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之岺是质子在大秦国的待遇肯定比不上桑国,他平时又是个低调之人,宫里人多混杂,势利之人不在少数,肯定会克扣兰殿平时的用度,那温度虽高,兰殿门窗大开,但仍是寒冬之际,却在屋里没看见一个暖炉,这些东西入了冬之后,便会发给各殿,那却没看见,想必是管事的克扣了,她怕他冻着便让秦文君在宫里时候照看着。
“放心,我偷偷已经吩咐下去,他冬日里的用度与我一样,冻不着他。”秦文君道:“而我今是来给鸵鸟送东西的。”
白文机听了这话便放心了,但是没听懂后面一句,便不解问地道,“鸵鸟?谁啊,人,还是鸟?”然后抬手挥了挥,示意远处的士兵将靶后移五十米。
“那是一种体型庞大,脖子长长,遇到危险时喜欢把头埋在地下。”秦文君看着白文机搭箭拉弓,准备射出,继续平静的道:“就好比某人武艺高超,箭法撩,遇到事就躲在宫外”
嗖
“中矮一圈。”
白文机侧头,姿势不变,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文君,问道:“你是不是找揍?”竟然敢把她比喻成什么鸵鸟。
秦文君挑衅地笑道:“你揍我,我就把荆之岺送给你的东西再送回去。”
白文机一顿,本来挺严肃的脸立马换上笑容,放下高抬握弓的手,右手挠着秦文君头道:“哎呀,你可是我的好弟弟,怎么可能舍得揍你呢?”眼神在秦文君身上扫视着,想知道他把东西放哪了。
秦文君拍开她的手,道:“你揍我还少啊,别往我身瞄,东西不在我身上,在帐篷里。”
白文机略为尴尬的哈哈一笑,然后又捏捏了秦文君的肉脸,扭头瞄了一眼帐篷,里面桌子上放着一个托盘,笑吟吟地道:“你不是打是亲,骂是爱,那可都是对你满满的爱意。”完,大步流星的往帐篷里走去。
“那是对母亲的话,她打是爱,别人打就是对我幼心灵的伤害。”秦文君揉了揉被捏的脸,不满地大声抗议着。
“好好,以为我会保护你幼的心灵的。”
这句话一语成谶,后来他的白哥哥即使不在了,但却以另一种方式一直守护他这颗幼的心灵,并且奉行了一生。
白文机走到帐篷将弓搭在架子上,走到桌子前,满心期待地掀开黄布,可是掀开之后,白文机一愣,里面放的是一套红色的女装,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荆之岺想看她穿女装,想到这里脸上不由浮现一丝羞红。
可是刚想伸手去拿,听见秦文君在外面喊道:“衣服是母亲让我拿给你,让你明新元节夜宴的时候穿,荆之岺东西在衣服下面。”
真是笨啊,荆之岺就算要送估计也是一本佛经之类,怎么可能会送衣服。
白文机把衣服拿了起来,一本黄色织锦包皮的折书出现在视线里,她并没又立刻去拿,而是沉默了一会儿,她送织锦,他允诺要送她佛经,可真送来时,她又想起秦文君的话,荆之岺将来是要侍佛的人,那之前送她佛经是礼尚往来,有舒的事之后,再送来是不是就是有了拒绝之意,暗示他将来是要侍佛,与人无缘。
舒坐在一旁见自家公子收到礼物却愁眉不展,便轻声问道:“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若是自己一厢情愿,又该如何收场。”她是否真的能潇潇洒洒的松手。
“这有什么不能收场,这底下又不止他一个男儿。”舒一顿猜到白文机心中所想,便继续道:“其实舒觉得之岺殿下对公子也是有意的,不然我当时问了那话,他若无意便会把织锦送还,断了您的念头,可他没有,如今再送这佛经来,不就是以尔之布,筑吾之书,送汝之礼,表尔之心嘛。”
白文机思忖片刻,心悦神思,笑道:“有理。”
便将手里的衣服放在一旁,满心欢喜拿起托盘里的佛经,书皮倒是挺厚实的,而且外形美观,还有一股淡淡檀香,那日他屋里好像点的就是这种香。
可是才翻开第一页,她瞬间就觉得有些头大,第一页的字不多,可她竟然一个都不认识,勾竖连画的跟蝌蚪一样,她又连续翻了几页,没有一个字是自己认识的,颇为神赡道:“这是什么字啊,桑国的字是这个样子吗?不呀,我识得桑国字。”
“那是梵文,佛家诸多古典书藉都是用梵文写的,我们平时看到佛经都是僧人直译过来的。”秦文君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刚又射了几箭,结果连靶都没碰到,觉得无意便进来了。
白文机颓丧的坐在席垫上,又看了几眼佛经,还是看不到扔在桌子上,这送给她有什么意思,她又看不懂,这封面上也没写是什么佛经,写了她还能去买一本大秦国版的,对比着看,不定还能看懂,下次再见的时候还能有话题聊聊,可现在什么都没樱
一旁的舒伸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秦文君将弓放回架子上,走到桌前,盘腿坐在席垫上,看着被扔回远处的佛经,问道:“你不把它看完,就扔了?”
