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益阳长公主连连叹气，一脸担忧、又心疼的望向自己，顾毓嬅却只是冷冷一笑，波光潋滟的凤眸之中，清明一片：

“如果娘是怕女儿心里难过，娘您大可放心。我是不会因为此事而伤心难过的。从今以后，无论萧宸临幸何人，亦或是纳多少美人儿，毓嬅都不会再为此伤心难过半分。”

但见萧清扬闻言，摆出一副“我不相信”的神情瞅向自己，顾毓嬅兀自垂下头去，敛去眼中的冷然，轻轻一叹：

“由爱固生恋，由恋固生忌，若离于爱者，无妒亦无怵。如今，我对陛下之心，便是后者。也只可能是后者！”

原主对萧宸的感情，痴迷而深重，才会因着萧宸瞒着她宠幸了别的女人，而妒忌惶恐，甚至失足摔倒昏迷。

而如今的顾毓嬅，她不是原主，她对皇帝萧宸，并没有半分感情。

不仅没有感情。更是因着知晓了皇后顾毓嬅的悲剧命运，对薄情寡恩的渣皇帝萧宸，心生恶感。

对于这样一个帝王，她只能、也只可能将他当做自己的上司来看待。感情是不可能有的。

一辈子都不可能有的。

并且，顾毓嬅的目标很明确。

她要搞掉萧宸这个渣皇帝，继承他的皇位。

常言道，不想当皇后的嫔妃，不是好嫔妃。同理，不想当皇帝的皇后，在顾毓嬅看来，也不是个好皇后。

既然身在皇宫这个职场，她自然要以稳坐皇后这个职位，并且伺机搞掉皇帝这个上司，取而代之，为己任啦。

毕竟，这个皇宫、这个职场，就是这般的竞争激烈，你死我活，半点容不得情。

“好一个由爱固生恋，由恋固生忌，若离于爱者，无妒亦无怵。此言真是甚妙！”

闻得顾毓嬅如此这般表明心计，萧清扬听到最后，不由抚掌赞叹。

她也不是个愚笨之人，闻弦音而知雅意，事到如今，观顾毓嬅的言行，萧清扬也已经心知，自己这个曾经一味痴恋着皇帝萧宸的女儿，是真的已经对萧宸绝了情、断了义了。

这样也好。

如此，对身为皇后的顾毓嬅来说，也许更好。不再恋慕皇上，往后，毓嬅的日子，或许可以过得更好、更惬意一些。

只是……

“萧宸那臭小子，真真不配我儿对他付出真心。若我儿真能就此对他死心，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只是……我儿膝下犹空，这……萧宸广纳后宫之后，若是有哪个狐媚子抢先一步，在我儿之前诞下皇嗣，那可怎生是好？”

萧清扬无比担忧的道：

“虽说我儿乃是正宫皇后，嫡妻原配，只要我儿能诞下麟儿，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子。而我大胤朝老祖宗的规矩，又向来是立嫡立长，嫡子一向是摆在前头考虑的。只要我儿育有嫡子，那便是皇太子的不二人选。”

“可是，我们也不能放任着这些狐媚子，先我儿一步生下皇子，占了长子的名分啊。事关将来，夜长梦多，这事儿可是万万轻忽不得。依为娘看，我儿还是要赶在这些狐媚子进宫之前，孕育出个皇子来，才是正经。”

说到此处，萧清扬顿了顿，见顾毓嬅没有因自己的这番话而着恼，才又继续劝道：

“再则，虽说我儿已是对萧宸那混小子死心，却也不宜与他闹得太僵。毕竟，咱们还指着他孕育小皇子不是？这后宫的女人呀，就算地位再高，没有皇子，也还是如那无根的浮萍一般，没得个依靠啊。”

瞥见女儿越来越紧抿的唇，一向不忍见女儿受苦的萧清扬，不由得悠悠一叹。

虽然她这番话，既刺耳又过于残忍，然而，这就是事实。

先帝的原配皇后王氏，不就是如此么？

想那王皇后，最是敦厚本分的一个人。就是因着膝下无子，竟是被诞下庶长子的钱贵妃欺辱如斯。最后，更是被逼得、只能跪到她的那位皇帝弟弟面前，自请废黜后位。

可叹那王氏这般忍气吞声了一辈子，素来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做人，最后却还是被个小小婕妤——也就是孙氏，给挤下了皇后的宝座。

想那孙氏，不过一个出身寒微的女子，又有哪点儿比那出身世家大族、娴雅知礼的王皇后强？她所依仗的，不过也就是有萧宸这个儿子罢了。

“唉，毓嬅，听为娘一句话吧。退一万步来说，你也不能太过冷落了宸儿啊。就算他再薄情，你再是不喜，亦不可以在面上表露出来分毫。你必须一如既往，殷勤待他才是。万不可因着你对他的轻慢，而使旁的人有了可乘之机。”

“如若不然，必将酿成大祸，我儿必定会追悔莫及啊。”

面对萧清扬的苦口婆心，顾毓嬅不由会心一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娘，您的一番肺腑之言，毓嬅定会时刻牢记于心。您且放心，我虽已对陛下死心，却不打算和他撕破了脸去。毕竟，我为后，他为帝，毓嬅还要在他手下讨生活呢。”

“说句不好听的，女儿的生死荣辱，全系于陛下一身，随意在他的面前甩脸子、表现出不满来，于毓嬅又有什么好处？毓嬅的性子虽有些娇蛮，却也不傻。自即日起，我自会好好侍候辅佐陛下，做一个贤德的好皇后。”

给上司眼色看，和上司对着干？傻子才会这么干。

穿来之前，她好歹也是混迹职场多年的老油条，岂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不可能的嘛。

“好，好。这样就好！”

闻听顾毓嬅所言，萧清扬连连点头，既是欣慰、又是黯然。

欣慰的是，女儿的心智日渐成稳，为人处事日渐成熟，没有按照以往的脾气，由着性子任意胡来。

黯然的是，听到萧宸，将是主宰女儿一生生死荣辱之人时的那份无奈、和隐隐的不甘。

怎么会这样？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敏锐的捕捉到了萧清扬眼中的那抹黯然，对萧清扬此时心中所想也有几分了然，顾毓嬅淡淡一笑，认真且坚定的开了口：

“娘莫担忧，如今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毓嬅不会永远受制于人，更不会仰他人鼻息生活一辈子。我迟早会成为这大胤皇宫真真正正的女主人，甚至是……这大胤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