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也不跟他多费口舌，看来是伺候他惯了的，深知这位爷的脾气。

他往皇上身边凑了凑：“万岁爷，您这样可不成。不是老奴倚老卖老，您是老奴抱着长大的，老奴的心里可是只有皇上。”说着他替小皇帝把朱砂盒盖上。

“这大晋的江山可是您的，可不能什么事都指望谢大人和王大人他们。他们毕竟是外人，要防着点儿。”

“就你心思重！他们待朕那么好，怎么会有外心。要是没有他们辅佐，朕这皇位哪里坐的稳。朕心中有数，有他们替朕操心有什么不好？朕刚好乐得清闲。再说那些奏折你是不知道，没一件事是省心的，看着就让人头疼，朕管不了。”

小孩子心性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要是放到现在就是个还没开窍的半大孩子，也确实有些难为他了。何况他还不是个有野心想成就一番霸业的。

凌霜突然有些庆幸他还能看清事实，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然纨绔了点儿，但好歹没有狂妄自大，胡乱处理朝政。

其实从历史上看他也没有做得太离谱，毕竟他任用了正确的人，当然他的那个胞弟司马道子不能算，那是他人生一大败笔。

小皇帝有些烦躁地走回龙书案后的龙椅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说吧，又谁来烦朕了？七皇弟今日怎么还没过来陪朕？”

“皇上，七王爷不是被您派出去督办佳酿了吗？”王公公弯着腰嘴上依然挂着笑，“不过外面倒是来了位陪万岁爷玩的，就不知您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哦？陪朕玩儿的？快让他进来。这个谢安，仗着自己有点儿本事，居然管着不让朕喝酒。不能喝酒又没人陪朕玩，太无趣了。”小皇帝一听有人来陪他玩，有些兴奋起来。竟然站起来往门口方向走去了。

老太监有些无奈地悄悄摇了摇头，不得不跟上小皇帝的脚步。

凌霜一见他们注意力都到了前面，赶紧从龙书案下钻出来，爬到旁边的盘龙柱上。好在那根粗大的柱子上雕刻着祥云和金龙，爬起来并不难。

居高临下看着皇帝在御书房门口往御阶下看了一眼。小皇帝好像有些失望地转身走回龙椅前坐下：“不认识，不见！”

王公公刚才在台阶下可是收了高越一份厚礼，此刻皇上不想见，王公公有些着急：“万岁爷，他是高远高校尉的弟弟高越。他说有重要的事情禀报。”

“高远？朱序那个外甥？他要是来朕倒是想见见。他弟弟……就算了吧。朕可没听说朱将军有两个外甥。”

小皇帝看着吊儿郎当，一天没个正形，不想却是个心思通透的。居然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都知道。

王公公不禁瑟缩了一下：看来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少年心眼一点儿都不少，以后可是要小心些。

表情僵硬了几分的王公公不愧是老狐狸，很快就恢复了那副衷心慈善的样子。抱着柱子的凌霜把他的那点细微变化看了个真切。

“襄阳怎么样了？据说苻坚那老狐狸又加派了三路兵马围攻。”

小皇帝居然这么重要的军务还要问一个老太监，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朝政。

“听说是谢大人派他侄子谢玄去增援了。”

老太监知道的倒是不少，看来还是消息灵通的老狐狸。凌霜趴在上面听着他们二人闲谈。

“说起这下面候着的高越！皇上说得是，他不过是高校尉的异母弟。要不是他说带来一副好画求皇上品鉴，老奴也不敢斗胆带他到这里来待诏。”

老狐狸兜兜转转又把话题引回来了，小皇帝倒是不傻，他别有深意地看了王公公的衣袖一眼。王公公如芒在背，抬手轻轻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细汗。

“哦？一幅画？”小皇帝眼睛亮了几分，“不早说，让他进来吧。”

凌霜嘴角抽了抽，这个小皇帝看来还是太年轻了，玩心太重。不过心眼还真是不少，不好惹啊。

不一会高越就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口，叩首行礼后被叫进了御书房。小皇帝此刻倒是摆出了几分皇上的架子，一脸的严肃。

“高越？高亭侯次子？”端着架子的司马曜眼珠滴溜溜转着，琢磨着面前的少年。和自己看着差不多年纪，怎么就一点都提不起兴致，看着他莫名的厌烦呢？

还是高远好，看着就真诚又有活力。偏偏坠马摔废了。这都什么事啊！小皇帝心中腹诽。

高越哪里知道自己给皇上的第一印象就这么糟糕，他还想着有朝一日步入朝堂，成名立万儿呢。

“草民高越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高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整个身子微微颤抖，毕竟他一布衣能见到皇上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他父亲虽然是亭侯，但官职却不高。他们这类官员子弟若是没有真才实学，还真没有机会面见皇上。

“你说有一幅画？呈上来吧。”看着下面战战兢兢的高越，哪里有半点高远的气质胆识，司马曜越来越心生厌烦，干脆直入正题。心道：要是没什么值得欣赏的好东西直接打一顿赶出去。

高越赶紧从袖中把一蝠锦绸裹着的画轴抽出来，双手举过头顶。这时候有小太监走过来把画轴呈给皇上，并慢慢展开。

看着一点点展开的画轴，本来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也跟着慢慢起身，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幅画。

他看来是嫌弃小太监动作太慢，一把将小太监推开，快速把画展平：“这……”

指着画中的美人，小皇帝居然再说不出半个字来。画中的美人太美，让人眼前不仅仅是一亮，简直是窒息。

他虽然只有十七岁，但后宫佳丽早已过百，却无一人能及画中之人半分。

紧紧抱着柱子倒挂在上面看热闹的凌霜不免好奇房间内小皇帝的异常反应，本来盯着高越的眼睛也移到了那幅画上。

这一看不打紧，当她看清那画中人时，浑身血液立刻如凝固了一般，整个身子都僵硬得不听使唤。

小皇帝看得正出神，突然感觉眼前一个黑影一闪，一个重物扑嗵一声砸了下来。

被吓得倒退几步的司马曜差点儿瘫坐到地上，幸好被及时冲出来的影十九稳稳扶住。

“护驾！”随着一声洪亮的高呼，房间内突然凭空出现一大批手持刀剑的侍卫。

影十九却心中一阵哀嚎：完喽……完喽……小命不保喽！自己就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去解了个手。怎么就飞进来一只小野猫呢！

就连身经百战的影十九都被这突然出现的小野猫吓了个半死，何况是自幼在宫中长大的皇上。

他们这么多人把守着的御书房，不应该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吗？

偏偏就让一只小野猫溜了进来。这失职之罪怕是摆脱不了。死定了，这下彻底死定了!

一群不知道在哪里出现的侍卫们无不苦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