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的贵族区里,慕青云携带着一家老小,端坐着观看祭奠。马声嘶鸣,他顺着声音望去,顿觉颅内充血,整个人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慕青云做梦都没有想到,远在江南的慕谦诚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当初他将他调离长安,为的就是不让他知晓慕若雪被自己送进宫的意思,他这个儿子才貌气质都是这天底下无双的,唯独他这性子过于温和善良,必是舍不得他那个长姐。
“还不快派人把世子拦住!”慕青云瞪了一眼还杵在原地的李管家。
李茂带着一队家丁火急火燎地从看台冲下来,拦住了一路跌跌撞撞,身形单薄的慕谦诚。
从马上翻身而下的少年,眼里几乎看不到上前阻挠的人,他的目光紧紧锁在身前十米之外的宫女队列,他看到她们排着长队,站在烈日下,一步步登向整个祭场里最中心最高耸威慑的诛心台,他看到八角池的跳板上已经站满了哭哭啼啼,却无奈悲壮的女子们,他的心随着鼓面起伏一起震颤。
那是一种牵扯着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的恐惧,少年的嘴唇发白的几乎有些干裂,他几乎不敢相信,他眼前所看到的,是她正要遭受的!
“世子!您不能过去呀!”李茂紧紧抓住突然发狂了的少年,声泪俱下,“老奴求求您了,您真的不能过去的呀!”
“放开我!”
“不要!不要!”
汗顺着白皙的皮肤从少年的额头绵延至脖颈,混杂着他五天五夜奔袭的风尘,一路向下。渐渐模糊的视线里,一道道女子纵身而落的身影狠狠灼烧着他的眼睛,他身体被人牢牢禁锢着他的喉咙里被什么东西死死塞住了,他像是被人挑断了心脉,浑身疼的几乎没有一丝力气,那种绝望缠着他,缠着他,直到他合了眼,再也没了知觉。
犹如身陷一只巨大的泥潭,他不能呼吸,也不能挣扎,他只想带着对那个人无限的愧疚和心疼一起沉沦下去。
对不起,阿姊,我来晚了。
“那位是慕大人家的公子吧?怎么倒在了这里?”百里元珩睨了一眼旁边阴阳怪气的李忠,发现一向沉稳的文国公此刻心急如焚,更是直接起身走下看台,和一众下人扶起了慕谦诚,整个慕府的人都随行候命,急急叫来了马车和大夫,向国公府的方向去了。
衡西王府的马车里,慕若雪平静地听着车帘外的喧杂声,神色淡漠,月汐看不到她脸上除了沉默以外的神色,只听得那人平静如水的声音,对着车夫道,“回府。”
百里元珩看到两辆马车交错而行,朝着长安城里相反的的两个方向行驶,嘴角的笑意更深。
马车驶过的轧痕,桃花瓣瓣凌落,万千风华,碾作一地花冢。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爱也好,恨也罢,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心中的天平有了他自己的善恶和对错。
百里元璟悠然地喝着茶,看着那个与此番极尽热闹场面格格不入的男子,眉心微蹙。
今日的茶还真是不好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