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月的残缺,爱星云的迷蒙。
困吗?
困。
我想要一夜无梦。却偏偏在梦里遇见了那个场景。
那是一场婚礼。
所有的人都站在复古式酒店的门口,等待着新娘的出现。
新郎手持鲜花,站在人群中间,满脸期待与喜悦,等着他的女孩出现。
新娘出现了,一架直升机垂下一条绳子,绳子的底端绑着的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新娘,无疑,她死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她的死法,直升机就带着她远离了人群。
周围开始叫啊,闹啊,每个人都显得惊恐不已。
渐渐开始有人摇晃着我,对着我张着血盆大口想要说什么,说什么呢?我听不见。
我是什么时候站在人群中的?为什么我变成了人群的焦点?
我低头一看,我正身着正装,手捧鲜花。
我变成了那个新郎。
我醒了。
回想着刚刚的梦境。
不太好实施。
匡平安排好晚上的交接班后,就带着王逸寒回到了出租屋。不知道是不是家里临时有事,楼下的面包店今天关门格外的早。
两人敲了敲出租屋的门,发现林英玄等三人已经到了。
“进来吧。”开门的是林英玄,他有些惊讶又有些尴尬,一方面不知道如何与王逸寒相处,另一方面又为他的健康状况感到担心。很快他就发现,何丹和朱平平也和他是一样的心境。
“坐吧,朱平平,倒点热水,我们买了点吃的来,你们还没有吃吧。”林英玄说完,就把桌子上的餐盒打开了。
“谢谢。”王逸寒说道。
朱平平端着水过来了,何丹正坐在沙发的一角,看着手里的资料。朱平平把水递给两人以后,拿起自己的杯子,往何丹那边挪了挪。
何丹放下了手里的文件,看着眼前默不作声的四个人,又看了眼身边一脸委屈无奈的朱平平,开口说道:“既然人都齐了,那就开始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啊。朱平平今天下午搞到了最近两宗案子的资料。”她把手里的资料递给了朱平平,“要不,你先给我们介绍介绍?”
朱平平接过资料,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本开会这一环节也是由他负责的,可能是太久没有开会了,竟然还挺怀念这种感觉的,更何况在场的人也终于算是齐了。
“咳咳,”朱平平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潘志勇他们都已经回来了,所以我也从他们那弄到了一点葛安娜案件和于远知案件的材料。”说着,他从沙发后面拿起一个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把下午复印好的文件分发给了大家。
“首先是葛安娜的案子,大家也都知道,那天的视频也都看过了。她的丈夫张敏正因车祸去世,这也是和林染有关的案子。她和张敏正没有孩子,资料里面显示,孙也他们应该联系了张敏正的亲人,据说张敏正去世没多久,葛安娜就和他们不怎么走动了。而葛安娜那边的亲人,也大多不在海州,所以,他们也不怎么联系。总之,不难看出,在丈夫死后,葛安娜基本上就处于没什么人际关系的阶段。近两年,她开始跟团出国旅游。直到最近,她才回到海州,然后从海州坐车去了顾城。这也是因为有人告诉了她,林染要出狱了。”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看向了王逸寒,他点了点头,“没错,是我联系她的。我之前答应过她,如果知道林染有什么动静,会告诉她。葛安娜收到了我的邮件后,就直接回来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不仅回来了,而且,已经开始接近林染了。”
“因为在林染遇害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叫葛安娜的,所以后来我们在调酒店监控的时候才发现,她确实是有意在接近林染。很多监控都不难看出,在林染出门后不久,葛安娜也会跟上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葛安娜知道林染出租屋的位置。”
