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和煦冰设了个铁质傀儡将他困在天雷之下，毫无疑问是想将即将落下的天雷尽数引到他的身上。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长生……在雷劫落下的前一刹，他丝用大白兔斩断紧攥着自己的傀儡人。傀儡的手及肘而断，天雷霎时精准的击中傀儡人，天火伴随着雷击将其燃烧殆尽。

长生好险避开此致命一击，可即便如此，极少部分雷击和火苗还是不免窜到了他身上。这天雷最初落在身上也仅是发胀而已，但紧接着而来的却是从头顶的元灵到四肢传来的焦麻痛感。

他记得星夜之前就说过，仙童进阶仙倌的天雷有三重，第一重往往是最轻的，但接下来两重却足够凶险，在突发或者身边没有旁人帮助的前提下最好能躲则躲。如今这第一重就将长生差点劈的晕头转向。可以想见，如果他没躲开的话，下场估计便和眼前已经烧没的傀儡人也差不多了……

“长生！”风息方才的通讯被雷击暂时中断，此刻又得以恢复，一阵支支吾吾的电流声后，“你那边情况如何？天雷是不是已经落下来了？”

“正等着挨劈呢！还有两道……”长生选择低空飞行以防第二道天雷随时落在他身上，随着飞行速度的加快，他眼前熟悉的景物消失，周围被旷野覆盖，天上的圆月已经指向了子时……到目前为止，有关辩题和门后的各项线索，他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你现在听我说，不要乱跑，这里面的场景会不断变化的。”风息仿佛能感觉到长生此刻正遭遇什么问题，“你刚才说在你的门后一共出现了两个人对吗？”

“对，我现在非常纳闷。照道理来讲，如果一个辩题有三个人选择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有人没参加考试？”

“不是，我猜是因为你的世界还有二重门。”

“二重门是什么？”长生降低了飞行速度，他这才发现，原来随着自己在此空间内运动速度的变化，周围景物也会跟着变化。

快则快，慢则慢。

他刚意识到这点，风息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选择的四道门应该每一道都有它隐藏的功能，在我的门里，除了我和我的对手外，我们各自还有引导者。”风息顿了顿继续道，“我的引导者是对方的阻碍者，总之情况很复杂。”

长生事先确认过有情和煦冰的身份，他摇了摇头，“我世界里的两个人都来自断崖山，应该不是你说的引导者。”

“那就是二重门没错了。这二重门的意思是——一个门里同时嵌套着另一个门。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我想，二重门应该是和其他的辩题世界连接着，如果找到它或者就能让其他世界的人来到自己的世界中。”风息说着，突然发现通讯再一次出现状况，从长生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可以听出，第二道天雷又来了。

这次的雷劫范围更加大，乌云和闪电几乎延伸到了长生根本看不到的远方边际地带。

“赶紧找到门躲到其他世界呢？”

“没有用，天劫可不会挑地方。”长生紧张的低空飞行，“它一直都在跟着我。”

快没有时间了，渡过天劫顺利飞升和在仅剩的时间内取胜根本不可能同时完成。

紧要关头，长生突然灵光一闪。

快则快，慢则慢。如果越来越快，景物在变化之中，那这个世界里唯一不变的东西是否也会因此显现出来？

“你在想什么？”

骤然一声低沉的冷音唤醒长生，他诧异的抬起双眼，“星夜？”

“你在说什么啊长生，我是风息！”另一端的风息焦急道，“你是不是相出找到门的方式了？”

长生颔首，简单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末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风息，如果暂时毁了二重门会怎么样？”

“暂时毁了？”

“对。有情和煦冰应该是通过二重门往返的世界，若他们此时不再这里的话，我引天雷劈向那道门，说不定不仅可以分化天雷的威力，还能暂时阻止他们回到这里。”

“如果他真的去了另一边话，引雷劫毁门的确可以给你争取时间。只是你怎么确定他和另外一个人在哪？”

“这个好办！”

长生翻手结印，大白兔从剑鞘中飞出，剑柄朝上，剑锋朝下直悬于他的面前。

“天地无极，玄阴引动，现。”

大白兔瞬间光芒大涨，剑身如流星般蹿了出去。

不消片刻，大白兔重新回到剑鞘中。

长生满意一笑，“他们都不在。”

“你这术法从哪学来的？”风息半是好奇半是惊叹的问道。

长生闻言微怔，“是啊，从哪学来的？”

