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魔国门主—敖烬(74)(1 / 1)周梓川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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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德充分的体会到什么叫做骨鲠在喉。从嗓子眼到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紧紧压得喘不上气来。他原本想对姬发说的是,“哥哥,鹤行于九天,当归巢矣!”受德相信姬发一定懂自己的用意,但这话在这位金娇玉贵的三王子脑海中颠来倒去,从心口掉到肚子里,又从肚子升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瞧它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苏婆婆从小到大都反复告诫过受德,这世上不会有毫无血缘的人对自己真心相付,若关怀过甚,必有所求。若所求过甚,痛苦和怨恨也会接踵而至。身为帝王,你所能依赖的,除了你自己,便是你的血肉亲族,再就是你的臣民。记住这个顺序,别忘了!

对于苏太宰的这个观点,受德基本上是不敢苟同。因为他始终且坚定的相信,自己的亲族都盼着他哪日能天降奇祸一命呜呼!只有姬发,二哥不会任由自己被人受伤,更不会允许自己因他而横遭变故。在这一点上哪怕是受德自诩最亲近的苏婆婆都不行,她要求师傅星夜保护自己,恰恰说明她知道自己会逃出宫,而以苏婆婆对星夜的了解,又怎会不知道他这个师傅做事向来不考虑手段方式?

只怕一切都在预料中,只是不说破,便能视为没有筹谋过。

还有祖母,若自己没有背着玄鸟降商的传言,他对待自己和子启,仲衍又会有什么区别?更别提自己的父王母后和两位兄长,聊胜于无罢了……

受德有时会因自己的想法而感到罪恶。但矛盾,猜疑,暗自的埋怨和接踵而来的愧悔压得他透不过气来。只有和姬发在一起才让他放松而愉悦,兄长般的教导和朋友的关爱是受德在这十五年来弥足珍贵的礼物。

但受德未能料到,因自己与他太过亲厚,加上姬发敌国太子的身份……帝乙不许任何人传授武学给姬发,由此致使不懂武功的姬发为了保护受德,从小到大不知道受了多少伤。

三年前细作之祸,姬发因自己未在而自怨自艾的许久,他那在受德看来毫无必要的愧疚变成幼稚的赌气和折磨受德的唠叨。

如今他必然不许自己擅自涉足任何危险的事,但若受德真的什么都不管,只怕很快连唯一的真心人都不能留住。

正因为这个念头,受德确信自己一定要送姬发离开朝歌。

大商对姬发来说是个随时会威胁性命的牢笼,在这里,即便是受德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会随时取走姬发性命。苏婆婆心思深不可测,她只对祖母唯命是从。若真的要引出东夷和西戎的细作杀手,不到万不得已,她们不会让自己当诱饵。默许出宫,派人保护,而这人还是个善变且不靠谱的幻术师?这听起来顺理成章,实则却有另一种可能。

说白了,若仅仅是混入城的细作杀手,只怕根本不成气候。朝歌城乃是华夏大地当今防御与武装最强的城池,尤其发生了三年前的意外,整座城先后设立了无数的暗哨和驿站,彼此互通消息,最终传递到苏婆婆的手中。无论自己祖母王太后还是苏婆婆,显然都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做丁点赌注。

默许,细作,难道?

“哥哥别去!”受德猛地拉住姬发的手,姬发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强大拉扯力拉得一个趔趄,连跟着的姜辛也顿步当场。

“你不能去。”受德发青发白的指节不知不觉陷入姬发的皮肤,“我的话还没说完!”受德的尾音不自觉的抖了一抖,“哥哥……”

这两个字像是讨人怜惜的口吻,但偏偏被他说得像是冷漠施号的命令,又或者是退而求其次的无理取闹。词不达意,韵不及情,徒生误会。

还未等姬发说什么,姜辛早已是急得垂泪欲滴,“三公子,有什么话比得过人命关天?姐姐素来未曾和我在外面分开过,若是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啊!”受德也意识到自己关心则乱,他不禁神情一松,手上的力道渐渐松散。姬发微仰着头看了他两秒,那眉眼间的情绪让受德心一紧,紧接着他的手被毫无犹豫的甩开。

当姬发和姜辛飞奔着朝人群跑去的同时,长生和星夜的头顶的白色虚空像琉璃般破碎成无数块,星夜下意识护在长生神情,他背在身后的手不经意略过长生的肌肤。手又冷又黏腻,如同虚弱的病人般微微颤抖。

长生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他试着回握住身旁之人。

突然,自他们头顶传来聩如虹钟的少年朗声,那声音熟悉而又清聩。

“天帝陛下?”长生震惊,“我们是快回到现实了,还是又陷进梦境了啊……”

“快回到现实了。”星夜重复长生前半句话,“我们随时会上升到第一重梦境中。”他侧了侧头,眼神却有意避开,“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

“嗯,越往上去,就越危险!”