“葛安娜遇害的视频我们都看过了,”何丹接着说道:“我们提取了样本去做毒物化验,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是氰化物中毒。毒物检测结果和我们尸检时的判断也是一致的。和苏华山案件用的毒物不一样,苏华山服用的是农用杀虫剂。还有,郑暮云体内也检测出了一定量的安眠药成分,她是被安眠药催眠失去意识的时候放进了音乐钟里杀害的。”
“三个受害者,三种药物?”匡平问道。
“对。”何丹说道:“但同时也都不是很难入手的药物。”
“但是沈苑就很符合啊,她应该知道知道药物的性质,也应该知道去哪里搞到这些东西吧。”朱平平说道。
“还有吗?”见王逸寒并没有什么反应,匡平问道。
“有,有。”朱平平赶紧继续介绍道:“葛安娜遇害那天,留在现场的手机,也就是直播的那个,他们仔细检查过了。手机里没有找到任何和神秘人有关的信息。大部分都是她和她丈夫的合影。还有备忘录里记了一些林染的生活习惯,比如喜欢喝什么饮料啊之类的,可能是为了之后方便下手。手机的相册里也保留了一些偷拍林染的照片,应该是跟踪她的时候拍的。除此之外,还有林染孩子的照片。不难看出,这些年,她一直暗暗地关注着他们。”
“蓄谋已久啊。”林英玄感慨道。
“是啊。而且,她是铁了心在报完仇以后跟着她丈夫而去啊。”朱平平说道,“潘志勇他们没有在现场附近搜到其他人的痕迹。就是说,原本她可以活下来的,也可以告发神秘人的。她都没有,坦坦荡荡地选择了死亡。”
王逸寒的脸色显得比刚刚还要差,只感觉胃中一阵绞痛,他喝了口热茶,继续一言不发地听着。
“留在现场的药盒和天河草原的门禁卡也没有检测出除了葛安娜以外,其他人的指纹。但是,天河草原的门禁卡已经查出来了,是最早一批员工持有的门禁卡。没有实名制,找不到具体的持卡人。我已经联系过那个、天河草原那个谁了,就是每次都帮我们的那个技术人员,等他把最初那批员工的名单发给我,我会查出来有没有人和沈苑有关系的。”
“然后就是今天早上发生的案子了。”朱平平刚刚准备介绍,就听见王逸寒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这一段还是我来说吧。”
匡平和林英玄同时点了点头,朱平平也就放下了手里的材料。
“今天让你们白辛苦了,你们看到的,无论是抛尸现场,还是案发现场,都是被我动过手脚的。我先说一下我这边的吧。我昨天傍晚接到了我舅妈的电话,之前我一直尝试联系她,联系不上。她告诉我出事了,让我千万不要报警。我就去了那个小屋,一进门就看见了我舅妈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尸体。她看到我进来,就哭了起来,她说她杀了人,本来不想把我牵扯进来,但她自己一个人搬不动尸体,在江芡又不认识别人,只好打电话给我。”王逸寒叹了口气,“我和我舅舅感情很好,但是舅妈也就一般吧。舅舅死后,她一直抱怨我没有把他的死放在心上,我后来工作了,离开了海州,我们联系的也就少了。但是我也不能看着她就这么错下去。”
“但她已经杀了人了。”林英玄说道,“你应该知道,报警才是唯一的选择。”
“你说得对。我可能昏了头了。”王逸寒揉了揉额头,“总之,我选择了帮她抛尸。她告诉我,需要把画筒放在抛尸现场,所以我就趁着天黑,布置了城南吊桥上的现场。我却没有想到她趁我拖拽绳子的时候,跑了。你们在小屋里发现的鞋印是我弄的,我也清理了凶器扔到了外面,你们找到了吧?”
林英玄点了点头。
“然后就是河边的鞋印,也是我留下的,为的就是让你们在猜测嫌疑人的时候往男性的方向考虑。”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神秘人是男性或者有同伙?明明侦破工作已经很难了。”林英玄看起来有些生闷气。
“我知道,但是我没办法。于远知的案子就是我舅妈做的,我愿意作证,你们直接逮捕她,我也不会阻拦。但是,这也是我来找大家帮忙的原因,我舅妈的失踪,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她作案的仓促程度,增加了沈苑的嫌疑。第二,她能够为了神秘人杀人,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觉得她可能已经被沈苑以某种形式控制了。就像是葛安娜一样,即便沈苑不在旁边,她们还是做出了无法回头的选择。我担心,我舅妈会是下一个葛安娜。”
“于远知的案子,大家还有什么疑点吗?”匡平问道。“有的话现在提出来。”
在场的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地摇了摇头。
“好。朱平平,你那还有要补充的吗?”
