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78年,元丰元年,春
北宋皇朝第六位掌门人宋神宗赵顼从幕后走到台前,亲自操刀,主持变法。
朝堂上,新旧党之争依然激烈.......
相比起京都开封的风云际会,朝堂外的江湖似乎就平静得多。
三月江宁,雪融花开,春意盈然。
钟山山灵水秀,远山碧色流翠,近处疏木扶林。
一只野兔跳出来差点滑倒,正待蹬腿逃命,“噗”的一声,一支箭刺穿野兔身体,溅起无数泥点,将野兔直接钉在地上。
围观野兔惨遭横祸的二十多个少年抚掌叫好。
他们是江宁武学堂的地方武学生,准备参加来年三年一次的京都开封武学生大选,也即是全国性武学高考。
其时,武学兴盛。
武学最高学府——开封中央武学院每三年招生一次,限额百名,取上、内、外三舍生。
当上中央武学院武学生,非优则贵。
成绩优异者,不用参加武举,只要毕业就能上岗,实不失为进仕之捷径。
但并非谁都能当武学生。
武学虽然不分小臣、门荫子弟及庶民皆可入学,但是地方上能入选当武学生的多是当地士绅子弟或与官绅持有良好关系的大户子弟。
偶有寒素之人,也需有过人之处。
这一群江宁地方武学生以当地士绅子弟居多,倒是喜欢武刀弄枪,但于兵策之道从不上心,进学两年,还是武学堂的外舍生。
野兔抽搐几下就被一个少年拎起,献宝似的将它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武官面前,这个武官是这群少年的骑射及武术教官,姓周,名大武。
人如其名,长得五大三粗,甚是粗豪,年龄不详,因为满颌须根,一脸沧桑。
他毫不客气接过野兔,在衣襟上擦了擦污泥,就挟进腰间口袋。
收起手上弓箭,他得意洋洋:“都给老子瞧清楚了吗?射箭就要射活的,光是射耙子有鸟用,想当年老子射西夏狗时,跟射兔崽子一样。”
少年轰然叫好。
这个武官虽然粗鲁,但箭术一流,教学也从不按章而行。
常将少年们拉到山中寓教于打猎中,美其名曰练射活靶,这十分符合少年人爱玩好动的天性,因此,周武官只教了他们不到一个月,就被众少年尊为老大。
周武官志得意满,扫视眼前这群“小兔崽子”,忽发现其中一个青衫文弱少年脸露淡淡笑意,眼睛没有其他崇拜者那种小眼神,似乎没有将他的射箭神技放在眼内。
这个少年有点面生。
“那个谁,射一箭给老子瞧瞧。”他手指着青衫少年道。
”他叫秦洛,他不会射箭,他脑袋摔坏了!”一个少年接口说道。
“他本来就是个傻子!”另一名少年高声附和。
少年们爆发出恶作剧般的大笑。
只有一个肤色微黑,长得墩实的少年没有笑,他朝前走了一步,鼓起勇气对周大武道:“教头,……我来射。”
周大武冷哼一声,斜眼看着黑少年道:“你叫秦洛?”
黑小子摇摇头,老实回答:“我叫萧七。”
“不叫秦洛你作什么声!老子是叫你吗?滚!”
周大武粗鲁地将黑小子拔到一旁,将手上的弓塞到那个叫秦洛的少年手上。
众少年幸灾乐祸地看着秦洛使劲托着弓。
这个寒素少年脑子有点问题,反应迟钝,一月前在练习骑射时还从马上摔下来。
估计是摔坏了脑子,傻上加傻,醒来后胡言乱语,连人也不认识,最近才略为清醒一些,人看着正常一点。
真是人倒霉起来,喝水也会塞牙,竟然让周武官看中成为靶子。
想象他射箭的出糗样子,被周武官惩罚的好玩场面,众少年就莫名亢奋。
周武官罚人可是别出心裁,会将活人当兔子满场追着射…….
弓箭太沉太长,秦洛掂量了一下,这种弓箭非得用近二百斤拉力才能拉开。
射人还是练臂力?
这宋代的弓......比较坑人。
若是从前,他可能拉得动,但现下,这副小身板…….太弱了。
他苦笑,都是穿越害的。
一月前,他还是一名现代教官。
在指导学员练习爆破时,被炸了……
一夜回到千年前.....
归来,成了少年。
见秦洛拿着弓架着箭凝神沉思,似乎在研究这弓箭的构造,又似乎要将此弓箭看出一朵花来,少年们从开始看热闹到鼓噪起来,谩骂声四起。
周大武也十分不耐烦。
“射!”他命令道。
秦洛举起弓,煞有介事地向前瞄准一下,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忽又垂手放下,对周武官认真道:“教头,这把弓有问题。”
众少年一片嘘声,萧七紧张的看着秦洛。
“哪里有问题?嗯…..?!”周武师恶形恶相,很是吓人。
“此弓构造不科学,望山不准,再说,也不够轻便省力…..”
秦洛用词古怪,众少年如听傻话,又是一阵哄笑。
真是傻得无可救药。
射箭还要省力?
这傻子以为是睡绿意楼的姐儿?
不,睡姐儿也不能省力。
“这把弓不适合我。”
秦洛双手捧着弓,递回给周武官。
“若是有一把衬手的,学生射得不差于教头。”秦洛恭谨说完,后退数步,退回到少年群中。
周大武下意识接住递过来的弓箭,接着一楞,这弓怎么又回到自己手上?
这小子是在……使诈?
他举弓瞄准,箭头抵着秦洛脑袋。
站在秦洛身后的少年唯恐祸及鱼池,如潮水般分开,迅速四散。
除了与秦洛并肩而立的萧七外,转眼,他们身后空无一人。
秦洛站直身体,不躲不避,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周大武冷笑一声,“将他捆起来”
这个他当然是指秦洛。
“先生,捆我。”萧七连忙道。
周大武向萧七飞踹一脚,“滚!”
几名少年七手八脚将秦洛捆在树上。
“老子要射断他头上木簪,看好了。”周大武头也不回对众少年道。
那根木簪横插在秦洛头顶束发上,中段隐在发间,只露出木簪两端。
这是要表演百步穿杨,不,是表演射活靶啊,众少年兴奋起来。
有少年唯恐天下不乱,怪叫道:“教头,那个秦洛是个傻子,他会不会吓得尿了裤子。”
众人大笑。
周大武冷着脸转向少年道:“换你好吗?”
少年立马噤声。
周大武手臂一振,箭离弦,直射向秦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