星夜这才回看长生,“我不知道极梦想干什么,但他将我们留在这,绝对有他的用处。”

“我们如果离第一重梦境越近,不就越能回到现实中吗?他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不担心!”星夜垂下眼眸,他明亮的双眼在睫毛和面具早就的阴影下失去了神采,“他设下的梦境,任凭是天帝陛下都很难全身而退。他抓住人的软肋,给予人重新选择的机会。若梦魇太重,就会深陷其中,逐渐混淆现实和梦境,被困其中而不知……”

突如其来的轰鸣声掩盖掉周遭全部的声音。

他们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开始向上升。与此同时,眼前的场景也在飞速的变化着。

长生脑海中反复重复着“梦魇”两个字,他声音极轻极慢,“星夜,你吐血晕倒的时候,极梦给我看了一个梦境,那个梦境与我有关,但我却丝毫没有印象。”

只可惜轰鸣声也同样盖过了长生所说的话,星夜看他上下嘴唇一张一合,本想通过唇形辨认其所说的话,只可惜元灵的破碎越来越让他无法控制这幅躯体。

眼前花白的同时,身下的钝痛和周围狭窄的空间昭示着他们又上升回了巷道中。

这一次,巷道的路径又完全发生了变化,积了灰的逼仄通道充满着各种昆虫的尸体和成团的蛛网。

长生和星夜一会儿垂直向下坠落,一会又斜着不知朝何处打着转。

星夜的手从刚刚就始终拉紧长生不松开,凭借着他微弱的灵力护佑,两人最终顺利的落回平稳的地面。

在他们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物出现,就像是一个看惯了的画中风景被强行扯到了另一幅风马牛不相及的画中一般。

“这……这不是朝歌城的摘星楼吗?”长生没被握着的手指着两人头顶倒立着的摘星楼,这一幕和红武之争前的摘星广场太像了,同样的四座广场上坐着黑压压的观众,不知规则的运动轨迹操纵着东南西北的运转,五层楼的摘星广场呈五芒星的形状。要非说有什么的不同的话——摘星楼是黑夜,而天宫永远是白昼。方才坐着的是人,现在坐着的是神。

“海市蜃楼?”

星夜摇头,“你可知堕仙楼?”

“嗯,罪大恶极之神粉身碎骨之地。”

星夜接着他的话说,“这就是九重天云第城的堕仙楼。”

长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星夜知道长生对他的话充满怀疑,遂临时引申起此楼的真是来历来,“堕仙楼,乃是天机府首席偃师所作。而偃师是傀命的哥哥,有悔和有情的父亲。”

几个呼吸之间,长生一知半解的说,“千年前人间朝歌的摘星楼是如今九重天的堕仙楼?你是这个意思,我没理解错吧?”

星夜颔首,“商周之战本是人族兴衰,但不觉成了天族和魔族对弈的前阵战场。我和苏己在这场暗斗中身先士卒,刚才你所见的红武之争,本是我和她之间的第一场博弈。”

本是,这个词一用便已充满了变数……

方才将两人带来到此地的轰鸣声逐渐清晰且有节奏,它的真实身份付出了水面——是战鼓声被天锤反复敲响而产生的声音。

“我识得这鼓声!”长生左耳上下动了动,“这是断崖山的擂鼓!”

“是仙童大考。”星夜神色疑惑中带着警惕的注视,“断崖山的第二试已经开始了!”

