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清当然记得乐文治,在太渊州的时候,这子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而且最后,乐文治是该死聊,但因为阿力的缘故,让这人给逃了。
此时听艾舟话里的意思,乐文治也来了京城,还进了锦衣卫的衙门?
楚云清疑惑道:“他现在是锦衣卫?”
艾舟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是那种感到恶心和不开心的神情。
“他不知怎么的,攀上了指挥同知的关系,现在成了指挥使司衙门的一个总旗。”
指挥同知在锦衣卫里,地位仅次于指挥使,但一般都是文职担任。
最主要的,是在指挥使司衙门里当差的锦衣卫,是要比京城内分布卫所的其他锦衣卫,在身份上是要高出一等的。
也就是,乐文治这个总旗,从某些方面来讲,是能跟艾舟这个百户平起平坐的。
这当然让艾舟不高兴。
她家世代锦衣卫,自己从试百户到百户还是立功而来,凭什么一个突然出现的泥腿子,就能直接当上衙门里的总旗?
另外,乐文治是什么人,她自认是看得清楚,虽然锦衣卫里也有这种人,但跟他们共事,艾舟觉得恶心。
“那个指挥同知跟他是什么关系?”楚云清问道。
“不知道,道消息什么的都有,当不得真。”艾舟摇头道。
“你见过他了?”楚云清问道。
“废话,过年之前,下边的百户都得去衙门汇报,当然看见了。”艾舟没好气道:“他还跟我打招呼,装的还挺熟的,让志。”
楚云清便将自己跟乐文治之间发生的事情,了出来。
然后,他道:“如果被他知道我也在京城,或者就在你这,他恐怕得绞尽脑汁地来报复。”
“杀妻?”艾舟却是听到其中关于乐文治的消息,有些惊讶,不过转而她就摇头一笑。
“不过细想来,这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在亡命的时候灭口,也是可以想象出来的。”她。
“且不必管他了,若他招惹到你,大不了顺手解决了就是。”楚云清哼了声。
艾舟眯了眯眼睛,柔声道:“你好霸气啊。”
楚云清被她这做作的语气惹的浑身打了个哆嗦,连忙将她从身上弄下来,搓着胳膊就往屋里走。
艾舟趴在椅子上,看着他咯咯笑。
……
乐文治来京城,一方面是得罪了渊行帮,在太渊州已经待不下去了,所以想来京城谋个出路另一方面也是听了楚云清同样来了京城,所以他心中恨意满满,定要报仇雪耻。
但他一无人脉,二无强硬手段,来京城又人生地不熟,别是报仇,就连楚云清在哪他都不知道。
而就在这无助和迷茫中,或许真有上垂怜,让他碰到了流氓调戏良家的桥段。
他本来并不想多管闲事,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流氓背后,有没有更大的流氓背景在。
子脚下,乐文治收敛了许多。
可不知怎的,当看到那个良家的容貌后,他就心软了,因为她长得像他的绾儿,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
而良家身边的孩子脸上也满是惊恐,乐文治想着,如果自己跟绾儿有孩子的话,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
所以,乐文治豁了出去,英雄救美,打跑了流氓。
其实他是有考量的,第一,这里是寺庙,这良家穿着体面,绫罗绸缎的,那孩也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明显是哪家的少爷。
自己救了这等人家,就算事后有流氓报复,想来也能帮衬自己一二。
第二,自己初来京城,正是站不住脚的时候,有这么一户人家帮衬,就算事后只得了些许银两,那也赚了个眼缘,女人心肠都是软的,这良家想来不会亏待了自己。
第三,京城多是好汉,自己今打了流氓,在这一片也是露了脸,保不齐就会传个薄名,那也值了。
总之,乐文治出手可没这么简单,绝不只是头脑一热而已。
而最后的结果,也是让他此前连想也没敢想,这良家,竟然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赵省元的妾,而那个男孩儿,更是赵省元的独子,来这寺庙上香,是给赵省元祈福的。
赵省元年轻时戎马有伤,后来成为文职,担了指挥同知的差事,只不过他素来喜饮烈酒,前几日醉酒落水,患了病。
然后其妾便带着儿子去给他祈福,若没有乐文治,恐怕那日发生之事不堪设想,赵省元保不准就会被气死。
这当然是大事,而赵省元也不是吝啬的人,听乐文治在京城举目无亲,是来闯生活的,想着自己手里还有几个差事,就许诺给了乐文治。
一心想要出人头地的乐文治,自然盯上了锦衣卫的差事。
赵省元看出他是个有野心的,再加上对方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所以便让他当了总旗,此举也算是假公济私了,但他是指挥同知,在这锦衣卫衙门里,有几个人敢忤逆他?
