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没人,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把自己摔进了椅子里。脑子一直停不下来的想他们,自从近距离看到了他们,我就一直在想。我想去看看,走他们走过的路,看他们看过的风景,尝试着思考他们脑海中涌现的一切。是的,我停不下来了。我从抽屉里找出了我的鸭舌帽,戴上,走了出去。
路过听见护士们在窃窃私语,原来,今天又有人来查案了,还去看了监控。呵呵,也是,我都呈现的那么明显了,我将他几乎完成为一件艺术,作为我在艺术界的首秀,我还能回忆起那晚我和他走过大街小巷,听他的倾诉,完成他的愿望。现在,我站在他病床的门口,我没有敲门进去,我在心里默数了十秒,压了压帽檐,离开了。因为我已经知道,我实在不应该沉湎于过去的作品,还有更多的可能性在等我创造。
这个世界,需要更多的美,而我,会来创造。
老赵抬起手准备敲门,却瞥见王逸寒一脸受挫,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眼前的年轻人垂头丧气,“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往好的方向想想,江芡也没有几个这样的犯罪分子,抓到了,以后就好了。”
“就算只有一个,我们不是也没抓到吗?”王逸寒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这小子,我在劝你你知不知道啊,不要顶嘴了。就算监控已经排除了高文梅的嫌疑,我们还是要去问话,收起你现在的表情,换上你平时那种,那种全世界都欠你钱的表情,就很好,很适合询问。别想太多了,你这样很影响我心情的。我敲门了啊。”老赵说罢抬起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李鑫,高文梅的丈夫,天河草原的安保人员。他还穿着睡衣,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蓬松的头发在头顶上呈现出鸡窝的形状。
“李鑫是吗?我们是负责苏华山案件的,关于你妻子。”还没等老赵把话说完,他侧了下身子说道,“进来吧,文梅打电话和我说过了。”
李鑫招呼两人坐下,说道:“你们去找她的事情,她都和我说了。医院和小区的监控你们都看了吧,没问题吧。你们要来问我,她都是在家的。”
“都在吗?”老赵笑嘻嘻地问道。
“嗯。听说你们问了6号夜里。那是天河草原那案子吧,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那个人事部的女的不是已经被抓走了吗,这关文梅什么事?”李鑫问道。
“对,是天河草原的案子,那天晚上你也在家?案发的时候。”
“嗯,在家。我想问一下,因为我的工作加上文梅的工作都出了案子,你们就开始怀疑我们了,是吗?我听文梅说,医院那人可能是自杀的,这两件事没有关系吧。”
“目前还不能断定。”
“可是,天河草原的案子,不是那个人事做的吗,也是被你们带走的。”
“你在天河草原上班,做安保工作,是吧。我想问一下,有没有可能,有人可以绕过你们的安保系统,自由出入天河草原?”
“你是说案发那天吗?”见老赵没有回话,李鑫说道,“首先那天的监控已经查不到什么了,那天的案发是在清场后,应该只有保洁在打扫了吧。我们晚上清场之后,只有员工卡刷卡才可以出入。那天死掉的保洁的卡后来是那个人事用的,所以,除非你说如果存在第三个人,那他也要有我们的卡。”
“刷卡你们后台是有记录的吗?”
“有是有,但是当时你们有个同事过来,好像就是他。”李鑫抬手指了指王逸寒,“他让我们查了刷卡记录,只有死者的卡在清场后刷过。”
“你手机里有天河草原的安保平面图吗?”
“有。”李鑫掏出手机,翻出了平面图,递给了王逸寒。
“天河草原那晚怎么还会有别人呢。对了,文梅说,你们问了三个时间点,除了这两个案子,还有别的什么发生吗?”李鑫不解地问道。
“嗯,14号晚上到15号早上,你在哪?”
“我都在家里,家里有孩子,文梅有时要在医院值夜班,所以我晚上都在家里陪孩子。”
“李鑫,我问你,天河草原进出是不是只有南北两个门。”
“不,进出口不止两个。西边还有一个小门。但钥匙都没丢啊,三把都在。”
“你们那天晚上查的刷卡记录是不是只查了在两个门?”
“对啊。”
“天河草原的对外开放区,和办公区是不是也要刷卡才能进出?”
