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在高中阶段唯一想认识的女生。
这就是答案。答案很简单,却还是有点出乎董理意料之外。
唯一。他说唯一。
“唯一”是一个不能轻易使用的词,一旦用了,事情就变得严重了。“唯一”是一个杀伤力极大的程度副词,堪比999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肖建国看着董理,等着看她惊讶的样子,等着她说“啊!不会吧!怎么会!?”
董理回看肖建国,对面这个男人面上波澜不惊,但眼睛里分明有期待。他期待什么?
“说真的,我也觉得好像早就见过你。”董理说,“肖总,你哪个班的啊?”
这不是肖建国想要的效果。董理竟然一点也不吃惊,倒像是见到多年前的老同学一般。她没有接收到他发出的信息吗?他分明说了“唯一”啊。
服务员送菜进来了,这是一个白净的小姑娘,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她看了一眼两人,怯怯地问是否还需要来点喝的。
“喝汤就好。”肖建国说。
“来两瓶啤酒吧。”董理说。
服务员脸上浮现出笑容,马上说好的我去拿,关上门出去了。
“你什么酒量啊,还喝酒!”肖建国说,“我可不扶你回去。”
董理笑了,说我刚刚进门的时候,听到那个领班训斥这个小姑娘了,说她胆小不会主动开口给客人推荐,业绩不行,再这样下去,就只能一直拿最低保底工资。小姑娘好不容易开口了,怎么滴也得点点东西,也算是给年轻人加加油。
“要不,再点几个菜,来瓶82年的红酒?”肖建国说。
董理知道肖建国是开玩笑的。她现在也算是摸清了肖建国的脾性。这个人吧,三不三就要皮一下,还一本正经的皮。
“虽说只是两瓶啤酒,但对于小姑娘来说,就是一些鼓励,一些勇气,一些信心。”董理说。
董理说着给肖建国舀了一碗汤,说先喝汤再喝酒,保证不会醉,不用麻烦肖总送回家。
肖建国接过汤,说谢谢老同学。
“你到底哪个班的啊?”董理继续问。这人就喊上老同学了,这转变也太快了一点。
“你隔壁班的。”肖建国说“一墙之隔,你们班上什么课,我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啊!”董理终于表示出了惊讶。虽说晚了一点,但好歹也是一个态度。是肖建国要的态度。他期待的就是她的惊讶,然后追问,然后回忆,然后遗憾,然后再感叹。
追忆似水年华。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抓住青春的尾巴。
董理“啊”完以后却没有了下文,而是给自己也舀了满满一碗汤。“芋头筒骨汤特别好喝,关键是芋头要用这种紫色的粉一点的。”
她好像真就是特意来这里吃饭喝汤的。隔壁班的唯一想认识的,说这些好像根本就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肖建国暗叹一口气。
这让他怎么继续下面的话题。他多年前想说的话,那些深埋于心的话,他要怎样说出来。他多么想说出来,那些话就在嗓子眼,只等着董理打开那个开关,他就可以全部倾倒出来,她倒好,说什么紫色芋头。
“你喝汤啊,冷了就没有那么好喝了。”董理说。她开始装第二碗。
服务员把啤酒送了进来,帮他们倒好,倒得稍微满了一点,肖建国听见啤酒在使劲咕嘟,顶着泡沫往外冲。人人看rrk3
勇气,信心。有了这些,啤酒也懂得冲。可是,董理晓得要给这个小姑娘,却一点也没有给他。
“你成绩很好,羽毛球打得很好。”肖建国说,“你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揭开往事的盖子。只有揭开了,他的那些话才能冲出来。
董理笑了,“什么风云人物啊,我就是一傻学生。”
“谦虚不是你的风格,至少那个时候不是。”
“什么意思啊,不谦虚那就是骄傲啊,你的意思是说我那个时候很骄傲?”董理一脸不服。
肖建国点了点头,“嗯,骄傲。”
董理撇了一下嘴。
“不过,你有骄傲的资本。成绩好,运动好,还,”肖建国停住不说了。
“还什么?”董理问。
“好看。”
好看。这个词的同义词是漂亮和美丽。漂亮和美丽都有一种客观评价的感觉,但说“好看”总有一种看不够的意味,是绝对的恋人视角。
“嘿,我那个时候,确实还挺好看的。”董理哈哈一笑,“不过那个年纪的人,都好看。”
“你最好看。”肖建国说。他将这个“最”字用了重音,学过朗诵的他知道怎样完美地表达。每个字都有它的意思,而每个语气都有它的作用。
“这个,我谢谢你啊!好久没有听人夸我了,”董理哈哈大笑,补充道,“在外貌方面。”
被人夸成绩好打球好固然高兴,但远不如被人夸好看来得舒服。董理此刻觉得很爽。这个肖建国,眼光确实不错。
肖建国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早知道夸她好看她能开心成这样,那个时候就应该给她写信使劲夸她,不,应该在走廊上堵住她,或者在放学的路上跟着她,然后大声告诉她。
那个时候,他怎么就不敢呢,像那个不敢开口给客人推荐的服务员,像一罐跑了气的啤酒。
“水煮牛肉味道也好,我特爱这里面的花椒。”董理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菜上,“花椒是这道菜的灵魂,你可以将它含在嘴里,轻轻咬着,感受一下。”
“那个时候,我,”肖建国说。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来。说什么花椒啊,麻死。灵魂?那个时候,我好像失了魂,满脑袋可都是你。
“你试试。”董理说着给肖建国挑了一串花椒放碗里。这个四川人做菜真是大手笔,花椒都是一串串地放。
“我不喜欢吃花椒,太麻。”肖建国表示拒绝。花椒的味道他能接受,但是这是做菜的调料品,哪有当菜真吃的。
“我喜欢吃,我就喜欢它这个麻。”董理说,“我们俩不同。”
肖建国愣愣地看着董理。他搞不懂她什么意思,这个不同有什么含义吗?
“隔壁班的同学,很高兴认识你。”董理举起杯,“来,碰一下。”
肖建国举起杯。啤酒泡沫已经下去了,现在这是一杯平静的酒。
“谢谢你关注我。”董理说,“可你怎么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