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是真的不想让凌霜跟他一起冒这个险,但是现在后悔当时一时私心,把她带在身边怕是来不及了。
既然无路可退,不管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总是得闯一闯。高远咬咬牙,拉着凌霜悄悄挪回暂住的客栈。
他们的马匹还寄存在客栈后院。这时候外面已经戒严,呼喝声,哭闹声混乱不堪。高远紧紧拉着凌霜的手,悄悄从后门拐进马棚。养马的老头儿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里面除了几匹由于缺少草料的马烦躁地踢踏着食槽,一个人影都没有。
没心思关心这些琐事,高远牵出二人寄养在这里的马,直接从后面的角门打马冲了出去。这家客栈也是邪了门了,居然连个看门的都跑没影了。
其实他们是不知道,就在刚刚由于搜查,老板已经被抓走了,哪里还有伙计敢留下。
二人打马直行,直奔西北城门。从最近的观察看,那里的防守是最薄弱的。也离现在的客栈最近。
路上到处是奔跑的百姓和士兵,也偶尔能看到几个如他们一般打马狂奔的过客。
就在二人快到设有路障的城门口的时候,一张熟悉的黑脸突然闯入二人的瞳孔。凌霜顿感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侧头撇了一眼旁边的高远。高远同样看向了凌霜。
“怎么办?回撤?”凌霜大脑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高远脸上浮现一丝苦涩,心道:有退路吗?
那么多士兵提着大刀长矛已经扑上来了。后退又能退到哪里去呢?回撤继续被困在城中吗?
“闯出去!”高远话不多仅仅三个字,却让凌霜立刻清醒过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必做那缩头乌龟!
二人对视一眼,突如同时出手,一甩马鞭。骏马通人性,自然理解主人的意图,眼看着两匹宝马四蹄抓地,一个飞跃轻松跳过障碍。站在一旁的苻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下惯用的大刀,手里握紧了一张强弓。
就在凌霜的马即将从他身旁穿过之际,突然眼前一个暗影一闪。花花?
花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直奔凌霜的马扑来。凌霜整个人都不好了,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身体。
就在花花离凌霜的马头不到半米的半空,一直带着劲风的铁箭直奔花花那瘦小的身躯。
凌霜一看眼睛都红了,哪里还有时间思考。她想也不想在飞驰的马背上一跃而起,将花花堪堪搂进了怀里。与此同时,那支带着苻丕狠厉和怒火的铁箭也毫不客气地刺进了凌霜的胸口。
鲜血喷溅而出,瞬间染红了凌霜月白色的罩衫。高远一声惊呼,打马赶到时,凌霜和花花已经落入了那双粗壮有力的大手。
苻丕狠狠瞪着高远,怀中却将脸色惨白的凌霜搂得紧紧的。花花还被凌霜死死护在身前,不断涌出的鲜血把花花蛋黄色的绒毛染成了红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高远挥舞着长剑疯狂砍杀着无数围上来的士兵。他的眼睛血红一片,一刻都不愿离开正一步步倒退的苻丕。
“恶贼,放下她!”高远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几乎是嘶吼。
凌霜在苻丕怀里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不想死就别动,本王真的不是想杀你。他是谁?”
虽然中了箭,但是凌霜试着动了动,发现还算幸运,似乎没射中心脏。这家伙说什么?不想杀她,那是不是自己还有跟他周旋的余地?
凌霜突如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何德何能,竟让这么多人在乎她的性命。玩命冲杀过来的高远自不必说,就连三番两次被她戏耍的敌国大将军都不愿对她痛下杀手。自己这是又做了一次盗贼,偷了人家的心?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眼看着被越来越多的人围攻的高远,杀红了眼。以他这种杀法,就算对方不杀他,他自己也能把自己累死。
怎么办?她可舍不得让他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既然苻丕暂时没打算杀她,那她是不是该再利用他一次?
凌霜不再拼命挣扎,而是攒足了力气对着高远的方向高喊:“兄长不要管我,先行离开要紧。”
正在拼杀的高远身子一僵:兄长?在叫他吗?小丫头还有力气耍心眼,说明暂时没事。
抱着凌霜的苻丕身体同样一僵,眼神复杂地盯着怀里面色苍白的小人儿。这张让他魂牵梦绕的小脸儿,可是比之前看到时更加娇俏妩媚了,哪怕现在还一脸病容。
“你说什么?怎么又是你兄长?你兄长很多吗?”
凌霜不与理会,继续朝着高远的方向呼喊:“母亲和父亲怕是已经不在了,以后这个家还要兄长撑起门户。兄长还是赶紧走吧,不要管二妹了。”
这一次苻丕似乎受到了震撼,突然抬起头,对着围攻高远的将士们大吼了一声:“抓活的,不可伤其性命。”
正被高远疯狂砍杀的将士们一听不由得后退。他们拼尽全力都无法阻止对方接近他们王爷,这还不能伤其性命。那他岂不是砍起他们更加是无忌惮,还不跟切菜似的?这仗还怎么打?
眼看着高远的马一步步靠近苻丕,苻丕却突如转身翻身上马,抱着凌霜直奔城中被其占领的都督府。
高远打马紧追不舍,身后那些前秦将士们不紧不慢地跟随,却没人愿意像刚才那般挥刀乱砍。万一真要砍死了或伤到了,不但没有功劳,说不定还要被王爷军法处置,谁愿意吃力不讨好!
就这样出城没出去,还长驱直入进了都督府。高远刚一进去,立刻被一群弓箭手围在中间。这是请君入瓮?
高远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实在是头脑不清醒了。再担心凌霜也不该自投罗网。可惜现在想明白已经没用了。别说救人,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凌霜在苻丕转身上马前已经陷入昏迷,这就是为什么后来一路上都没再听见她出声的原因。
现在高远倒不怕这些弓箭手,但他想见凌霜。那一箭的位置看上去实在凶险,何况后来还没了动静。眼看着近在咫尺的房门,他却被困在院子里,整个人都不好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过去足足有一个时辰,带进了凌霜的那扇门才终于缓缓打开。苻丕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台阶上看着一身防备的高远。
二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如果眼神能杀人,苻丕现在身上可能早就千疮百孔了。
最终还是苻丕败下阵来,盯着高远满眼狐疑:“你真是丫头的兄长?不是情夫?”
高远想抽他几个大耳刮子:老子是他夫君。你个大色鬼!
不过这话他现在还不能说,他想见凌霜。他只能咬牙瞪着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扫了一眼他身后那道门:“我妹妹怎么样了?”
苻丕对这句“妹妹”似乎很满意,身上的敌意明显减弱了许多。他一挥手,示意身边人去卸了高远的兵刃。
高远一见有一小将直接朝自己走来,赶紧握紧手中的宝剑,眼神警惕。
“少侠不必紧张。令妹现在已经得到及时医治,但还需要静养。你这是不打算去看看她?”
听着苻丕的话,高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多累,莫说是再打,怕是提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当啷一声,宝剑落地。他也毫不客气地迈过苻丕,推开门冲进了内室。
床上的凌霜仍然昏睡着,但是染血的月白色罩衫已经被褪下,胸口处裹着厚厚的白布。显然伤口已经处理过了。
高远上前轻轻抚摸着凌霜由于失血过多而过分惨白的笑脸,眼中泪花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