“办公区可以直接进入观光草原,观光区去办公区需要刷卡。”
“办公区和观光区之间的门当时的刷卡记录查了吗?”
“没,没查。”
“小王,你的意思是?”老赵问道。
“我们一直想不清楚,神秘人是怎么离开的。嫌疑人刷了死者的卡离开现场,神秘人在嫌疑人破坏监控的时候离开,但是刷卡记录没有任何迹象显示神秘人离开。我们可能错了,神秘人当晚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天河草原,监控已经被嫌疑人破坏了,所以他可以整晚待在那里,等到第二天天河草原员工上班,发现尸体,在大家都很慌乱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什么嫌疑人、嫌疑人的,你们在讲什么?”
“别问那么多了,走,李鑫,我们现在就去天河草原。你和我们走一趟。”
“哦,那我先换个衣服。”说罢,李鑫起身回房间换衣服。
车子在天河草原门口停好,“哎,一切又回到起点咯。”老赵感慨道。
张经理知道他们来了,立马过来迎接,“赵警官,王警官,你们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们这小地方,你们来的多了,就更没有什么客人过来了。”
“张经理,我们在来查一下当晚的安保系统。”
“啊?还查,那个,李羽卉不是已经认罪了吗?你们还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样的,张经理,我们这么一直站着,人来人往客人那么多,看见了,确实影响你们的生意。要么就带我们进去看一下。不然的话,下次我们过来就带更多的人,嗯,在找点别的部门的同事,过来参观参观,你觉得如何?”
“别,别那么麻烦,要看什么咱们现在就去看。我们天河草原一向配合调查,不是吗?”听到老赵说要带其他执法部门过来转转,张德龙立马笑嘻嘻地回答。
李鑫打开电脑操作着,“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那么神秘人就在这栋楼里的某个地方待了一夜。”老赵对王逸寒说道。
“不,如果我的推测正确,他一定在有落地窗,可以看到尸体的地方,看着尸体,也看着李羽卉仓皇逃走,然后和这整座建筑一起,陷入黑暗。”王逸寒压着嗓子说道。
“有了,凌晨13点05分,文印塔的卡刷开了办公室西-1的门,13点11分,还有一张卡,同样是西-1的门,这张卡,没有持卡人信息。”
“为什么会没有持卡人信息?”老赵不解地问道。
“会有这样的情况。比方说早先办公室重新整修,会给装修公司的人卡,或者最早期员工当时持卡都是没写个人信息的,现在写有个人信息的员工卡都是后来才换的。还有一些其他可能性吧。我们这里查不到持卡人信息,但是可以标注这张卡,如果再有人在我们这里刷这张卡,我们可以找到他。”
“之后这张卡还在什么时候使用过吗?”
李鑫操作这电脑,“当天以后就没有了。”
“所以说,神秘人用这张卡进入了天河草原的办公区躲了起来,等到第二天对外营业时再混入游客中离开,是吗?”老赵推测道。
王逸寒点点头,没错,目前只有这种可能性。
“小李,你标注一下,还有你能不能查一下,这张卡除了案发当日刷过,之前还有刷卡的记录吗?”王逸寒突然问道。
“多久之前?”
“从你能查到记录开始,到现在。”
“好,可能需要一会儿。”
“哦,天哪,你们看。”随着李鑫的尖叫,电脑屏幕上不断在刷出新的数据。
“看样子,我们的嫌疑人还是天河草原的常客啊。”老赵感慨道。此时王逸寒只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小李,所有刷卡日期出现过的监控,只要能拷的,全部拷出来。”
“好,我现在就弄。”
“这下朱平平有得忙咯。”老赵笑道。
“那个,我打个岔啊,我和文梅这嫌疑?”李鑫回头问道。
“你赶紧拷出来,我们找到了嫌疑人你们不就没嫌疑了吗?”老赵笑着说。
“哦。”
“你帮我们留意着,一旦这张卡出现了,第一时间,调所有能拍到位置的监控去拍,然后给我们打电话,随时,立刻,第一时间,知道吗?”
“第一时间不是调监控吗?还是打电话啊?”
