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写呢？董理也曾经问过自己。

新时代女性的特点是果敢吗？那么李闻是不够果敢不够新时代的。舍不得放下又不敢重新开始，对于过去有迷恋而对于未来只有迷茫，都是我们不能果敢的原因。

第一个问题当然不能跳过不回答。董理平复了一下心情，清晰地回答道：女主没有离开的原因，我希望读者自己去找出答案。因为在分析女主心理的同时，我们实际上也在更加深入地了解我们自己。我前段时间看了一条新闻，日本有一位名叫杏的女星离婚了，我很佩服她对出轨零容忍的态度，但我也知道，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是杏。

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成为杏。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自己的事业，有强大的经济基础，有可以面对一切的铠甲，甚至于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找到自我。我们佩服杏，也许是因为我们自己做不到。

记者的第二个问题柔和了很多。“听说感情经历丰富的作家才能写出好的作品，能跟我们说一下你的感情经历吗？”

董理笑着回答：“很抱歉，目前为止，我只有两段感情，不属于感情经历丰富的这一类作家。这两段感情对于我来说都很珍贵，暂时还不能跟大家分享，我祝各位朋友都能拥有美好的感情。”

这段回答让很多围观者都笑了起来。记者却不依不饶，紧跟着问：“为什么说是目前为止呢，是计划着开始新的感情吗？”

这个记者也够八卦的，董理在心里叹口气。这下子她体会到为什么总有某某明星面对记者甩黑脸的新闻出来了。

她还是微笑着：“这个世界上有从一而终的美好爱情，有分分合合兜兜转转的爱情，有一往情深却总是错过的爱情，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爱情，应该都不需要像工作一样先列出计划。没有哪一条法律哪一个人规定我们这一生只能爱一个人，活到老当然应该爱到老，再告诉大家一个很明显的秘密，我还很年轻。”

围观者笑得更大声了，掌声也响了起来。在笑声和掌声中，结束了记者采访环节。

这时，早已经有工作人员组织好买了书的读者排成一队，依次走上前来。董理很认真地给每位读者签名，如果读者要求写句祝福语，她也会认真写上。

董理将书递还给读者的时候，总是会说“谢谢”，而读者们也会回答“谢谢你，我很喜欢这本书。”还有一些读者会说“加油”“等着你的新书”“下次要分享你的感情哈”

董理的脸上一直微笑着。不是装出来的笑，是发自内心的愉悦。一个人被更多的人认识肯定喜欢，是多么爽的事情啊。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她也暗自庆幸自己练过字，写字既快又好看，不至于让读者等太长时间。

签名售书环节预定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临近尾声的时候，董理的手僵硬得都快抓不住笔了。还好，快结束了，董理看了一下，只有几个读者在排队了。加油加油！

“小董，你好。”一个男人的声音。

董理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虽说只见过一次，但这张脸曾经在她的脑海里无数次出现，竟像是见过很多回很熟悉似的。那是羊旭父亲的脸。

“您好。”董理忙接过羊旭父亲递过来的书。

怎么回事，他也在北京，他为什么会买她的书，他一直在这吗，他等了多长时间？一个又一个问题冲击着董理，她觉得脸很烫，也许红得厉害。

那么，他会不会听见了她回答记者的话？

“签名就好。”羊旭父亲说。他看出了董理的窘迫。

他和老伴昨天刚到北京，他们是来参加老朋友孩子婚礼的，顺便看看儿子。今天老伴去做头发了，他就来书店逛逛。他一眼就认出了董理，他没有想到会在北京遇见她，更没有想到，她会是一个作家。

他第一个念头是赶紧离开，但脚却像生了根似的，不听大脑的指挥。记者的提问和董理的回答，他都听清楚了。他心里就像有一扇门被打开了，有什么闯进来了，他跟着队伍去买了书，又跟着排了队。

离董理越近，他就越想走出队伍赶紧离开。但他只是机械地跟着队伍往前移动。排在他前面的女孩在打电话，跟人说自己终于见到了喜欢的作家，等会一定要跟她握个手。

他注意观察了一下，排队的读者百分之九十是女性，年龄在二十到五十岁之间。像他这样年纪的男性，好吧，就他一个。

终于轮到他了。他感觉到喉咙有点发紧。他说小董你好。不管怎么说，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是长辈，他尽力表现得自然而轻松。

董理的手握紧了笔，每一笔都像在一块木头上刻画，比之前签的要慢很多，字也要小一些。她总觉得这个是幻觉，是不真实的。

“谢谢您。”董理站起来将书递还给羊旭父亲。

“再见。”羊旭父亲说。他的脸上有着不易觉察的微笑。

出版社的吴编辑一定要请董理吃饭。他说此次签售会是十分成功的，应对记者的问题，董理回答得十分得体，还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幽默，。他说他很喜欢这本时间，很期待董理的新书。董理表示了感谢，礼貌地喝了一杯红酒。

回到酒店后，董理将自己摊平在床上，困意与疲累瞬间席卷了她。这一天时间，她觉得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更长。

她面对的是喜欢她的读者和羊旭父亲，是对她有着期待和有着质疑的人。同时，她也在面对着一个新的自己。这个在一年内同时拥有了作家和离婚女身份的崭新的她。

半夜口渴得厉害，董理起来找水喝。喝了水，却再也睡不着了。她坐在窗前，看外面灯火辉煌却寂寥的夜。

这窗外的景色，跟上海多像啊。也许每一个繁华大城市的夜，都是一样的。不，不一样，上海的夜晚，她的身边有他。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她不太记得了。她只记得，他身上好闻的青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