“有,有。于知远的背景调查,在后面那一页,我今天下午查的,估计潘志勇那边也差不多得到了这个结果,我听他们打电话,已经在联系于远知的家人过来了。我看了一下背景调查的结果,他是外地人,喜欢去各个地方画画,目前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线索。”
“这个就先不管,让潘志勇他们去查,到时候有什么发现我们再继续跟。”
“嗯,好。还有,门禁卡?门禁卡刚刚讲过了。”朱平平嘴里念念叨叨,“哦,哦。对了,何丹同学提出的问题。”
何丹听到了她的名字,立马抬起头。
“关于轮椅的。我查了一下沈苑,她应该是没有用过轮椅的。但是,沈苑的妈妈生前用过。于是,我又把沈苑家里的情况查了一遍。她现在是一个人生活,她父母在她中学的时候就离婚了,她和她妈妈住。离婚后两年左右吧,一次交通事故把她妈妈的腿撞断了。我们找到了她妈妈就诊的记录,之后她妈妈就开始坐轮椅。但是没过多久,她妈妈就跳楼自杀了。沈苑参加了高考,去了外地,后来又回到了江芡上班。除了她现在租的那间房子,她还有一套房子的,她父母留给她的。房子是租出去的,我查到了房子的地址。”
“你的意思是,她把父母留下来的那套房子租了出去,然后去外面自己租房子住?”何丹问道。
“对。”
“那他父亲呢?她妈妈自杀以后,她还没有成年吧。”匡平问道。
“没有成年,但也快了。她父亲离婚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她们母女俩了。反正我是没有查到。估计当时想联系她父亲,联系不上,没多久沈苑就成年了,也就没再找了。”朱平平回答道。
“你是说,沈苑她母亲自杀后,没多久就成年了是吗?”何丹突然问道。
“是啊。”
“也就是说,差不多高二、高三的时候她母亲自杀的?”
朱平平看了一下资料,“高三的时候。”
“也就是说。”
“天呐!”何丹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口,朱平平就惊讶地说道:“她母亲是在她高三那年的五月底自杀的。”
“也就是说,”何丹说道。“她母亲自杀后半个月不到,她就去参加了高考,考去了外地。”
“先、先不要做这样的推测吧。”林英玄说道,他已经知道大家开始往哪个方向去想了,“这已经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情了,和这次的案子没有关系。”
“可是,这件事,最终受益的人还是沈苑啊。”朱平平说道。
“英玄说得对,”匡平说道:“我们还是不能偏离了调查的方向。即便她母亲的死和她有什么关联,也对目前的案子没有什么帮助。”
王逸寒点了点头,“我同意。这个事情我们先放一放,它对沈苑一定是有影响的,等到证实了沈苑的罪行,我们在审讯的时候再加上这个事情,到时候再看吧。”
“对,你先记一下这个事情。后面我们再看看。”匡平说道。
“好。”朱平平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沈苑确实有可能原本就有一辆轮椅。”
“但是出租屋的大小你也看到了,里面也已经堆得乱七八糟了。可能放得下轮椅吗?”林英玄问道。
“轮椅也是可以折叠的吧。朱平平,我给你的监控录像,沈苑出租屋的那个,你看看苏华山遇害的日期,还有葛安娜自杀的日期,她有没有带出去一些大件的东西。”
“轮椅和陶制娃娃吗?”
“对。这样至少我们知道东西她是不是放在出租屋里的。相比于这个,我对她家倒是比较感兴趣。”
“你是说她爸妈留给她的房子?”
“对。”
“不是已经租出去了吗?”
“朱平平,你把地址发给我。我们需要去一趟了,顺便也可以和租户还有邻居聊一聊她了。”
“好。”
“对了,英玄,你们那边怎么样?”匡平问道,“从沈苑那带回去的东西,有什么发现吗?”