“你小子给我玩文字游戏是吧,你不是有两只手吗,一边调监控,一边打电话。”
李鑫笑着摇摇头,他知道自己和妻子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了。但显然,天河草原的案子并没有结束,甚至和医院的那件案子有关。最重要的是,犯人还没有抓住。
程海已经不需要设置闹钟了。现在每一天他都醒的特别早。可能是心里还装着没有抓捕归案的嫌疑人,他的神经总是绷着。他掀开被子,坐在床沿上,用双手支撑的头部,想要缓和一下自己的压力。他知道这是一场持久战,他和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神秘人,迟早有一场面对面的较量。这一场较量,他不能输,每落后一步,都会有一个无辜的江芡市民,失去生存的权利,有一个平凡的家庭饱受失去亲人的痛苦。窗外的太阳还没有升起,但是,迟早阳光会洒满整个小城。
早上一到办公室,程海就看到,朱平平、匡平、王逸寒,三个人守着三台电脑。他们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天河草原的录像。这一刻,他突然有了信心。不是自己一个人在负重前行,还有着这么优秀的一个团队在齐心协力抓捕神秘人。都是年轻的孩子们啊,但是这次案件使他们都得到了快速的成长。程海相信,在不远的将来,眼前的青年们都能担负起维护一方平安的重任。
“早啊,你们来的够早的啊。”程海清清嗓子,和同事们打着招呼。
“老大早啊,你都不知道,我们看监控已经快看瞎了。”朱平平僵着脖子转过来说,“再看下去,我要疯了。嗯,他俩应该也快了。”
“早,程队。”匡平和王逸寒打着招呼。
“休息一会吧,没吃早饭吧,先别看了,走,我请你们吃早点。”
“好哎!”朱平平一下子站了起来。匡平朝着王逸寒笑了笑,一顿早饭就能一扫朱平平的阴霾。
就在这时候,程海的电话响了,“稍等一下啊,我接个电话,你好,我是,什么?什么时候?在哪里?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处理。”程海的脸色急剧变化着,一旁的三人都感到了不安。
“朱平平,小张给你发了个视频链接,打开,现在。”程海的语气突然变得急躁起来。朱平平马上坐下,操作电脑点开了视频。匡平和王逸寒闻言也起身凑了过来。
不难看出,视频拍摄的是早晨灵湖公园里的音乐钟,6点整的时候,音乐钟的音乐响起,但是音调有些奇怪,随着音乐响起,钟上的装饰门打开,出现的卡通人物身上布满了血迹,显得尤为诡异。而更让人惊恐的是,门的正中央,蜷缩着一个小女孩,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她的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变调的音乐诡异的演奏着,被血沾染的卡通人物和往常一样沿着轨道绕着时钟转了一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装饰门关起。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有周围晨练的几个大爷大妈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
“这是什么啊?这,真的假的?”朱平平显然被吓到了。
“更糟糕的是,已经被传到网上了,你们看,在热搜里。”匡平翻看着手机,说道。
“朱平平,你在这里,盯着网上有没有什么言论,任何奇怪的言论,都不要放过。其他人,都跟我走。”
车子开到了灵湖公园,靠近音乐钟的地方都被封锁起来了,除了围观的群众,还有许多媒体也到达了现场。程海等人挤过人群,进入现场。一位瘦高的年轻民警介绍着情况:“程队,现场已经封锁了,当时目击者有五位,都在那边了,音乐钟的维修人员还在路上,我们也不敢冒险去拆。公园的负责人说马上就到。”
“嗯,好。李桐呢?法医到了没有啊?”
“李法医在路上了。”
“程队,资料来了。受害者叫郑暮云,6岁。她父母昨天上午报警,说孩子在小区公园玩的时候失踪了。和视频里受害者的照片识别过了,就是她。”匡平把手机递给程海。
“好,匡平你先打电话给老赵,让他直接去小区公园,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再去询问一下那些目击者,看看他们谁拍到了视频,或者照片,有上传网络的让他们全部删掉。”
“是。”匡平应声离开。
“王逸寒,去周边查看一下。”
“好。”
程海走到音乐钟前,音乐钟的周围还环绕这一圈盛开的鲜花,鲜艳热烈。还能听到远处记者咔嚓咔嚓的拍照声,程海内心泛起一阵烦躁。他环视了一下周围,走到整个小广场唯一的监控器下,这个监控器是正对着音乐钟的。刚刚的民警也跟着他走了过去,说道:“已经和公园负责人说了,让他们把监控调出来。”
“没用了,”程海站在监控下抬着头,“看,监控摄像头已经被喷黑了。你让他们把监控发给朱平平吧,估计用得上的可能性也不大了。对了,维修工人怎么还没有来?去催催。”
“唉,好。”
远处小跑着过来的中年男人,被指到程海这里来了,“您好,程队长是吗,我是汪华,公园的负责人,这、这、这不会是真的吧,我们这。”
“你这里有什么可以提供的线索吗?”程海打断他。
“没,没有。”汪华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慌了手脚。
“没有就听我说,第一,把那边与案件无关的那些人,请远一点。”他指着记者那边,“其次,昨天你们这所有的监控调出来,发给我同事。最后,去问一下你们在这里上班的同事,任何线索都请提供给我们。好吗?”
