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理没有接王湘的话。对于周聪的一切，她都不再关心了。那个人，已经跟她没有关系了。

“她伤得还挺厉害的，看上去像被人狠狠打了一顿。”王湘继续说，“她也不穿个高领戴个墨镜什么的遮一遮，就直接来开家长会了，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还有家长偷偷问我，是不是家暴，要不要对她家孩子进行心理干预。担心影响小孩的成长。唉！”

董理说红酒还挺好喝的，好甜，跟饮料差不多。

王湘算是看出来了，董理是真的不想再提周聪这个人了。有的时候，一个人的名字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也是一道伤痕，只不过不如脸上的明显，那是刻在心里的刻在大脑里的，是在心脏跳动的时候在回忆和思考的时候，就会隐隐作痛的一道伤痕。

王湘识趣地不再说了。

她们四个人的群早就解散了。她们之间的关系过不了多久也会如一个群一样，点几个减号键一个确认键，就可以化为乌有。在搜索框里输入群名，下面的“最常使用”栏目下面将会空空如也。

群解散了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人散了就好像从来也不曾出现在对方的生命里。尤其那些带着伤痕的名字，看到了连眼睛都会痛。

红酒真好喝，王湘也说。她们相视一笑，又碰了一下杯。

听说人体全身的细胞每七年就会全部更新一次，更短的，比如胃细胞，7天就可以更新一次。那么在人的生命里，朋友名单多久更新一次呢？有多少人在我们的生命里出现、停留、留下印痕，又有多少人轻轻地走过，什么都不会留下。

有没有一些人是可以一直陪伴我们的？不管我们境遇如何，贫穷或富有，健康或疾病，都始终不离不弃。

“你笑什么？”王湘问。

“就是突然想到了结婚誓词。你知道的，外国电影中牧师总问的那些，新郎新娘要回答我愿意才能交换戒指接吻的那个。”

“然后呢？那个誓词有什么好笑？我每次听到的时候都觉得好感动。”

“嗯，是感动，新郎新娘感动，底下坐着的亲友们也眼泪汪汪。那个就是婚礼的高潮嘛。”董理转动着红酒杯，“但我也会看到一些不同的电影，新郎或者新娘说不愿意，然后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什么都不说直接跑出去逃了的那种，你知道吗，底下的亲友也有感动得要死要活的。”

“还有使劲鼓掌的，说什么真爱无敌真爱至上。简直是拿另外一个人开玩笑，没有想好结什么婚！非要牧师问才能醒悟过来？渣！太渣！”王湘对此很是愤怒。

董理伸出右手，“同志，可找到你了！”

王湘握住董理的手摇晃了一下，“真爱无敌！”

哈哈哈哈。要的就是这样的默契。而这样子的真爱，应该是可以永远留在生命那本朋友名单里的吧。

董理刚回到家，江冬冬就从书房窜了出来。她鼻子抽了抽，“老妈，你喝酒了？”

“红酒，养颜美容的。”

“你爱上喝酒了？”

“嗯。还是有利于睡眠的。”

江冬冬叹了一口气，又使劲摇了一下头。“真是没有想到，我的老妈也会爱上喝酒。”

董理说爱上喝酒算是什么坏事吗，爱上不代表会酗酒，她会适可而止，而且，那是喝红酒，红酒啊，你懂不，纯属提高生活品质。

江冬冬觉得自己老妈的口才是越来越好了，她是根本就讲不过了。悲催的，自己每天埋头做题，连看看脱口秀什么的时间都没有，根本就没有机会提高抬杠能力。

“老妈，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不是很理想。”

“多少分？理想是多少分？”

“就差那么一两百分。”

“什么？”董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差多少？”

江冬冬把成绩单拿过来，六门功课满分750分，她考了584分。

是差的有点多。董理算了一下，江冬冬这个成绩，也就刚刚上个稍微好一点的一本学校，985学校，希望不大。

看董理不出声，江冬冬也很难受。离高考没有多少天了，教室黑板旁边已经挂了一个牌子，开始了高考倒计时提醒。每天一抬头，就可以看到。每次看到那个数字越来越小，自己的心就更紧张一点。

“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董理说。

“啊？”

江冬冬没有想到妈妈压根就不提成绩的事了。一般这种情况下，家长要不进行深刻的现状分析，唤醒孩子沉睡的心灵，燃起高昂的斗志，要不就只谈自身的辛勤付出，在孩子内心本就失衡的天平上，再压上一块叫做内疚的坨。

妈妈真是有当作家的潜质，思维跳跃得厉害。江冬冬默默感叹。

“啊什么啊！学习是一场马拉松比赛，赛道那么长，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马拉松？嗯嗯。”

“但是，没有哪个人是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冠军的。也许起跑的时候晚了点，也许中间跟不上掉了会儿队，但那种劲得一直绷着不能泄，最重要的是，要相信自己能坚持到最后。”

“对，对！”

“一次考试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一直努力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就一定可以成功，妈妈相信你。”

“好感人！老妈，你这是煽情啊！”

董理被江冬冬给逗笑了，本来还有一大段特适合这场景的大道理在嘴边，都硬给缩回了肚子里。

江冬冬点了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香菜炒牛肉。董理说明天就是下刀子下冰雹，也要出去买这些菜回来做给宝贝吃。

“老妈，你知道吗，你越来越肉麻了，如果这是红酒的功效的话，我建议你以后还是少喝点酒。”

“管得宽！”董理说，“小孩子还管起大人来了！”

话虽是如此说，董理的内心却是温暖的。孩子一天天长大了，在她们还不了解生活的残酷的时候，她们已经懂得了父母的不易，懂得要心疼父母了。

那些心上的伤痕，外人看不到，孩子看不到，但是她却可以让它慢慢淡化，不再那么疼，不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