“暂时还没有,”林英玄摇了摇头,“东西都是高老师在负责,不是出了新的案子嘛,今天一天都在跟新案件。”林英玄说着抬起头瞥了一眼王逸寒,因为他,林英玄今天跑进跑出,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我明天早上去问问高老师吧,”他说道,“尽快把这些材料检验出来。哦,对了,沈苑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和孙刚的钓鱼线还有现场留下的女性血迹相符。”
“那可以抓人了啊?”王逸寒说道,他看起来终于有了精神,但他很快发现,除了他,剩下几个人都没有兴奋的表情。
“是这样,她询问时主动招了自己动过钓鱼线,弄伤了手,留下了血迹。”匡平解释道:“所以即便是验证DNA相符,还有血迹和鞋印出现在现场,她也会辩解说自己去过。这个确实是最关键的证据,但是并不够。我们需要掌握她是这一系列连环杀人案的证据,才能把她送进监狱。这个证据我们现在只能握在手里,等到整个案子串联起来,这才是定罪的关键性证据。”
王逸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至少让我们更坚定了,沈苑就是神秘人的事实。”林英玄说道。
“既然都确定了,只要守株待兔就好了,她迟早会落网的。”朱平平说的。
“我们昨天就差不多确定了,结果呢?”林英玄有些不满,“即便如此,虽然她没有亲自动手,还是有无辜的人遇害了。”
匡平看了眼王逸寒,他的头低了下去。匡平叹了口气,“所以,我们现在除了要盯住了沈苑的一举一动,还有尽快找到汪淇。只有两个人都控制住,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对,没错。”何丹说道,“至少我们已经有了目标,盯住了,我就不信她们还能有机会动手。”
“还有一件事,是我们很在意的。”匡平说道“我们”两个字的时候,瞥了一眼王逸寒,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沈苑和汪淇是怎么联系的?我们从医院把沈苑带走以后,汪淇是怎么得到消息,需要把画筒带走,完成并布置另一个案发现场的呢?”
“也许是之前商量好的呢?”林英玄说道,“沈苑一直没有回家。汪淇就按照计划,带走画筒。”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可是,案子都发生一整天了,失踪的汪淇去了哪儿呢?她也没有回来找沈苑啊。”
“她们一定还有别的联系方式。”王逸寒说道。“我了解我舅妈,她性子急,也大大咧咧,遇事不会想的这么周全。倒是沈苑,既然大胆出现在了现场,还扮演起第一发现人的角色。我觉得她早就准备好了,准备好让我们去查她,准备好让我们去搜查她的家,所有的发现,就和案发现场一样,是她精心安排好的陷阱。”王逸寒抬头看了眼匡平,“你说的没错,如果想要定罪,要么找出破绽,要么找到我舅妈,说服她作为人证。”
“盯紧沈苑,找到汪淇。”匡平说道。“这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我这边也没有。”
朱平平看起来有些忸怩。
“朱平平?”匡平问道。
“那个,倒不是案子本身还有什么问题。就是啊,”朱平平有些支支吾吾,“程队已经回来了,这事到底是怎么处理,我们要不要也和他商量商量啊?”
见每个人脸上都出现了游移的神情,朱平平说道:“我就是问一下啊,没别的意思。”
“我无所谓,听你们的。”何丹说道,林英玄也赶紧点头同意。这原本和他俩也不是一个部门的,他们也不好参与太多。更何况林英玄已经被搅进去一次了,还让匡平对他产生了怀疑,所以他更要表达好立场,不想掺和其中了。
“他今天回来,有把案子的情况和他们调查的进度告诉你吗?”匡平打破了沉默。
朱平平摇了摇头,“他今天没有找过我,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匡平想了想,“我们的调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原本是因为孙也他们给我们悄悄使绊子,才会这样。如果程海来问你了,你和他说也无妨。大家也都是一样。只要能早点把沈苑逮捕归案,告诉潘志勇也行。”
朱平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仔细观察着匡平说话时的情绪,想要知道他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团队原本紧密的合作关系正在悄然分崩离析,但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走到这一地步。程海,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听匡平叫他的全名。像匡平这么古板的人,他从来没有直接叫过程海的大名。包括程海不在场的时候。
“那就这样,明天朱平平你就调查一下沈苑家里的情况,还有就是找汪淇人在哪儿。英玄,和高老师辛苦一下,把沈苑家的东西检查掉。何丹,你这边就和李老师在聊聊,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方向。”
三人依次点了点头。
匡平转向王逸寒,“明天,我们去沈苑家看看。”
“好。”王逸寒说道。
“我们今晚就在这休息吧,你们早点回去吧。”匡平说道,“正好你的换洗衣服都在这里,快去洗个澡吧。”
王逸寒点点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离开了沙发,回到了房间。
“我也留下来吧。”林英玄说道,“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一些。”他看向了房间的方向。匡平知道他的意思,刚准备点点头,就被朱平平抢着说道:“还是我留下来吧。英玄,你正好顺路把何丹送回家,时间有点晚了,我送她也不顺路啊。”
“你们都留下来吧,我走了,我自己回家没事。”何丹说道。
“别、别、别,我送你回去,我顺路。”林英玄说道,“那今晚你留下来吧,明天我来换你们。”朱平平点点头,“快走吧,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
说着,朱平平送林英玄和何丹出了门。
朱平平回到了沙发上,看着发愣的匡平说道:“年轻真好啊!”