“好,好,我现在就去办。”
程海回到音乐钟跟前,仔仔细细的查看,钟的底座不算高,整体不算难攀爬,但是带着一个孩子上去,还是会留下一些线索的。搜证人员已经到达现场开始取证,程海的心里异常焦急,虽然他心里已经清楚,焦急已经是没有意义的了。难道这一切,又是那个神秘人做的吗?他看着在远处问话的匡平,和在草丛边仔细搜证的王逸寒,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个疯子捉拿归案。
一个戴着眼镜的瘦小男人踉踉跄跄挤过人群,拎着工具箱,小跑着过来,“你好,程队是吗,我是过来弄钟表的,我叫袁栋,我同事还在路上。现在是?”
“就是那个钟,视频你看到了吗?”程海问。
袁栋摇摇头,接过程海递过来的手机,看起了视频,脸上也逐渐显露出惊恐和不安。
“你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不破坏现场的打开这个钟,让我们最大限度的找寻现场遗留下来的证据,明白吗?”
袁栋点点头。
“现在,我们的同事正在做现场的取证,等会你在他们的指导下,处理这个钟,懂了吗?”
袁栋点点头,提起工具箱向音乐钟走去。
不一会,袁栋的小助手也来了,两人颤颤巍巍地爬上音乐钟的平台,开始操作。尽可能减少对现场的破坏这个要求,让两人放慢了进度。匡平已经询问完了目击者,“程队,五名目击者都已经聊过了,6点出现那个场景时,所有人都没有防备,只有一个大爷在最后十几秒拿出手机,拍了照片,角度也不够好。所以网上的那个视频,不是他们拍的。”
“有问过他们当时现场还有别人吗?”
“都说没有看见别人。”
程海再度打开视频,确实,视频的拍摄角度刚刚好可以完美呈现这幅画面,而且视频非常完整,不像是目击者拍到的,反而像是凶手在现场欣赏自己的作品。他按照视频的图像开始寻找拍摄的角度,一抬头,看见王逸寒在花坛边向他招手。他和匡平走了过去,“嫌疑人不在现场。”他拨开齐腰高的树丛,露出了一根竹竿,竹竿的顶端还有胶带绑过的痕迹。“嫌疑人应该是放置了手机或者相机,在这里拍摄,然后等早上拍摄完,现场比较乱的时候,趁乱拿走了设备。”
“去让搜证的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指纹什么的。”
“程队,你看。”
王逸寒掀开了植物,程海看见了,一个清清楚楚的鞋印,不完整的鞋印,“匡平,快去喊搜证的人来。”
这时候,李桐带着何丹来到了现场。
“老李,视频看过了吗?”