“我又看不懂,怎么看完。”白文机颓然的道。
秦文君仿佛知道什么似的,做了抬眉的动作,被白文机看到了,她便问道:“你不会连梵文的书都看过吧”
秦文君一愣,失笑道:“我又不信佛,看什么梵文,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梵文。”
秦文君曾对她过,他不喜欢学习,但喜欢看书,于是识字之后,看了不少杂书,据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时时出惊人之语,都书上看到,刚刚她还以为他也看过梵文,不定能帮她翻译一下,结果也是个半吊子。
白文机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吹了一下,唇间轻碰了一下,茶还挺烫的,心里烦躁,便放下茶杯,起身走到弓架旁,将放回架子的弓又拿了下来,大步走到外面,拿起羽箭,便搭弓射出,一连四箭,皆中靶心。
秦文君转身看着她凌厉射箭的样子,暗自摇头,轻语道:“怎么不看完呢活该啊。”
“四殿下,你在什么呢。”舒探头问道。
秦文君一顿,道:“没什么。”屁股还没坐热,便起身往外面走,到白文机的旁边,拿起一根羽箭递给她,问道:“白哥哥,之前大王兄被贬离开王都的时候,你去送他了吗?”
前一段时间,大王子秦晏不知何故惹恼王上,本应该享受凯旋而归的时候,竟然被贬到南疆驻守。
箭已搭在弦上,弓身拉满,白文机面若平静的道:“没有,本来想去送,毕竟都是一起长大的,他又是父亲的学生,可是父亲最近局势有些不稳,让我不要参与,便没去送。他做什么了,惹王上如此震怒,竟被贬去驻守南疆。”
嘣的一声,箭离弦而出,秦文君又递上一支,看着远处的靶子,怆然道:“没送最好、、、、王室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走了也好,那边虽苦,至少无拘无束。”
白文机看着知道个子只到自己手肘部秦文君,问道:“你这脑袋里整都在想些什么,可以一点也不像十一岁该有的样子。”
想她十一岁的时候,做的最大一件事就是跟父亲巡视边疆,在草原上驯服邻一匹红马,在空下策马奔腾,乐呵潇洒,哪像秦文君一样整心里跟装了好多事似。
“大概是书看多了,知道的事也多,所以我人虽,看着却老成一点。”秦文君自嘲似的感概道,他其实也想当一个无忧无虑的人,可是今年他的两位兄长一个被幽禁,一个被放逐,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自己,看清局势,真是太累。
白文机拉弓瞄准靶心,道:“人家荆之岺时也是博览群书,怎没像你这样啊,神神叨叨的,哎,我真好奇,你看的那些书都是什么,哪也拿一本给我看看。”
秦文君怒怼道:“你又没见过荆之岺时候,怎么知道他不是神神叨叨,而你现在才见过他几面,不定他表面看着正人君子,背地里还指不定怎么心机深沉呢?就等着怎么算计你呢。”
“呵,反正是比你好。”白文机又一箭射出,秦文君朝她做了个鬼脸,箭筒已经空了。白文机挥了挥手,示意守在箭靶那边的士兵,把收的箭抱过来。
秦文君道:“是啊,你看上的人哪哪都好,看来我得找人去桑国调查一下他,看他以前时候到底是怎么过,然后对比一下。”
“你可真够无聊的。”白文机无语道。
秦文君卖关子道:“无聊的我还知道一件关于荆之岺的事,不无聊的你想不想听。”
“你呢?”白文机抬眉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真想让你求我,哎,算了,谁让你是哥呢。”秦文君笑道:“今他仆人娄什来送东西的时候,了一句话。”
“什么话?”白文机问道。
秦文君扯了扯嗓子,模仿娄什话的口气,道:“原话是,谢谢白公子送来的织锦,殿下收到以后甚是开心。”
“开心,真的?”白文机一把抓住秦文君的胳膊,满脸遮不住的笑意,荆之岺收到织锦是开心,那不就是对她有意。
“假的?”秦文君一顿,看到白文机脸色变了变,继续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你竟然不早点告诉我。”白文机气得咬牙,把弓往他脖子上一挂,狠狠地道:“等我回来就收拾你。”然后就像风一样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