九重天云第城,堕仙楼。

东,南,西,北四大广场如同镂空的四轮明月般围绕着最中央的堕仙楼有序旋转。若是平常的时候,堕仙楼只不过是一座修缮精美,却孤零零立于云第城西北角的诅咒之楼。此处不知葬送了多少天族的罪人,本来明正典刑乃是合乎情理的正义之举,但堕仙楼的刑罚之灭绝神性的程度简直令人胆寒。

从堕仙楼最顶层延伸而出的断崖上坠下,最先会被九重天雷齐力攻击,若侥幸不死,便会遇到接踵而来的风,火,电,冰四源所化之刑具的折磨拷打。通常很少有神仙能撑得过这一关,若真的命大挨得过这**上的摧残,却一定熬不过接下来的爱,恨,嗔,痴四劫难。

四源刑罚和天雷会夺走天神的仙筋仙骨,使他变成脆弱的凡人身躯。而四劫难则会摧毁其元灵,让其元灵烟消云散。达到真的粉身碎骨,形神俱灭……

“还没有找到吗?”天帝气定神闲的站在堕仙楼东极广场的最顶端,他身旁空无一人,长发随着衣衫迎风起舞,便是十足仙人的模样。

华清隐身垂首于天帝身后,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四个广场上都坐满大大小小的仙倌。施下隔音咒语早就阻断了外界的嘈杂。

“还是没有长生和有悔的消息,可以确定他们在第一试的时候就失踪了!”

玉纶挑起长眉,“这么巧,星夜也不见了……”

华清闻言脸色巨变,紫檀狼毫被他握在手中,“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要不要即刻停办断崖山的第二试?”

“停办吗?”玉纶轻笑,“只怕来不及了!”说着,他拂手解除法阵,华清见状只得退下。天帝朗声朝着摘星楼最顶层侍立的仙倌道,“封楼!”

封楼的指令一重又一重从外到内不断传递着,很快,堕仙楼的悬崖被封,呼啸的烈风和能将受罚天神折磨的粉身碎骨的雷电均消失在众人眼前。

“楼已封!”传令仙侍的手中绽放出千万朵金盏牡丹,天帝玉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在目光落在与之相对的西广场之上,严阵以待的邢王敖霜身上。

敖霜周身着红衣,她如白日焰火般闪耀夺目,见到玉纶看向自己的眼神。她眉目间噙着笑意,“鼓声停,断崖山第二试正式开始!”

此时此刻没有人看到——在堕仙楼的最顶端镶嵌的宝石所反射的倒影中,一黑一白两个人的虚影正站在空阔的摘星楼最顶端。

“摘星楼是堕仙楼投射在人间的影像,也是天宫对当时这场争斗唯一可以进行干预之处。”星夜和长生眼前的浓雾再次聚拢,受德和姬发的故事继续上演。

“怎么还没结束?”长生一边看着头顶投射出的现实,一边想挥开重新凝聚起来的云雾。

星夜拉住长生向后退,只见聚集的云雾中显露出被受德慌乱时丢下花叶,但上面并没写着“沧海桑田”,而是写着,“好戏开场”。

受德跟在姬发与姜辛的身后,他们顺着人流强行挤进几处密集区域。因为姬发护着姜辛,受德便打了头阵,只可惜几经出入都搜索无果。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受德和姬发将姜辛护在中间,三人躲开人流出了摘星广场,“得回宫求皇祖母,派御林军疏散人流,寻找姜邑姐姐才行!”受德说着便朝着街角的巷口吹了个口哨,一只毛驴倏地跑了过来,瞧那速度根本不输一匹成年骏马。

受德不由分说的将姜辛拦腰抱起扔到了驴背上,他扬手拍了拍棕毛驴的屁股,“恰恰,送她回王城!”

毛驴嘶鸣一声扬长而去,它驮着一脸惊慌的姜辛奔向王城。

“放心吧,朝歌城的暗哨都认识我这驴子,她会安然无恙到达王宫。”受德前身朝外城的方向走去,姬发不明所以的拉住他,“你干什么去,姜邑已经不见了,谁知道是不是冲你来的!”

受德狡黠一笑,“我是去请沿途的哨兵暗卫一起帮着搜查。”

姬发摇了摇头,“不必,我和姜邑有联系的方式,只是这个方法有些惹眼,我怕对你不利。”

“无妨无妨!什么方法!”