李桐点点头。
“他们准备打开音乐钟了,尸体就在里面,交给你了。”
“好。”李桐回应道,带着何丹往音乐钟的方向走去。踉踉跄跄挤过人群
这是音乐钟那边也传来了进展。搜证人员已经铺好了一层塑料布,袁栋也在做最后的准备。所有人都围在了音乐钟的附近,随着咔哒一声,音乐钟的景观门开了一条缝,袁栋和助手示意了一下,两人从门的两侧用力拉开了门。呈现在所有人眼的的就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郑暮云穿着白色的裙子,上面还有点缀的点点小花,穿着红色的小皮鞋的脚略微向内呈八字状。胸前插了一把匕首,染红了伤口周边白色的裙子,蜷缩在哪里,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脸上,并没有惊恐和不安,双目紧闭,和整个音乐钟完美契合在一起,如果不是胸前的匕首和血迹,整个场景并不会叫人感到突兀。前排是一群小玩偶摆件,随着音乐钟的打开,他们会跳着舞,绕场半周后原路回到钟内。而现在,他们身上布满的血迹,原本欢快卡通人物形象脸上的笑容,显得狰狞而诡异。
站在一边的李桐皱了皱眉头,何丹则显现出明显的不适。作为法医,尸体她见得也不少了,出勘现场见到这么小的孩童殒命,还是第一次。何丹心里泛起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没事吧。”李桐见她有些不太对劲,问道。
“还可以。”
“不要想太多,归根结底,这是我们的工作。做好法医鉴定,才是对死者最有用的。”
何丹点点头,她明白师父的意思。跟着李桐上前检查尸体情况。
现场拍照,取证,法医鉴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个人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希冀自己的工作可以早点让凶手落网。
老赵接到电话后,直接奔向郑暮云失踪的小区,找到了小区的保卫处,调取了郑暮云失踪前后的录像。录像清楚的显示,郑暮云的妈妈王思平早上带她从超市买完菜回来,便在小区的儿童游乐区逗留了一会,到达的时间是早上8点27分,王思平让孩子去玩,自己坐在旁边的座椅上玩手机。8点35分王思平遇见邻居,两人开始聊天,8点37分,是郑暮云最后出现在监控里的时间。8点44分,王思平起身找孩子,准备回家,就已经找不到了。而这段时间,儿童游乐区监控可拍到的范围大概还有7人,老赵和保安确认都是小区的居民,便要了联系方式。老赵又搜查了小区几个进出口的监控,却没有发现郑暮云的痕迹。“几个门的监控都在这了吗?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呢?我要一下小区业主的车牌号,再核对进出车辆。列一个清单给我。”老赵有些生气,他明明知道发生这样的事,不应该责怪父母或他人。但是他就是没有办法不生气,孩子还那么小,凶手必须为孩子的死负责。
“哦,好。”保安应答道。
“等一下,这里有一辆出租车,暂停一下,让我看一下车牌。”
老赵看见了监控里出现了一辆江芡的出租车,他拿起了纸笔抄下了车牌号,发给了朱平平。
看完监控,老赵走到小区里的儿童游乐区,8点37分郑暮云最后出现就是在走向拐角的滑梯,滑梯的滑道出口还在监控摄像范围之内,爬升滑梯的台阶却拍不到。就是这么一个巨大的滑梯,挡住了视线,让嫌疑人有机会从现场带走这个6岁的小女孩。
电话响起,老赵接起电话,传来了朱平平的声音:“老赵,出租车那边已经核对过了,打车的是一个年轻女性,没有带孩子,只背了个包,说是回家拿一下东西,在小区里等了会,才走的。现金付的,没查到是谁。”
“好,我等下把进出车辆的车牌号都发给你,你排查一下有没有以前有过案底的。”
“好。”
老赵挂起电话,走近了滑梯。如果业主那边都没有问题,到底是怎么把孩子带出去的呢?6岁的孩子,怎么带她离开的现场呢?而且是安安静静的离开呢?老赵绕到了滑梯背面的台阶上,在地面看见了一个燃烧过的烟头,有被踩过的痕迹,与此同时烟头和地面还留下了一个不太清晰的脚印,他立刻拍照传给了林英玄,并收集好物证。