好像就在嘴边，但却没什么记忆……

滚滚而来的第二重天雷再次预备降临，长生无暇多想，他的当务之急仅剩下找到门的所在。

“我要开始了……三，二，一”

长生骤然汇聚所有灵力于足下，整个人猛地俯冲而出。在极远的地方看去，就像一团月白色的流星在旷野低空下飞速冲刺着。耳畔和眼前均是狂风呼啸和化为光点拼凑的世界，而在一切迅猛变化的空间内，眼前逐渐勾勒出了一道道门的虚影。他脚程再次加快，这一提速，几乎已经到达了整个人灵力的极限。门的重影逐渐汇聚成一道，“我看到了，风息，我找到门了！”

他正大喜过望，却听风息的声音已经难以拼凑成完整的话来。

“长，生，有，我，走……”

一阵嘈杂的噪音响起，风息的声音再次被掐断。

“糟了，来不及了……”长生发了疯一般冲向那道光影之门，正巧身后惊雷尾随而至，长生推开大门——原来的三道同样的玄铁门消失不见，反而是一道足足小了一号的竹栅栏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向栅栏后连接的另一个世界，即便是离着很远的距离，长生也能看见：有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跑来，正是有情和煦冰这俩家伙。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瞧好了！

轰隆巨响的第二道惊雷骤然而至，长生全力将天雷引到了二重门与两个世界的交界地带，他目光沉静如水，身体压低重心，灵力荡漾，在雷劫下落的瞬间卯足了全力朝身后玄铁铁门的空隙中飞去。

在身后灼热的火光和雷鸣降临前一刻中，长生一脚踢上铁门。

只听久久不息的轰鸣声伴着浓烟一重接着一重落在铁门的另一端。

长生翻倒在泥地里打着滚，许久才将身上沾染的火熄灭。

他拾起有些焦黑的大白兔，却见眼前的场景再度切换，他正身处于一间漆黑的甬道前，前方有水滴的声音不断传来。

长生顺着声音走去，竟意外来到一间八卦型的宽大房间中。

十二把椅子被围绑绕城八卦之形状，椅子上尽皆绑着的是方才筵席上的老熟人们。

虽然知道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但眼前的情景还是不禁让长生心惊。他的老师，朋友都被以各种近乎非人的方式放血虐杀，大部分早已短息绝气，仅剩下几人还在苟延残喘。

“老曹，老曹？你快醒醒！”长生将手指放在曹植的鼻翼下，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长生？”花神曹植兜兜转转的睁开双眼，“快逃，连翘被金魔附身了，快逃，别让他抓到你。”

曹植的话果然印证了长生的猜想，鉴于他最初进到门后的遭遇，应该和猜想中八九不离十。

长生在门后最先遇到有情和煦冰设计的鸿门宴，在筵席上，他一剑斩断连翘的身体，从那时开始两人才出现，甚至丝毫不忌惮长生对他们是否构成威胁……

似乎都是在等着他刺下那一剑才对……

长生转念将注意力落回到曹植身上，“老曹，连翘在哪？”

“在哪？”曹植迷茫的双眼在长生的身后找到了焦距，他眼底的恐惧让其后背不禁一阵寒毛倒立。

“她来了，在你身后……”曹植惊恐的颤抖起来，他左右晃动着椅子，“快，长生，快走！”

长生站起身抽出大白兔，乳白色剑锋指着连翘。

连翘不以为忤，她袅袅娜娜的避开剑锋，绕到少年身边另一侧，“长生，你很不乖哦！我叫你好好留下来吃饭，你却还是喜欢乱跑。”

“请我吃饭？”长生嫌弃的看着她手中盖着红布的拼盘，“不会又是你精心准备的心脏合盘吗？”

连翘笑而不语，她扯下红布，露出早先被长生一剑斩断的傀儡连翘。

“你可还记得，你杀了我！”连翘的眼中开始流出血泪，“我从小将你照顾长大，你却杀了我？”她手一松，托盘和傀儡同时摔落地面。

叮铃啷当的响动猝不及防的挑动起长生的神经，将原本毫无关联的内容瞬间关联在一起。他拿出玉纶留给他却被雷击回去一半的信笺，结合他的推测，果真能将其上残缺的内容补充完整。

弃车保卒，或者弃帅保车。

如果手足亲人被魔族夺魂，是该杀之还是救之。

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但在长生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有情诱导的选择了前者。