姬发从怀中掏出一枚被拧紧的流光火流星,此物可将砾石引爆于天空,再配合事先涂好的燃料。很快,摘星楼夜空上绽放出夺目闪耀的光芒。不知其为何物的路人皆当做是近日城中流行的礼花,正拍手称奇,却见距离上一朵烟花燃放的不远处又升起另一朵绮丽却很快消散的烟花。

“在那儿!”姬发一个健步朝着他们此刻所在位置的西南方跑去,受德刚要去追,耳畔却传来了星夜的声音。

“细作已经开始行动了,红武之争马上开始,现在你给我上台!”

师傅星夜的话从容不迫且带着压迫性,受德望向姬发消失的方向,脚步迟疑了些许。

“记得我们说好的。”星夜再次提醒他。

“师傅……”受德收回目光,“好,我知道了!”

“戍时到,红武之争开始!”

也不知摘星楼上是谁传来的高呼声,红色,白色和黑色三种颜色逐渐从三个方向蜿蜒汇聚在已经被清空的摘星楼最底层。

商朝人都知道,王子受德一直都想找到白衣武士的真实身份,为此,他不惜搞出了红武之争作为引出白衣武士的筹码。

“在红武之争的擂台上:他们料定我必会扮演红衣贵人,鬼面人通常因为实力最弱而近不了红衣贵人的身,最有利的还是白衣武士。”此时此刻的受德站在一群装扮成鬼面人中,鬼面人乃是红武之争中最不受人喜爱且无分量的身份。这其中多是前来讨赏钱的江湖戏子,只是为了走个过场罢了。隐藏在这些人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嗯,你说的对。”星夜用幻术隔绝了声音,他的话只有受德听得到,“我需要提醒你,细作或许不止一个人,前两层楼时不要暴露过早。”

受德叹了口气,“但师傅你也看到了,扮演鬼面人的人本就少,且显然没什么实力可言,只怕我的身份瞒不了多久……”

他正说着,只听又有人喊道,“红武之争开始,三方请就位。”

“隐藏实力,切记寻找合适的时机。过早或过完暴露,都有可能错过最佳的机会。”

“明白!”受德一颔首,星夜的声音消失。黑,红与白不断向中心靠拢,众人之间的火药味渐渐弥漫开来。突然之间,红衣贵人装扮的刀客和白衣武士装扮的刀客同时将目光集中在鬼面人的队伍上。双方彼此暗暗颔首,几乎同时朝受德所在之处冲了过来。

受德是三年来有此活动后头一次参加红武之争,哪知道这人世间弱肉强食的道理在此处上演的淋漓尽致,最有实力的“红衣贵人”和“白衣武士”齐齐将注意力放在了最为弱小“鬼面人”身上。

“师傅!”受德狂呼星夜的名字,只可惜这不靠谱的臭道士关键时刻真的一点都指不上。

鬼面人的队伍被一冲而溃散,受德临时采用了绝佳的战术:躲。此战术十分有效却也足够惹眼,很快他便在追击自己的三十人大军中基本锁定了八个目标。大概是因为觉得对手死缠烂打的逃跑技术过于高超,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渐渐转移到了自己的同队和对手之间。所有人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摘星楼的第二层

受德相信自己已经有所暴露,追击自己的人由八人变成了五人。且看功夫来讲,都是身手不凡之人。若是受德的话,若想争一争这红武之争的魁首,面对这样只知奔命的对手无非是两个选择,要么一直追击,耗死他,或者等其他人打的只剩数人,这样自己不费吹灰之力。第二种,先解决对手,再来搞这个最难缠的。

红衣贵人通常被称为“花腔”,选择此类身份的人多半是修习高级功法之人,无魁首的称号奖励和觐见王子受德的机会,却依旧能得到不少的赏金和美名。选择此等身份的人多半是世家子弟,而他们的作用不过是为正常红武之争加油助兴,为主人公“白衣武士们”增加障碍。要知道,最后胜出的白衣武士必须胜了红衣贵人才能得到魁首之位。所以比起打酱油的鬼面人来说,红衣贵人是整个场上最为超然自在的存在。自然,追一个不肯死的鬼面人的游戏显然比司空见惯的打打杀杀要有意思得多。

“五个人,三个红衣,两个白衣……”受德在心中默念,“先弄清那两个白衣身份再说!”想着,鬼面人受德突然折身腾空,竟朝着追击他的其中一名白衣武士飞了过去。

大家突然被这一不大不小的转折惊到了,而那名白衣武士显然也一愣,但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步伐,迎面朝着受德扬起的长锏持刀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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