林英玄看着送到自己这里的物证已经堆成了山,立马冲去了办公室,架起了高淼过来。高淼是痕迹鉴定组的老员工了,之前得病休养了大半年,这才回来没两天,就听小林说书似的说完了这个江芡新晋超级无敌变态狂的故事。现在又出了这么件惊动整个江芡的大案子。她叹了口气,江芡最近真的是不太平啊。
林英玄看看堆成山的证物,再看看高淼,再看看证物。
“得,得,我来帮你。谁让我天资聪颖,乐于助人呢!”高淼说道。
本来她不想插手这个案子,自己身体还在恢复,组长的意思是,跟一下小案子,但是早上网上发布的视频,让她没有办法再袖手旁观,再加上林英玄手上堆积的工作实在太多,她收拾了一下,戴上了手套,拿起一个物证袋开始工作。
朱平平还在查视频的情况,突然发现了上传视频的手机还开着机,他立马拨通了程海的电话。
“程队,上传视频的手机还开着机,我们找到了就在灵湖公园附近,我现在就把定位发给你们。上传是通过附近的早餐店的公用网络,早餐店的名字和地址我也发你了。我比对了一下,早餐店的地址和手机定位基本重合。目前就这些。”
“好。”程海转身说道:“匡平,你留着在等他们的收尾工作,王逸寒,我们走。”
GPS最终将两人带到了与灵湖公园隔着一条街的地方。他们面前就是朱平平发来的早餐店。两人目光最终落到了早餐店门口的垃圾桶上。王逸寒戴上了手套,开始翻找垃圾桶。他们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个塑封袋,里面装的是手机、喷漆罐,还有一张超市的小票。王逸寒隔着塑封袋按下了手机的按键,”没有SIM卡。”
“走,我们去早餐店问问。”
早餐店的老板想了想,说今天并没有什么异常。早上公园锻炼的人多,他们店里生意很好,每天都排起了长队,所以他们做生意还来不及,根本顾及不了当时周边的情况。
王逸寒还在盯着手上的物证,“怎么啦?”程海回头瞥见他在思考。
“没事,程队,你不觉得嫌疑人把证物包成这样?”
“是在羞辱我们是吗?”程海接了下去。
见王逸寒没有说话,程海喃喃道:“他从一开始就在羞辱我们,从一开始就是。”
程海一回到队里,就得知郑暮云的父母已经到了,他问道,“朱平平,老赵和匡平回来了吗?”
“老赵已经回来了,匡平十分钟就到了。”朱平平答道。
“你去准备一下,下午三点会议室开会。”
“好。”
“对了,王逸寒,你把购物小票的照片给他,”程海转身说道:“朱平平,你查一下这个小票上的商店,在这个时间,能不能找到嫌疑人的信息。”
“是。”
程海和王逸寒走进询问室,“郑宏国,赵思平,是吗?我是程海,负责郑暮云这个案子的。”
郑宏国夫妇赶紧站了起来,程海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刚刚应该有我同事问过了,我现在简单再问两句。最近有没有什么人故意接触过孩子?”夫妇俩摇了摇头。
“案发当时,赵女士,你有没有注意到当时有陌生的或者平时没见过的人出现在儿童游乐区?”赵思平还红肿着的双眼,听到了程海问话,一下子又泛起了泪水。她想尝试说出完整的句子,却早已泣不成声,只得摇摇头。
“这个我也问过了,没有见到什么异常。”郑宏国补充道。
“那么,你们的工作、生活中,有遇到特别积极主动想要来接触,咨询家里情况的人吗?”
“没有。我是有工作的,我太太是在家照顾家里,不上班的。我们已经仔仔细细想过了,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冒昧问一句,孩子身体好吗?”王逸寒突然插了一句。
“唉?不是很好。云云她,确实不太好,脑子里长了肿瘤,才查出来不久。”
“在,第三人民医院治疗的?”程海试探着问道。
“对,是在那。”
听到这,程海和王逸寒同时深吸了一口气。
“孩子去医院的时间,医生是谁,接触过哪些医护人员,病人或者其他什么人员,你们最好现在给我仔细想想,别管有没有可能,全部列出来给我们,查一遍。”
“啊?你的意思是,医院的人做的?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女儿?”郑宏国突然有些激动。
“我们只是在想办法找出嫌疑人。你们先想一想,等下我同事会来和你们对接。如果有什么线索,哪怕再细小的那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知道吗?”
