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多少次了。每一次都像是在撒娇。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动不动就将“分手”挂在嘴上，但百分之九十都是说着玩的，内心并不希望真正分手，只不过拿这个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告诉对方，我生气了，快来哄我。

羊旭知道，董理这次是认真的。他听得出来。她的眼睛里面蒙了一层泪，而她的嘴角失去了笑容。她的声音小而坚定，她绝对是认真的。

是因为那个找人跟父母见面的事情吗？他可以解释的。他内心一阵紧张，感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团，董理，你听我解释。

他又去捉她的手，但她把手抽离，放在了桌子底下。

“我说过，不同意。”他压低嗓音，“你不要老是说分手。”

“老是说分手，确实挺讨厌的。我都觉得自己讨厌。”董理说，“这是最后一次。”

“我没有说你讨厌，我，只不过不想，”羊旭越急越语无伦次，“我只想好好跟你谈恋爱，好好地爱你。”

喔，好好地谈恋爱，可是羊旭，人生不能光谈恋爱啊。我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跟你好好地谈恋爱。董理内心一阵痛，如果可以，我也想跟你好好地，接受你的爱，也好好地爱你。

“你总是要结婚的。你不能一直谈恋爱，就算是恋爱，”董理忍住眼泪，“就算是恋爱，也应该找一个适合的人来谈。”

她知道了。羊旭想，她知道跟父母见面的事了，她理解的，正因为理解，所以她要退出了。此刻，他恨她的通情达理，恨她的善解人意，恨她的为他为他父母着想。

董理，你可不可以自私一点，不要考虑其他人，就考虑我们两个人。我们相爱，我们在一起幸福快乐，不就好了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可以不结婚。”羊旭说，“结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至于你说的适合的人，我找了那么多年，你最适合。”

董理本还想说你父母年纪大了，你又是独生子，你要早点结婚生子，让父母安心让他们享受天伦之乐。昨天晚上想好的说辞里，还有很多人生的大道理。但羊旭是一个固执的人，看样子，这套说辞对他没有用。

但是不能再这样循环往复了，这样子会永远没有个头，永远也纠缠不清。董理分手的决心已下，必须快刀斩乱麻。

“我跟他，和好了。他对我很好，对我的家人也很好，”董理说，“我和他，决定重新开始，好好地过下去。”

她说的多么地自然啊，演技真是一流。

“你撒谎。你不要用这个来骗我。”羊旭说，“我不相信。”

董理轻轻地摇头，你必须信，我没有骗你。

咖啡和蜂蜜柚子茶端上来了，咖啡的浓香和柚子茶的甜香混在一起，非常好闻。

董理说我想喝咖啡，可是你给我点的柚子茶，你都没有问过我想喝什么，如果是他，他会先问我想喝什么。

羊旭说喝了咖啡会睡不好。说完马上又觉得解释根本是没有必要的，她就是在千方百计地找理由，她说分手不是在撒娇，她并不需要他的解释和哄。

“婚姻确实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但是好的婚姻会让人很幸福。”董理说，“我和他以前走岔了，现在意识到了，决定好好经营下去。”

“不。不要说这些。我不相信。”羊旭看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董理说，前段时间我怀孕流产了，你知道的，我想问你，你真的不在乎吗？

真的不在乎吗？羊旭问自己。自己爱着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在乎？如果不在乎，还是爱吗？

那段时间，他每晚都去跑步，跑10公里甚至更多，跑得精疲力尽大汗淋漓，将所有的念头所有的在乎都化为汗水抛出去，这样子才能够睡得着。

羊旭说我在乎，我爱你当然会在乎，但是，比失去你相比较，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们是夫妻，有孩子也是正常的。他一次次安慰自己，可能就是一个意外，她说过他们有名无实，但有可能那个男人用了强，她的力气不如他......

就像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董理说：“那不是意外。我跟他和好了，比以前，更好。”

看着他的脸色变成铁黑，她忍住自己的心疼，继续说，“我和他，已经重新接纳彼此，我发现，我还爱着他。”

他像被刀砍中，被箭射中，被天上掉下的冰雹砸中，整个人被困在深潭里，动弹不得。他的两只手绞在一起，青筋暴露。

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他眼里的水雾淹没了她，他看不清她了。

他要失去她了。也许，他早就已经失去了她，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

就算她接受了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她何曾说过爱他，何曾彻底地交付于他。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拥有她。

既然从不曾得到，又何来失去呢。可是，为什么心那么痛，就像是从心脏里剜走了一个重要的东西，让他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董理将柚子茶一口气喝光。说了太多言不由衷的话，她觉得口渴得紧。

对面这个男人，这个会在下雨天打车过来给她送伞的男人，会给她花一下午时间煲鸡汤的男人，会温柔地抱她吻她的男人，说因为她就是她所以喜欢她的男人，被她的话击中了，变成了哑巴，变成了石头。

她忍不住伸出手，覆在他紧紧交叉的双手上，他马上翻过来捉住了她的。她的手被他握得生痛，就好像他心脏中的痛传导到了她的手上。

“董理，真的是你啊。”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她马上抽出手。是周聪。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也在咖啡馆里。

周聪笑着说，我在那边坐着写文章呢，看着像你，果然是你。

董理说喔，我出来坐坐喝杯茶。想着还是不要介绍羊旭了。怎样介绍都不对。也不知道她都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周聪说我还得继续写文章去，编辑催稿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周聪没有想到会在咖啡馆里遇见董理，她喜欢咖啡馆的氛围，经常来咖啡馆写作，点上一杯咖啡，一坐就是一下午。她以前从来没有在这里遇见董理。

董理一进来，她就看到了，正准备去打招呼，没想到后面又来了一个年轻男人，他们一直在说话，声音很低，说些什么她没有听清，但是，那个男人去捉董理的手，她是看见了的。

这个是什么情况，以她的经验，一定就是跟感情有关了。

她特意去打了招呼，就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董理惊慌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很年轻，很帅气，但是脸色不太好看，像在生气。

打过招呼不久，她看到董理起身走了出去，那个年轻男人也跟了出去。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