上头的人与他交好,不会因为这等事过问,下边的人更是不敢多话,所以,乐文治这差事就这么定下了,且因着赵省元提拔的缘故,在衙门里很是吃得开。
短短几日,就有了一帮狐朋狗友。
乐文治当了锦衣卫,当然就想起了艾舟,只不过他没有刻意打听,而是从旁敲侧击中知道了不少有关艾舟的事情。
比如她家里几代人都是锦衣卫,可后来没落了,连她本该世袭的百户,都要先从试百户做起。
比如她是在太渊州立了功,所以才被提拔当上了百户。
比如前阵子听她大义灭亲,将自己犯事儿的心腹查办了,后来那心腹死了,名字叫田猛。
乐文治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以罪名拿人之后再杀人灭口,这门道儿他熟啊。
他觉得艾舟果真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然后他又听,艾舟家里好像住进了一个男人,听是来投奔的远方亲戚。这话,是从康乐坊百户所的一个锦衣卫那里听来的。
乐文治一下就上了心。
艾舟有远方亲戚吗?这除了她本人,恐怕谁也不出个确定答案。
但身在公门,作为官差,当然知道一般像这种冠以远方亲戚名头的,其中必有猫腻。
没来由的,乐文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楚云清,且根本没有半点怀疑,直接就是确定。
这让他有种不出来的恼火,一边暗骂狗男女,一边想着要如何报复楚云清。
然后在今,指挥使司衙门年底要做汇报,所有百户之上的锦衣卫都要来此,乐文治便在等艾舟。
对方当然来了,在散场的时候,乐文治特意等着她,但没想到,她就像没看到自己一样,径直离开了。
这已然不是轻视,而是无视了,这种感觉,几乎把乐文治气炸了。
所以他决定,要先搞清楚住在艾舟家里的,是不是楚云清,他想要狠狠地报复这两人。
……
傍晚的时候,乐文治出现在了艾舟的家门不远,他是偷摸打听着过来的,没引起衙门里其他饶注意。
他四下扫了眼,看到了不远处墙边下,有个卧在席子里的乞丐。
乐文治心中一动,走了过去。
席子前有个缺了口的破碗,里面还有几个铜钱。
乐文治就在这蹲下了,他注意到,看似是在睡觉的乞丐,其实已经在打量自己了。
他笑了笑,从荷包里取了一块碎银子,但没往这破碗里放,而是拿在手里端详着。
那乞丐干咳一声,看了过来。
乐文治便朝他勾了勾手。
乞丐挪过来,年纪不大,脏兮兮的脸上有些疑惑。
乐文治屏了屏息,忍住从对面之人身上传来的霉味儿。
“那户人家,知道里边住的是谁吗?”他指了指艾舟的宅子,问道。
乞丐顺着看过去,摇头,“我昨儿刚来,不清楚。”
乐文治点点头,又问,“刚来?你们不都有自己的底盘么,你来这了,那原先的人呢?”
“死了吧,谁知道呢。”乞丐满不在乎道:“人都吃不上饭了,还管什么地盘。”
乐文治又要开口。
“我,你要是就这么问东问西的,我可不奉陪了。”乞丐不满道:“冷了,要睡觉。”
乐文治便将银子丢在了碗里。
乞丐听见这声脆响,耳朵一动,立马就一把将那银子抄在了手里,还搓了搓。
“你想问什么,我门儿清啊。”他态度变了。
乐文治问道:“那里边,是不有个男人?”
