不过顾随意多少还是看在花贾的“亲家”身份,让他去辅佐张之献去管控这第一次的科举考试,张之献的身体比陈闵之是要好上不少的,可也是个体弱之人,大毛病没有小毛病倒是不少,今日张之献便是因为昨日发烧请了假,找花贾当副手,一来可以给张之献跑腿避免这样的意外情况,二也是因为花贾是皇帝一派的人,有花贾在上面站着多少也能安抚下保皇党。

所以顾随意表面上还是会给花贾一些面子:“此事布劳费心,到时候花大夫带着这几个士子上殿便好,期间所问问题,三甲之位如何定夺都由本王以他们的回答来定夺。”

“那百官……”花贾又问。

“皆可参与讨论。”

“是。”花贾得到满意的回答便乖乖退了回去。

崔九阁恨铁不成钢的看了退到自己后面的花贾一眼,又埋着有些衰老的有些不听使唤的腿,走到中央:“启禀陛下,微臣这几日得到门下学生的报告,说奕王殿下尽耗费人力大量书写书籍摆在王府门口贩卖。”

皇帝偷偷看了顾随意一眼,见顾随意不言才开腔:“额……这不是好事吗,贤侄广罗书籍为天下学子传授,多好的事儿,值得嘉奖,值得嘉奖。”

崔九阁吹胡子瞪眼:“但奕王殿下所售的不过是区区游记而已,如此耗费人力时间,制作上千册的游记,以低价贩卖给天下书生!奕王殿下,如今我大昭战事吃紧,可没有这么多的闲钱让殿下干这般无聊事情!”

顾随意的椅子并不大,不像皇帝需要端坐,后面有个靠背刚好可以让他舒服靠在后面:“本王卖的可不单单是一本游记,当初任本王的节度使的易大人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穿过草原得来的外界之观,本王以游记为本望天下学子能多长长见识,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何不可?”

崔九阁不屑道:“这眼前的人还没解决如何谈外面?这两百年间微臣只听过外面的人跑进来的,还未听过里面的人跑出去,殿下还是把与黄将军的矛盾解决了再说那天边之事把。”

陈闵之听此毫不客气的对崔九阁讽刺道:“是啊,这跑着跑着您崔老就跑到淮州,哦,不现在叫定京,跑到这定京城下来了,也不知……现在大兴城住着的人可舒服啊?”

“你!”崔九阁指着陈闵之面色发红,刚想骂什么便被高台上的年轻男人打断。

“行了!”顾随意坐端身体从腹部提上中气,声音洪亮了几分“你崔九阁,出不去,不代表本王出不去,这高天原本王还守得住。”

崔九阁不再说什么,高天原一战殿下诸臣都无话可说,顾随意十四岁的年纪,便壮着胆子出征,夺回曾经的失地,在顾随意之前没有一个大昭将领敢去想,但更无人敢去想这样一个看着毫无可能的事情却被一个还未成年的奶娃娃做了。

顾随意拂袖起身:“至于钱财,也不劳左相担心,本王可没那么有远见,早早的便将人吧册子印出来了。就算有这心也无这力啊,这游记可是本王的王妃花了两年时间辛苦整理出来的,罗总管运回来不久,还热乎着呢,你们要看吗?啊,看吗?”众人不答,顾随意不屑的冷笑,殿前的几个大臣听了个清楚“也罢,本王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也不必着急,今儿下午,本王便可让府里的木匠把东西拿来溜溜,让大家伙儿都来看看新鲜玩意儿。你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叫几个人来瞅瞅,若是能亲自来那更好了,本王定会热情招待诸位的。”

“……”

今日下朝很快,众人皆好奇顾随意说的新鲜物件,陈闵之坐着顾随意的马车去了奕王府。

陆夏这时候刚处理完王府的事儿,见两人来了,先向两人行礼问好,才上前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

“都想看本王的新物件,谁还有心情上朝?”顾随意对陆夏笑道。

“新物件?可是这半月殿下让工匠折腾的那玩意儿?”

“你让人给忧重弄点小食,再派几个稳重的把那模子弄到外面去。”

“弄外面去?”陆夏疑惑道。

顾随意点头:“弄外面去让人参观参观,待会该是有闲人上门的。诶,对了,你让他们摆高点,别让人弄坏了,不过让定要让人看清楚了。”

“诶,我省的了。”

陆夏离开,顾随意带着陈闵之来了宣正堂,王府专门接待官员的地方。

“今日便委屈忧重在此坐了。”顾随意坐上主座。

“臣不敢,哪里坐都是一样的。”陈闵之入座后又道:“以前听殿下说有法子开设学堂臣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有可能的了。”

顾随意挑眉:“忧重哪里看出啦的了?”