“诶?”匡平回过头,不解地看向他。
“我是说眩晕同学和何大法医。”
“什么意思?”
“你是瞎呢还是傻呢?匡老师?”朱平平开着玩笑问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俩在一起了?”匡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还没有,但是,我感觉啊,快了。在我的助攻下。”朱平平满脸得意地说道。
“所以,你是先知了?这都能让你看出来。”匡平摇了摇头,他最近确实没有怎么关注身边的人了,知道这件事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有点内疚。林英玄他们几个都这么关心他,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
“就是的啊,我这双眼啊,看得太多了,不出三个月,肯定会在一起的。当然,这要是在我的助攻下。”朱平平瘫在了沙发上,自顾自地说道。
“你说是就是吧。”
“嘿嘿,相信我准没错。”朱平平顺势躺在了沙发上,打了个哈欠。“等逸寒好了,喊我一声,我先眯一会啊。”
“好。”匡平走到阳台前,看向对面的那扇黑着的房间,叹了口气,慢慢拉上了窗帘。夜晚越来越宁静了,匡平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新的信息。不知道,沈苑在做什么呢?已经入睡了,还是在策划着下一次的行动呢?
匡平放下手机,揉了揉额头,疲惫和劳累爬满了全身,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王逸寒摆好了早餐,“快点洗漱完,来吃早饭吧。”
朱平平和匡平相视一眼,两个人都睡眼惺忪,反倒是王逸寒,刮了胡子,整理了一下,像是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只是少了些凌厉和冷清。
“快点吧,别愣着了。”他看着沙发上发呆的两人说道。
朱平平揉了揉脸,起身去洗漱了。睡得真沉,匡平心想,连王逸寒出门又回来了也没有发现。他掏出手机,七点二十四了,阿金那边还没有新的信息。至少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三个人默默坐在桌前吃着早饭,朱平平看着两人都默不作声,他也只好安静地嚼着包子,一边偷偷观察两人的情绪。
吃完早饭,朱平平搭车去上班,匡平则是和王逸寒出发前往沈苑的家。正好遇上了江芡的上班早高峰,两人被堵在了路上。
“我看看有没有别的路,不这么堵。”王逸寒拿出手机,开始导航。
匡平则显得淡定许多,他靠在椅背上,等着车流一点点向前挪动,即便是现在找到了不堵的路,到下个路口还要很久呢,他叹了口气,望向车外。
“匡平,你看。”王逸寒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你看这里,如果我们从这里走的话,会经过桃和路。”
“桃和路?苏华山被发现的地方?”
“对。而且,沈苑爸妈留给她的房子,离桃和路不远。”
“如果苏华山被发现时的轮椅真的是沈苑母亲的轮椅,更有可能,是沈苑从这套房子里带出来的。”
“嗯。”王逸寒点点头,“距离上更有可能。”
“等到下一个路口,我们走这条路去看看。”匡平说道,无奈地看了眼窗外基本没怎么动过的车流。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王逸寒说道,“那块手表,苏华山的手表,沈苑为什么要对手表动手脚,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关于时间吗?”