郑宏国夫妇点点头,程海和王逸寒离开了询问室。
朱平平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准备开会的材料,与往日不同,今天大家都是最后踩着点儿进的会议室,一方面是因为搜证还在进行中,另一方面,今天的案子给大家都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
程海示意开始,朱平平站起身来,“各位同事下午好,我们现在开始开会。首先,我来简述一下案件。死者,郑暮云,6岁,今天早上6时被发现在灵湖公园的音乐钟内,初步判断为匕首刺伤身亡。目击者为五位晨练的老人。随后7时23分,在网上查到关于现场的视频材料。根据视频,我们找到了嫌疑人丢弃的用于拍摄上传的手机、用于遮挡音乐钟附近监控的喷漆罐以及一张购物小票。根据购物小票的内容,购买的是杀害被害人的那把匕首。我们调取了超市的监控录像,当时购买匕首的,是上一案件的受害者——苏华山。”朱平平指向监控截屏的照片,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意外,也很沮丧。“对,和之前的案子联系起来了,又是我们的神秘人。剩下的请大家补充。”
李桐说道:“我先说吧,完整结果还没有出,只一点,郑暮云是活着的时候就被放进音乐钟里的。”现场一片哗然。“对,她应当是活着的时候就在里面,然后被匕首刺死,时间大约在凌晨3点到4点之间。目前就这么多。”
林英玄示意老赵先说,老赵点点头,“我去了死者失踪的儿童游乐区,监控显示死者昨日上午8点27分和母亲一起出现在游乐区,8点37分消失在监控下,8点44分她母亲就开始找她了。已经问过当时一同在游乐区的居民,没有发现异常,直到死者母亲开始找孩子,他们才知道。小区几个出口的监控都看过了,没有被害人离开的线索。已经再查当时进出的私家车了,还没有线索。但是在小区游乐区的滑梯背面,也就是被害者最后出现在监控下的地方,发现了一枚不完整的鞋印,还有一只抽过的烟头。”
林英玄接了下去,“对。从被害者失踪的儿童游乐区,采集到的鞋印和在灵湖公园音乐钟附近的鞋印我们比对了一下,大致可以看得出是同一双鞋,42码左右。”
听到这,王逸寒和匡平心里一沉,42码,这样的话,林染关于神秘人是女性的推测,就显得有些站不住脚了。
林英玄还在继续:“音乐钟附近的鞋印还留下来一点沙子的痕迹,应该是儿童游乐区的沙子。烟头上已检验出DNA,目前在和系统里已有的数据在进行比对,还没有结果。这个是鞋印和烟头。接下来,接下来说一下垃圾桶里发现的证物,塑封袋,没有指纹,手机,没有指纹,没有SIM卡,基本查不到什么线索。购物小票,刚刚朱平平已经说过了,有指纹,两枚是上个案件的死者苏文山的,还有两个正在查,应该是超市收银员的,这个我们会跟进的。还有,喷漆罐上,检测出13枚指纹,都是我们的受害者郑暮云的。我们也拿到了音乐钟附近摄像头的监控录像,最后可以看到,往监控上喷喷漆的手,是没有戴手套的,小孩子的手,郑暮云的手。”
“我们在现场看的,监控的位置不高,监控底下也没有发现什么痕迹,所以说,是嫌疑人举起了孩子,让孩子喷了监控吗?”
“嗯,有可能。匕首上的指纹和购物发票上的指纹一致,一个是苏文山的,还有一个还在检测。匕首上只有被害者的血迹。被害人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碎屑,与音乐钟内部发现的痕迹相符。我同意李法医的观点,郑暮云被放进音乐钟的时候,还活着。被害者的衣物我们还在检查,目前就这些发现。”
程海见到没有人要继续补充,便说道,“目前我们可以根据凶器和购物发票,将这个案子与先前的几个案件联系起来,如果说前两个案子还有模糊的地方,苏文山和这次的案子可以说是完完全全证明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之前他还畏畏缩缩,躲在别人身后,现在,他不仅开始单独作案,甚至把视频传上网络,他不仅犯罪的欲望不断扩张,他更希望别人看见他的犯罪,欣赏他的犯罪。这个人是极度可怕的,如果任由他在外面逍遥法外,他也不会停止杀人的步伐的。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
王逸寒说道:“我在想,死者在第一个案子文印塔案的时候,就留在了现场看他的作品,已知今天的郑暮云的案子,他也回到了现场取拍摄的手机,那么第二第三件案子发生时,他为什么没有来呢?还是说?”