“有吧。”乞丐随口道。
乐文治皱眉,“到底有没有?”
“有!”乞丐点头。
“有什么特征?”乐文治连忙道。
“长得挺壮,五大三粗的。”乞丐想了想,“每早晨,还总出来买早点。”
乐文治眼中一喜,想了想,又从荷包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帮我去敲个门儿,这银子就是你的。”
乞丐这眼睛就在银子上下不来了,“您,敲什么门?”
乐文治朝艾舟那院门努了努下巴,“过去敲门,人出来你就跟他要饭。”
乞丐不乐意了,“现在还不到饭点,要啥饭啊。”
乐文治一听,当即冷哼一声,作势就要走。
“哎,你等等,我敲。”乞丐麻利地爬了起来,将碗往怀里一搂,就朝那宅子去了。
乐文治不屑一笑,转而四下瞧了瞧,到不远处炸油条的摊子上坐了。
“客官?”炸油条的老头招呼一声。
“来五根油条。“乐文治随口了句。
对边不远,乞丐已经在敲门了。
……
院子里,楚云清听见了敲门声,旁边火房里,艾舟正在生火做饭。
“谁来了?”他问道。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艾舟翻了个白眼。
楚云清犹豫道:“我去开门?”
“这有什么的,恐怕现在邻里街坊,都知道我家里藏了男人了。”艾舟浑不在意。
楚云清摇摇头,心底其实也是有些尴尬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他走了过去,开门。
……
乐文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扇朱红大门打开,从里面露出半个身影来。
他眼睛一下瞪大。
是他,就是他,楚云清!
乐文治狠狠握了握拳。
他看见那乞丐跟楚云清了些什么,然后楚云清往碗里丢了几个铜钱,打发乞丐走了。
乐文治觉得今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就要走,但忽然发现,楚云清没关门回去,反倒是出来后朝另一边走了。
“这时候,他要去哪?”乐文治看了看色,心里有些疑惑。
想了想,看着楚云清走远的背影,他眼底一坚,悄悄跟了上去。
但乐大人这悄悄的行动,还是让炸油条的老翁瞧见了。
“哎客官,您油条还没给钱呢?”
“不要了。”乐文治油条也不要了,直接就要走。
“嘿,这是什么道儿?”老翁有些不满。
“滚蛋!”乐文治瞪他一眼,直追楚云清而去。
……
楚云清像是要去什么地方,目的性很明确,看着是不在意地走,可对四下很是警惕。
乐文治就跟在后边,眼神放亮。
他觉得楚云清这傍晚时候出门,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自己跟着,保不齐就能发现对方的秘密。
他在想,如果届时自己撞破之后,是暗中破坏,还是以此抓住楚云清的把柄要挟?
想到在太渊州时的几番较量,乐文治咬了咬牙,他觉得自己绝不能简简单单地就报复回来,教训一顿可不是他的风格,他要好好地折磨对方。
这样才能告慰绾儿的在之灵,才能让自己心中畅快。
乐文治这样想着,忽然见前方人影一闪,楚云清就不见了!
“人呢?”他先是一愣,继而连忙追过去。
旁边有一条不起眼的巷子,好像通往某处。
乐文治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离目的地更近了,离自己雪耻也更近了。
“楚云清!”他咬了咬牙,一头扎进了巷子里,朝前追去。
冬的傍晚黑的很快,巷子里有些晦暗,没有人,也没有灯火。
乐文治其实在追进来的时候就有些后悔了,在心底,他是对这种巷有些阴影在的,因为在太渊城遭遇的几次刺杀,都是在这种偏僻的地方。
但他转念又一想,且不在衙门时,艾舟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她都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能来她家附近,那楚云清更不会想到自己能跟踪他。
再这里是京城,就算自己被发现了,他还能怎样?自己现在可是锦衣卫,他还敢怎样?
乐文治这么想着,脚下咔嚓一声踩断了枯枝,僻静的此间,他一下打了个哆嗦。
然后,还不等他这口气松了,肩膀就被人拍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