“你这样说的话,郑暮云还是被放到音乐钟里杀害的。”
“没错。”王逸寒叹了口气,“哎,还是想不通。”
车子开到了小区门口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那边,七号楼在那边。”
匡平顺着王逸寒指的方向开了过去,在附近找了个停车位。
“六楼。要爬楼梯了。”
这是一栋老旧的住宅楼了,即使是在白天,楼道里也显得有些昏暗。江芡这两年发展的快,很多这样的小区都已经拆迁,盖起了高层,这种小区也越来越少了。
他们来带了603门前,门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小广告,疏通管道的、开锁的,应有尽有。不难看出这个小区的物业和保安工作也不怎么上心。
匡平抬起手按了下门铃,发现门铃已经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好敲了敲门。
门里探出了一个中年妇人的脑袋,“你们找谁?”
匡平掏出了证件,“我是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匡平,你好,想和你了解一下你们房东沈苑的情况。”
妇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稍等一下啊。”说着,关上了门,过了好几分钟,门被重新打开了,除了刚刚的妇人,还多了一位睡眼惺忪的男人。
“警察是吧?请进,请进。”男人说道,带两人来到了客厅。“稍等一下,我去洗个脸。”他转身对妇人说道:“快去倒两杯水。”
男人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刚刚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了,而是穿戴整齐来到了客厅。
“两位警官喝茶啊。”他主动招呼着两人,并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
“哦,我叫袁申,这是我老婆王晓芬。”他介绍的时候,王晓芬也在一旁点了点头。“我们是外地过来的,在江芡打工。”
“你们在这住了多久了?”匡平问道。
“两年多了吧。”
“两年零两个月。”王晓芬说道,“我们前段时间才续租的。”
“对,对,两年零两个月。”
“你们原来就认识这里的房东吗?”
“你是说小沈吗?”
匡平点点头。
“我们刚到江芡的时候,是找的中介租的这里的房子,后来就和小沈直接联系了。原来是不认识的。”
“和沈苑熟吗?”
“不是很熟,基本上我们每个月把房租转给她,她平时也很少过来,要来也是提前和我们打好招呼的。”王晓芬说道。
“那她平时过来是做什么呢?”匡平问道。
“哦,是这样的,这个屋子是三室一厅的,小沈只租给我们两室一厅,还有一间屋子是她堆东西用的,所以,她有时候会回来拿东西。”
“这个她比较清楚,我平时上班,没怎么见过她。”袁申说道。
“她有什么举止异常的地方吗?就你们所知?”
“举止异常?”袁申问道,他看向了王晓芬,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说实话,我们不太熟。而且,她也很少找我们,所以了解的也少。”
“那你知道,她有轮椅吗?”
“轮椅?她又不需要那东西。”袁申说道,王晓芬也摇了摇头。
“没见过?那有没有可能她来拿东西的时候你们不在?”
“不太可能。”王晓芬说道,“我是不上班的,平时就带带孩子什么的。所以基本都在家。而且小沈过来一般都会提前和我约时间,还会问我方不方便。我感觉她不会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进来。”王晓芬看起来十分相信沈苑,这让她更加茫然,为什么会有两个警察上门来问沈苑的事。
“是那间屋子吗?沈苑没有租给你们的。”王逸寒指着最靠里面那间说道。
“不是,是这间。”袁申指了指一进门对着卫生间的房间说道。
王逸寒起身向那间房间走去,匡平也紧跟其后,袁申夫妇俩满脸茫然地也跟了上来。王逸寒拧了拧门把手,锁上的。
“这个我们没有钥匙的。”王晓芬抢着说道。
王逸寒看了看房门,“这样不太好吧。”匡平说道。
“是不太好。”王逸寒话未落音,一脚踹开了房门。吓得袁申夫妇俩往后一退。
“是不太好,”王逸寒说道,“但我也不差这一项罪名了。”
“你们两位先客厅坐一会吧。”匡平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对吓呆的两人说道。
“好,好。”两人离开了房门口。
沈苑的房间因为窗帘的原因,显得十分阴暗,扑面而来还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匡平觉得可能是心理作用,他感觉屋子里阴森森的。
王逸寒打开了室内的灯,屋子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令两人怔在原地的是,屋子里就是一些盖着白布的旧家具。
“这和她家可天差地别啊!”
“怎么说?”王逸寒转身问匡平。
“她家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堆得到处都是。这里就不一样了,看得出来都是码放的整整齐齐。”
“你是说她现在住的地方很乱?”