“他很有可能来了,只是说我们没有发现。朱平平,核对所有现场拍摄的照片,有没有人重复出现在不同的现场。”
“是。还有那个修理音乐钟的袁师傅来了,说是有事找你。”
“喊他进来。”朱平平起身喊袁栋,袁栋没想到大家还在开会,一下子有些拘谨。
“大家开会呢,我刚刚和我徒弟仔细检查了下那个钟,有个情况想着还是要和你们说一下。就是那个钟的啊,本来是三个点走一次,它的运作呢。”
“袁师傅,具体原理你等下告诉朱平平,说一下结果吧。”
“哦哦,结果就是这个钟三点的时候正常运行过,所以死者不是被强行打开钟放进去的,她是三点那次敲钟的时候,那一分钟,放进去的。”
“什么?”
“我们没有发现在我们之前那个钟有强行打开的痕迹。而且,里面的娃娃失踪了。我们网上找到了图片,就是这个娃娃,变成了那个,嗯,那个小女孩。”
“袁师傅,你的意思是,三点整的时候,音乐钟开始打开,凶手用了这一分钟,取下了这个娃娃,放进去死者的是吗?”
“嗯,应该是这样。”
“好的,我们知道了,这对我们的帮助非常大,你们还有别的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
“那麻烦您这边等下和我们同事在交代一下具体信息。”
“好,那我,不打扰你们开会了。”
会议室的门重新合上,老赵打破了沉默,一分钟,掰下娃娃,放进去一个孩子,摆好姿势,用匕首刺杀,不留下痕迹,这,能做到吗?”
“孩子也会挣扎的吧。”
“如果是失去意识了呢?有这个可能吗?”
“关于这个,我们会去做检测的。”李桐说道。
“李桐,所有能检测的项目全部测一遍,对了,刚刚我碰到她父母,说是有脑部肿瘤。”
“好。”李桐起身离开。
王逸寒刚刚把材料发给了林染,几乎同时受到了林染的短信,“现场,速来。”
“朱平平,郑暮云的病也是在第三人民医院看的,再接着查,接触过的人和苏华山做匹配。匡平,王逸寒和小林,你们三个负责跟现在物证的情况。老赵,我们怕是要和第三医院的领导们交流一下了。大家散了吧。”
王逸寒找了个借口离开,留下匡平和林英玄继续处理物证。王逸寒在现场警戒线前看到了林染。
“怎么啦,把我叫过来。”
“来啦,你不来我怎么进去呢?”
“怎么不找匡平?”王逸寒出示了证件,带林染走了进去。
“我没有把握他会带我进去。”
“我,你就有把握了。”
林染笑笑。
“怎么想来现场看,我已经把材料都发给你了。”
“我看过了,”林染正色道,“视频也看过了。还是来看看吧。”
“现场没有什么证据了,差不多都被带走了。咯,就是这里。”
林染并没有直接奔向音乐钟的残骸,而是在圆形广场上四处眺望。就站在离着现场远远地地方,一言不发。王逸寒见她不说话,也没有做声,站在她旁边,也开始四处张望。许久,他说道:“怎么样?”
“我看到了那个视频。”
“这个刚刚说过了。”
“她的父母应该没有办法接受吧。”林染的语气有些低落,王逸寒突然想起来,林染也有一个儿子,可能是产生了共情吧。他没有搭话,等着林染接着往下说。
“我就是想在这里待一会,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选在这里,为什么要做这一切。”王逸寒知道她说的是嫌疑人,“逸寒,你相信天生犯罪人吗?”
王逸寒摇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吗,这里你们已经仔仔细细的搜查过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过来。但是,我在想,是不是我们不应该再被动地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是不是要开始主动出击了。”
“怎么主动?他现在就像一个鬼魂,我们出击也要有个对象吧。”
“没关系,我来想办法。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按照他的思路来走了。你去帮我租一间房子,租一个月,用你的名义租,最好房东长期不在江芡,地段比较隐秘的最好。买一块白板放进去。”
“啊?”
“今天就去,现在就去,好吗?好了告诉我。再帮我准备一点生活用品,拜托了。”
王逸寒点点头。
“今天就到这里吧,尽快哦,我们现在在和他抢时间。”
“我尽力吧,手上还有很多东西要处理。”
“你是说物证吗?”
“嗯。”
“放一放吧。你看见这条路了吗?”
王逸寒顺着看去,是走向公园深处的一条小径。
“再查下去,你们只会按照这条路走下去,这条他给你们选好的路。”
“你是说?”
“鞋印,烟嘴,查下去也没有意义,五块钱,赌不赌?”
“好啊。”
林染笑笑,“走啦,快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