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察觉到穹顶处异动的是一名年轻的实习生,大概是太过于紧张,被头顶传来的凿拆声吓了一跳,随即如获新生般地蹦了起来一通乱剑
陈风也被惊醒,从医疗舱慢慢挪了出来,他右腿骨折,被舒窈简单固定和包扎后几乎已经不能动作,他看向手电筒指向的那处逃生通道,有粉尘灰石正随着拆凿声簌簌落下来,甚至隐约可以听到上面有人正在喊话。
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目光灼灼地盯着不远处的通道。
凿破声暂停了一段时间,而后只听见闷闷的一声轰响,堵塞在救生通道处的巨大石块轰然破碎,冰雹一样呼啦啦滚落。位置计算的很是准确,落地的石块并没有伤及医疗舱附近的众人。
不到万不得已时,已经发生过坍塌的矿井内是不应该再次使用爆破的,但目前的形势也由不得计较更多,舒窈赶忙走上去扶住陈风,他走出来的位置本就靠前,一不留神被灰尘扑了满脸。
尘埃未落,蓝色手电筒的光芒之中扫出了几道白色的灯光,随机一道亮如白昼的探照灯光打上穹顶,四周的黑暗顿时被驱散一空,几个身着橘色救援服的队员从白光中走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快步走来。
“呼叫指挥,右侧救生通道已经打通,六名被困者均已发现,目测有一人受伤,其他人状况良好,请求分批次运送。”
除了陈风之外的几个勘探队员都是比较年轻的新手,绝处逢生的境遇足以让他们喜极而泣慌乱无措,救援队员倒是十分冷静,带头的那个立刻上前开始检查陈风的伤势。
“他右腿的腿可能骨折,我用夹板简单固定了一下,这里的可用药品大部分已经过期,能用的不多。”舒窈尽可能详尽地交待着自己的处理过程,以免延误救治。
救援队员点零头表示认可,舒窈正要再叮嘱几句,却见陈风正看向她的身后,面色不悦。
她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到一个同样穿着救援队服的高瘦身影,无论是被困在井底的人还是一路攀岩而下的人,谁的脸上都干净不到哪里去,一个个像极了花脸猫,好不狼狈。
而那个身影却正呆立在她几步远处,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惨白的灯光如昼,映照出那双眼中浅琥珀色的亮星,红色血丝爬在眼白,却遮不住其中卓然的清冽与莹润。
舒窈愣住了。
几个时前她自我臆想并嗤之以鼻的希望,竟然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虽然灰头土脸,一点也没有英雄的样子。
英雄该是什么样子的,踏着五彩的祥云吗?
还是像他这样面色肃然,一步一步走近她,极其缓慢又犹豫地抬起手臂来,一点一点圈住她,然后收拢,将她环在怀中,那么那么地心,却又抱的那么紧。
仿佛要让彼此骨血相融。
令舒窈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是,她竟然没有推开他这唐突的拥抱,甚至于,她并未生出任何一丝厌烦,就连她不自觉抬起的手臂,也下意识想要回拥住他颤抖的脊背。
“抱歉阿窈,抱歉……”他艰难开口,语声涩然:“就一会儿好吗,不要推开我……”
他显然是误会的,他明白舒窈对他的厌恶,明白自己此举格外的荒唐,他从不是个任性的人,不会做令别人难堪的事,可唯独此刻,这行尸走肉般的躯体无以撼动,只有这融入骨血的怀抱能驱散他那末日般的恐慌。
哪怕只偷来多一分钟,多一秒,都足以让他重新活过来。
连胃中抽搐不已的挛痛都在触及她身躯的瞬间变得缓和,有如春风化雨,缱卷万千。
如此温暖。
这如蜻蜓点水的拥抱最终在孟星河极力的克制之后潦潦结束,没有亢奋的情绪和喜极而泣的惊呼,平淡到来不及回味,而那人已经微微欠身退开几步,面上恢复撩体的温和。
众目睽睽之下的失态,不该成为两个饶尴尬,他不想让她感到难堪。
按耐下心中荒草一样荏苒生长的感念和触动,舒窈目光颇有闪烁,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抓破脑袋想找回幸存的理智:“不好好在上面坐镇指挥,跑下来添什么乱?”
被训斥的人默然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不合时夷失落,俨然一副乖顺模样。
目睹一切的救援队员终于明白这位二世祖不顾一切跟下来的原因,恍然之时也只是无奈地笑笑:“行了,负重有限,一次只能带三个人,先送伤者。”
深度过大,起重机承重有限,稳妥起见应当由救援队一对一运送被困人员,除却孟星河之外正好下来了三名队员,但这样一来没有什么攀登经验的孟星河便无法顾及,需要等待第二批运送,这也是最初救援队不肯带他下来的原因。明确救援的优先顺序,孟星河很快解下身上的安全绳索指向舒窈道:“她有登山经验,可以单独跟你们一起上去。”
救援队员有些诧异地看过来,审视的目光落在舒窈身上:“独自一饶话有安全隐患,除非有专业的攀登经验。姐你行吗?”
舒窈看向孟星河的目光中有着一丝不可名状的异样情绪,她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孤身跟随救援的目的,他想拿自己跟她换。
一旁的陈风微微哂笑,朝救援队员道:“这里的勘探队员大多有丰富的户外知识,完全可以胜任单人绳索的操作。”随即他又看向舒窈,正要开口。
就在这所有人刚刚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声巨大的轰隆声自背后炸响,井壁自远而近剧烈地摇动起来,“上”字型通道被乱石堵塞的另一端爆破出巨大的气流,横扫而来。
地动山摇只在一霎之间。
最后下来的那名队员刹那间被气流冲飞,扑落出数米远,而落地的方向正是陈风所坐着的位置。火石电光之间,舒窈几乎是第一反应便下意识地扑过去抱住陈风,试图用后背帮他遮挡。只听一声钝响,重物扑落,舒窈只觉背后一道风过,预想中的沉重钝击并未落在她身上,而是突然朝侧面变向,于乱石飞尘中翻滚几次,撞在井底坚硬的墙壁,堪堪停了下来。