“对。”
王逸寒若有所思,没有接话。他们走进了房间,掀开白色的布,查看了起来。
“都是些旧家具。”王逸寒掀开墙边的一块白布,露出了一个健身器材。“但是刚刚他们也说了。沈苑还是时不时会回来,如果只是这些东西,她回来有必要吗?”
“有必要。”匡平站在床头柜的前,手里还拿着白布,“有这个,就有必要。”
王逸寒走了过来,越过匡平的肩膀,他看见了一张照片,准确地说,是一张遗照。遗照上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出头,扎着麻花辫,照片还是黑白的,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了。
“这是沈苑的母亲吗?”
“应该是的。”
“所以,她隔一段时间,是回来祭奠母亲的?”
“有这个可能。”
“那她为什么不把照片带走?要留在这里。”王逸寒问道。
匡平摇了摇头,他盯着照片上的女人看着,想从她脸上看到沈苑的痕迹。
“对了,”王逸寒说道,“她母亲是在哪里自杀的?该不会,是在这里吧。”
说到这,两人都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不知道,我让朱平平查一下,还有,她母亲既然受过伤,住院该不会也是在市第三人民医院吧。”匡平推测道。
“不会这么巧吧。”王逸寒也开始感到一丝不安。
匡平离开房间去给朱平平打了电话,他看见袁申夫妇俩小声地在嘀咕着什么,见他走了过来,两人又安静了下来。
匡平在两人面前坐下,说道:“今天我们过来的事,还麻烦两位帮我们保密一下,先不要和沈苑说。”
“可是房门被你们踹成那样,她问起来我们怎么解释啊?”
“就是啊,而且就这样破门而入,没和小沈打招呼,是不是不太好。”王晓芬也附和着。
“门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沈苑这边你们也不用担心,我们会和她解释的。只不过是需要两位配合一下,暂时不要主动和她提起这个事情。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她突然来了,问起来,你们就把这个给她。她认识我的,到时候我们会自己处理的。”
“好,好吧。”虽然有些为难,袁申还是同意了。
“谢谢两位。”
“对了,这位警官,我们还是想问一下,她到底怎么了?”
“对啊,我们住在这里,发生了什么您还是告诉我们一下,我们,我们也有知情权吧。”
“放心,晚上睡觉锁好门窗,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我,我会立马过来。”说完,匡平离开了客厅,留下忧心忡忡的夫妇俩。
当他回到了卧室的时候,他看见了原本罩在家具上的白布,全部被扯了下来,肆意的瘫在地板上。王逸寒正专心致志地翻着一个木制的柜子。他一层一层拉开抽屉,仔细翻看着里面的东西,连一丝一毫也不愿放过,像是想要从抽屉的缝隙里抠出沈苑埋藏在里面的小心思。匡平看着他蹲在地上的背影,腰背已经佝偻起来了,他的动作也开始慢慢变缓。匡平突然觉得,王逸寒老了,他似乎能看到他暮年时的样子,一个人,弯着腰,做什么都慢吞吞的。
匡平回过神,来到衣柜前,开始搜查。他害怕自己陷入了王逸寒的怪圈里,更害怕,自己变得和他一样。
匡平翻看了下衣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些衣物,叠的整整齐齐,装在了压缩袋里。被主人遗弃在了这个地方,除了沈苑的衣服,还可以看见一些款式较旧,还有些泛黄的衣服。匡平拿起几件看了看,这些应该是她母亲的衣服。在衣柜的最下端,匡平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看起来似乎是为了藏匿一些不想被人发现的东西,才埋在衣物的最底下,还往里面塞了塞,刚打开衣柜的时候,完全看不见这个黑色的塑料袋。
匡平取出了塑料袋,放在腿上,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件男式衬衫,标签的位置已经泛了黄,可能是沈苑父亲的吧。父母离异后,她偷偷留下了父亲的衬衫,藏在了衣柜里。匡平展开了衬衫,翻了翻胸前的口袋,什么也没有。他只好按照原来的方式折起来,放回衣柜里。