长生朝窗外望去，之间圆月已从子时逐渐指向了丑时。

连翘阴冷一笑，她猝不及防的抽出利刃刺向长生。在她的谋算之下，长生会再次用大白兔将她斩成两段，只要这样做，在寅时到来前，无论用什么方式长生的败局都无法被逆转。

可当她手中的利刃刺穿长生身体之时，连翘却终于笑不出来了。长生并没如她期待中的杀死她，反而负手微笑，毫无反应的任由他刺伤自己。

长生任凭连翘刺伤自己却没出手，他自然猜到了有情的打算。电光火石之间做出的决定不容其多想，即便心中多少有忐忑和不确定，他还是这样做了。事实证明他再一次猜对了，连翘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逐渐变得透明且消失，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身后众人和阴森的甬道。

他再次回到玄铁大门前，相比方才雷劫降临，门后已经安静了下来，仅剩浓烟和某些东西烧焦了的味道。

“长生？”风息再次出现，“我快结束了，可以来助你。”

“风息，大致的情况我都弄清了，只是我不明白，有情为什么能操控辩题世界中的场景？”

“因为他比你先一步进入门后世界。”风息停顿了一下，“我想，之前分享给你的影像可以证明，断崖山的部分人在考试开始前就拿到了考题，在我们进门前，他们很可能早已排演过设计过无数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就有足够的时间以其绝对价值观主导了整个辩题世界，如果你按照他为你选择的方向走下去，即使他被你困在门后，最终胜利的还是他。唯一的办法只有你打破他的绝对价值观。”

“风息，你知道其他几道门都有什么功能吗？”

风息沉吟，“有些门可以将时间延长或缩短，有些门可以将辩论双方立场调换，有的门可以出现知道者但同时也有阻挠者，有些门里还套着另一个门。”

“立场调换。”长生眼前一亮，他细想想，猛地拍手道，“连接一道可以随时调转立场的门。”

风息和长生几乎是同时说出，但相比长生的兴奋，风息的声音听起来过于沉稳，和以往的他，不太一样。

“只是这样的门该去哪里找？”风息微觉不妥，“时间只剩一个时辰，我们还是在此空间内想办法为宜。”

“比起闲杂毫无头绪，我觉得沿着此目标试试看或许更好。”长生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风息听得不觉微怒，“可谁知道哪道门会有此功能，你这分明是大海捞针！”

长生被风息话中的压迫弄得一愣，一瞬间，某个古怪的想法闪过。他收敛神色微微笑道，“风息，别忘了，我还有第三道天雷没挨，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冒险去一趟煦冰的辩题世界呢。”

风息沉默了片刻，“罢了，记得随时注意你的第三道天雷”

长生得到应允后打开玄铁大门，整个回廊都是乌漆嘛黑被雷击后的惨状，原本的竹栅栏早不知被炸到哪里去了，另一个世界的入口还有烈火燃烧大片的草地，长生为了防止有情躲在门后暗算他，先大概在边界搜索了一圈，见并没有人迹才继续深入。

“有情不在，我猜他们是被煦冰世界所在的问题绊住了脚？”长生飞驰在另一片与其原本世界类似的旷野中，“看来这两个人或许存在着某种合作关系？煦冰帮有情对付我，作为交换，有情也要帮煦冰解决麻烦？”

“两人的合作可能是私下协议，也有可能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风息提醒道。

长生诧异，随即哂笑，“应该不是，否则被爆出来，邢王殿的那位脸上可不好看。说来那位可是你姑姑，你倒不担心她脸上没面子。”

风息不理会长生的调侃，他道，“若是私下协议，有情又能帮助他什么呢”

是啊，在煦冰的世界里，以有情这么一个装神弄鬼的傀儡师，又能做什么呢？

“难道是，有悔？”长生突然惊呼一声，他忙问道风息，“你回花神府了吗？”

“嗯”风息回答，“毫无风险的胜了，已在华清府中。”

“有悔回来了吗？”

“尚未，怎么了？”

“难不成真的是他？”长生喃喃道，“有情来自天机府，又是有悔的弟弟，虽然我说不清他们之间有什么旧日恩怨。但若煦冰的对手是有悔，有情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有悔本应该早就回到华清府才对，他到底遇到什么问题了？”

长生不断观察着周围景色的变化，突然间，风息的低喝让他停住脚步。

“长生，别说话”

“怎么了？”应激反应下，长生直接蹲在就近的丈高杂草之下。

“听，前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