“殿下想开设学堂无非是想更多人方便进入书院入学,但学堂之事先生好找,书却是个难处,要教书,便是要学生看书的,可这人手一本书,价格实在不便宜,朝廷如今是没那么多钱财出这个费用的,但若入学的钱上去了,百姓入学的可能性便下去了。殿下倒是找了个省钱的好办法,多刻几个模子,一天上千套书也不是不可能啊。”

“其实这法子本王老早便是知道的了,只是这些世家笃定本王不可能让平民入学参考,本王自然是要顺他们意的。”陆夏端了茶水来,顾随意喝了一口“今儿下午来的人怕是不少,吵得本王脑袋疼。”

“殿下可叫王大人来,来的人都是他的老熟人,他最会应付这些了。”陈闵之不慌不忙道。

“你倒是会挺会推给别人。”

“殿下可是想把这法子推行出去?”陈闵之转移了话题。

顾随意放下茶盏:“是啊,本王自己攥着也没什么意思,推出去还能早点解决书价的问题,本也不是什么麻烦伙计,天下之大,还能缺了木匠不成?若朝堂上的白身多点,本王的压力也小点,天天听那些人念经,念的我头疼。”

“但这事儿非一朝一夕,殿下推了他们也不可能一开始便做大他们,就怕到时候有心急的,让那些世家钻了他们的空子。”

顾随意点头道:“本王知道,到时候还需要忧重和子路能多多从中调停。”

“此事,可让子路换个位置,这次科举本着安抚世家子弟,才让张大人主持,但若殿下想方便以后调控,还是让子路去吏部任职,让张大人去礼部的祭祀清吏司任职更为妥当。”

顾随意思索了会儿点头:“张之献学识好,这些繁复东西他记得清楚,人也沉稳,祭祀清吏倒是挺适合,去主客清吏司也不错,这个月我倒是听人说他人缘挺好,谁都愿意和他处。只是子路的位置不好调动了,这吏部尚书已经有了人,本王也不可能委屈子路当侍郎……礼部尚书的位置还得他待着……这样好了,过几日我让人拟一个章程,将科举考试的这块调去礼部管。”

“如此也好,只是若学堂办起在,这些人的不满可就会大了。”

顾随意不语走到大门前,宣正堂外的大路直通王府主道,奕王府面积不小,要不泗州的王府大上许多,顾随意望向直通正门的主道,仿佛看不见尽头,喃喃自语道:“随他们,我也不指望他们懂。”顾随意习惯性摸向腰间,空无一物,荷包会定期清洗,昨日深蓝洗了荷包,现在还未干,顾随意心烦气躁的伸手揉了揉眉心。

“殿下可是累了?”陈闵之询问。

“累啊……哪日不累啊……”顾随意叹气。

“殿下应当多休息,臣前几日来还听见陆夏姑娘抱怨说殿下忘记吃饭,晚上也很晚才睡。”

顾随意没有答话,花容失去消息已经三个月,顾随意从未睡过一天的安稳觉,他睡不着,也不敢睡,他常常梦见花容,但随着时光流逝,他的梦越来越模糊,已经看不清花容的模样,顾随意越来越怕,人就是这样,会逐渐模糊掉远去的记忆,明明脑海中一遍遍放映着过往的人和事,但影像却是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空白,再也看不见任何场景,只有只言片语不断在脑海中重复,勉强拼凑。

他怕有一日他再也记不清那个明艳的脸庞,似乎少睡一点,便能让这个时刻来的更慢一点。他的身边已经没有那个娇柔的身影,这条长路只剩他一人形单影只。

天地无风,恍若一切静止,奕王府的主道长的似乎望不见尽头,他的皇权路上又何时会有尽头呢?

这条路,从他两岁先帝大赦天下放他出狱时便开始行走,他已经走了二十年,明明花容陪他走的不过须臾几载春秋,可他已经流连忘返。

可是他如何能停下?所谓皇权是,是万人之上,是大浪滔滔,是白骨累累,是不进必死的独木,停不下来,停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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