衣柜都看完了,也没有什么发现。只能说沈苑还算是一个念旧的人,很多东西都舍不得扔。他轻轻合上了衣柜,发现衣柜的把手上挂着一个小挂件。
那是什么呢?匡平伸手取下了挂件,发现是一个中国结上别着一个徽章。徽章上是一个欧洲的女人,虽然匡平不认识,但是他看得出来,这是根据某一幅油画上的人物做出来的徽章。匡平虽然不懂油画,但是他觉得,这徽章上的人物真好看。这么好看的东西,为什么挂在这里落灰呢?匡平把挂件放了回去,将人物那一面翻了过来。
他回头的时候,发现隔着床的另一边,王逸寒正直直地站着。最令他后背发麻的是,他不再是背对着自己,而是面对自己就这么站着。
“怎么了吗?”匡平问道,他不喜欢这时候的寂静,他这时才发现,王逸寒的眼神似乎没有停留在他身上。他的视线慢慢下移,来到了匡平的脸上,匡平突然觉得脸部有些麻麻的。
王逸寒指了指他头顶的位置。匡平抬头一看,因为衣柜造成的死角,他什么也看不见。匡平刚准备绕到王逸寒那边去看,只见王逸寒抬起腿,站上了床。白色的布,被染上了脏兮兮的鞋印。匡平觉得一阵难受,但他很快就克服了,他看见王逸寒从衣柜的顶部拿下来一个小小的木箱。
“衣柜顶上都是灰,但是这个盒子上却很干净。”王逸寒说道,“说明,沈苑每次回来,都会动一下这个盒子。”
匡平看了王逸寒一眼,想知道他在等什么,他看起来有些犹豫,并没有马上打开这个盒子。他好像又走神了。
匡平一抬手打开了木盒,王逸寒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两人凑到打开的木盒前,里面放的是一排磁带。
没错,是旧式的磁带,一共七盘。每一盘上面都用标签标好了数字。
“七盘。”王逸寒说道。
匡平点了点头,“这里有可以播放的机器吗?”
“没有,我没看到。”
“匡平,七盘。”王逸寒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匡平有些不耐烦,他的目光还在屋内扫视,想要找到可以播放的机器。
“七盘,于远知的案子她来不及放,或者我舅妈根本没有准备磁带的话,之前的案件刚刚好也是七件。”
“我知道。”
“我要把它们带走。”王逸寒说道,他没有理会匡平,自顾自地说道:“我要带回去。”说着,他找了块大小适中的白布,把木盒包裹了进去。
“我们应该把它交给英玄。”匡平说道。
“我们先找机器听一遍,听完再给他们。”王逸寒说道,“你还好,如果直接给了林英玄,我可能就再也听不到里面说了什么了。所以,我们先听,然后交给他们。”王逸寒的语气里没有商量的意思,匡平心里也知道应该制止他,却并没有开口。
被包好的木盒安安静静地放置在床上,还压住了刚刚王逸寒踩过留下的鞋印。王逸寒已经转身去翻找别的东西去了。
匡平把视线从木盒上收了回来,他走到了沈苑的书架前。和室内其他的家具不一样,书架并没有被白布盖起来。书架上的书都落了厚厚一层的灰。这里的书和沈苑出租屋里的书简直天差地别。书架上没有哲学书,没有诗歌,尽是一些教材类书籍,以及学生时代推荐读的书目。从整个书架的内容看起来,它的主人是一个中学的孩子。这可能都是沈苑去外地上学前布置的了。
匡平从两本厚厚的词典之间,找到了几张被塑封起来的照片。他用手掸去了上面的灰,是她学生时代的毕业照。从小学,到高中,都有。不难找到沈苑,每一张里的她,都和她第一次坐在询问室里是一样的表情。有些胆怯,害羞,看着镜头的表情总是欠缺着自信。
“每一张都是在不起眼的位置。”王逸寒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匡平身后。
“是啊,这样更有安全感。”匡平说道,他的毕业照也是这样,不突兀就能给他带来最需要的安全感。
匡平感到手机震动了下,他放下了照片。
“朱平平那边有消息了,沈苑的母亲当年是在市第三人民医院治疗的。而她也是在这里自杀的。”
说完,两人同时吸了一口气,环视了屋内的陈设,一丝不安涌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